日暮-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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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关系呢?西弗娜疲倦地问自己。世界已经到了末日。贞淑是一种只有文明人所沉溺的奢侈品,而文明已成了一种过时的概念。
无论如何,枪口就是命令,何况,这又是一个离家很远而闭塞的地方。没有人会到这里来营救她。时间紧迫,而阿尔梯诺尔显得一本正经。
不让自己的肉体暴露而死去,这样不值得。
她将棍棒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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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强压住内心的怒火,不表露出任何愤怒的痕迹,开始一层一层地脱掉自己的衣服,把它们扔到棍棒的旁边。
〃内衣也要脱吗?〃她讽刺地问。
〃所有衣物。〃
〃看上去是不是我这儿藏有一个打火机?〃
〃你只剩20秒了,教授。〃
西弗娜怒视着他,一声不吭地脱光了衣服。
脱光衣服会如此的简单,这令人感到惊讶。她脱光了衣服,一丝不挂地站在这些陌生人面前。她不在乎,她意识到,这种事情常常伴随世界末日的到来。她收腹挺胸站在那里,几乎是挑战性地展示着自己,等着看他们下一步要干些什么。阿尔梯诺尔的双眼从容不迫地扫遍了她的全身,然而她发现自己甚至对此一点不在乎,一种已烧尽的冷漠征服了她。
〃很好,教授。〃他最后说道。
〃谢谢〃,她的口气冷冰冰的,〃我现在可以穿上衣服了吗?〃他傲慢地挥挥手。〃当然啰,很抱歉让你难堪了,但是我们不得不弄清楚。〃他将枪放进腰部的皮套里,双臂叉在胸前,冷谈地看着她穿衣服。接着他说道:〃你一定认为自己落到了野蛮人手里,是吗,教授?〃〃你真对我的想法感兴趣吗?〃
〃你将注意到,当你嗯展示你的身子,证明你并没有隐藏点火装置的时候,我们没有斜眼看,没有胡说八道,也没有湿裤子,更没有任何人企图骚扰你。〃〃这个,你们做得很好。〃
阿尔梯诺尔说:〃我知道当你还在生我们的气的时候,即使指出这些,你都不会改变看法。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实际上你撞入的这儿,是被上帝抛弃的这个世界的,保存下来的最后一个文明的堡垒。我不知那些尊敬的政府领袖们消失到哪里去了。当然我也并不认为我们这些火焰教派兄弟们,在任何方面都很文明。曾经藏在这儿的你的那些大学里的朋友已收拾行囊离开啦,就好像其它所有头脑不清的人一样。不过,教授和我们例外。〃〃承蒙你把我包括在内。〃
〃我从不奉承任何人。你比大多数人更能经受得住黑暗、星星以及它们带来的瘫痪状况。这是你给我的印象。我想知道,你是否愿意留下来,成为我们队伍的一员。我们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教授。〃〃你指什么?给你们擦地板?为您们熬汤?〃阿尔梯诺尔对她的挖苦显得无动于衷。〃我是指加入到保持文明运转的斗争中来,教授。这并不是唱高调,我们看到了自己所拥有的使命。日复一日,我们冲过那里的疯人院,解除疯子的武器,除掉他们手中的点火装置,将点火的权利留给我们自己。虽然我们不能扑灭已经燃烧着的大火,至少目前还没有扑灭,但是我们能竭尽全力阻止有人再次点火。这就是我们的使命,教授。我们正在控制火的蔓延。这是使世界能重新生存的第一步,你看起来头脑很清醒,完全可以加入我们,所以我们邀请你进来。你意如何,教授?是想成为消防巡逻队的成员呢?或是愿意回到森林里去碰碰你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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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雾气弥漫,显得冷飕飕的。浓雾滚滚地朝着废墟般的街道袭来。雾太大,谢林无法辨认天空中的太阳。奥纳斯,当然在某处,可它那金色的光,几乎完全被雾吞没了。西南的天空微微发亮,很可能是其余的太阳成对出现,但是,他无法辨清它们是西撒和塔诺,还是帕特鲁和特雷。
他很疲倦。他想独自赶路,在萨罗城与阿姆甘多国家公园之间徒步走上数百里的路程,极不现实,这一点对他来说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该死的塞里蒙!要是他答应一起前往,至少,还有一线成功的希望。可是这位新闻记者却坚信,一定能在森林里找到西弗娜。真是异想天开,异想天开啊!
谢林仰头凝视着天空,眼神透过密雾。他需要一个暂时休息的地方。他需要找到可吃的东西,或许换换衣服,或者至少让自己洗一洗。他从来没有这样脏过,这样饿过,这样疲倦过,这样的失望过。
在整个漫长的关于黑暗即将来临的舆论的过程中,从第一刻听到比尼和阿瑟谈及此事的可能性起,谢林的心理恐惧在来回地波动,从悲观到乐观,然后又回到悲观;从希望到失望,然后又回到希望。他的智慧与经验告诉他的是一回事,而他那生来就能适应一切的性格告诉他的却又是另一回事。
也许比尼和阿瑟是错误的,天文灾难根本不可能会发生。
不,灾难一定会发生。
黑暗,尽管年前他在神秘通道里有过不悦的经历,但如果它真的降临,也不会变得如此烦人。
不对。黑暗将造成普遍性的疯狂状态。
发疯只是短暂的精神错乱。
对大多数人来说,发疯将会是永久性的。
世界也许会混乱几个时辰,然后便恢复正常。
世界将在日食带来的混乱中遭到毁灭。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孪生兄弟般的两个谢林,思想处于无休止的斗争状态。
现在他发现自己突然摔到了谷底,不能动弹,怎么也挣扎不起来。一想到前几天在漫游的过程中看见的愤怒目光,他那能适应一切的个性及乐观精神就烟消云散了。要一切恢复正常,没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是不行的。精神上的创伤已经很深,社会结构遭到了普遍的破坏。他所热爱的世界已被黑暗所征服,破损得支离破碎,无法修复。那是他出于职业性的看法,而且他明白,毫无理由去怀疑这一看法。
从谢林在森林里与塞里蒙分手到现在,已是第三天了。在赶往阿姆甘多的路上,起初是那样的逍遥自在,现在却很难看到他那样啦!
他曾设法冲出森林有几次都很不容易,当时他挥动着斧头,四处探望,看是否有致命的危险和威协,虽然这完全是他自己吓唬自己,但是却很奏效在最后一两天内他通过了曾经给人欢愉的南部郊区。
这里的一切都被烧毁啦,整个邻里地区已被烧毁,无人居住。很多建筑物仍然浓烟滚滚。
谢林知道,通往南部省份的主要公路,是从离公园几里路的地方开始的如果开车前行的话,只需十几分钟。但是谢林却没有驾车,实际上他得凭着惊人的毅力拨开落木,爬过树林,然后爬上宏伟的奥纳斯角的顶端。这段路程仅几百码,然而却花去了他半天的时间。
到了顶部,谢林发现,这座小山丘更像一个高原一望无际。他走啊,走啊,一直不停地走,但是还是没有来到公路上。
他走的方向对吗?
对,对的。他不时地看见街角的路标,说明他的确正在朝大南部公路走。但还有多远呢?路标并没有标明。每隔十一二个街区就又有一个路标,除此就没有别的标志了。除了继续往前走,他别无选择。
可是到达公路也仅仅是赶往阿姆甘多的第一步。实际上,即便到达那里,也仍然在萨罗城内。怎办呢?继续走?还是其它什么的?他想过搭某人的车,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哪里还有车行驶,那些没被烧毁的公共加油站几天前就没油了。按他现在的速度,徒步赶往阿姆甘多,会要多长时间?几周?几个月?不他永远也到不了那里。在他还没靠近那地方时,早就饿死了。
即便是这样,他也得继续往前赶。没有目的地乱窜,他立马就会完蛋啦,而且,他知道这一点。日食以来,好像一周已过去了,或许时间更长。时间在他的脑子里产生了混乱,他的起居、饮食不再有规律性,而他却是个最守时的人。天空中的几个太阳升起又落下,日光或而明亮,或而暗谈,空气一会儿变暖,一会儿又转凉,时光在流逝;早餐、中餐、晚餐及睡眠的时间一点不固定。谢林不知道时间是怎样过去的,他只知道他迅速往前跑得太快,闹得几乎是筋疲力尽。
自日暮降临以来,他便没有好好地吃过饭。从黑暗的那一刻起,只吃了些零碎的食物,树上的零星水果,任何看上去没有毒的生种子、草叶片,找到什么就吃什么。尽管这些东西没有使他感到不适,但不能维持他身体的需要,营养成份几乎等于零。他的衣服破烂,像块遮盖布挂在身上。他不敢往里看,他想像得出他的皮肤一定松弛,皱巴巴地贴在突出的骨头上。他的喉咙干渴,舌头显得浮肿,双眼后面有一个可怕的被重击的痕迹,而且,内心一直有一种迟钝、麻木、空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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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情绪好时,他告诉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断地让自己建立如此丰实的脂肪层,定有它一定的道理,现在他正在领悟到其原因所在。
但是每天情绪好的时间屈指可数。饥饿折磨着他,他意识到,像这样下去,坚持不了多久。他身体肥胖,靠正常的饮食维持,由于强健才能够坚持如此长的时间。然而,现在却变得如此的虚弱,以致不能使自己向前。很简单,不久,这样的事情就会发生:他会蜷缩在灌林丛后,动弹不了,直至……
他得弄点食物。要快。
他现在正穿过的地区,虽然和其它所有的地方一样荒无一人,但是比起他路过的地区来,看上去所遭受的破坏程度要低些。虽然这儿也有过大火,但不是每处都被火烧过。火焰好像有意地跳过了房屋,使它们免遭损害。谢林耐心地从一间屋到另一间屋,试图打开每一间房门。
所有房门都是锁着的。
这些人是多么的讲究啊!他想,多么整洁!一听说灾难降临,在盲目的恐惧中,就丢掉自己的家园,逃往森林、校园、城里,以及上帝才知道的地方而且在走之前还冒险将家门锁上!好像仅仅是在混乱期间出去度个短假,然后回到他们家中继续看书,摆弄他们的小古玩,他们的柜橱里挂满了华丽的衣物,还有他们的花园,他们的房子中的内院。难道他们没有意识到一切都完啦,混乱将一直继续下去吗?
也许,谢林愁苦地想,他们压根儿就没有离开,正藏在他们锁着的那些门后,像我曾经做过的那样,蜷缩在地窖里,等待着一切重新恢复正常,或许正在楼上的窗户前盯着我,希望我走开呢。
他试了另一扇门,接着又试了两扇。全部都锁着,没有任何反应。
〃嗨!有人在家吗?让我进来!〃
寂静无声。
他凄楚地盯着面前那厚厚的木门,想像着门背后的藏物,没有坏可以食用的食物,浴室以及柔软的床的样子。而他却在外面,无法进去。他感觉到自己有点像寓言里的小男孩,有人给了他有魔力的钥匙去打开众神的花园,里面有流淌着的蜜泉,每颗灌木上都结满了树膠丸(一种糖果)!而他个子太小了,不能将手伸上去把钥匙插入锁眼里。他真想哭。
然后,他恍然大悟自己还带有一把斧头。他开始笑起来,饥饿一定使他头脑简单啦!寓言里的小男孩坚持不懈,为了求得帮助,他将自己的手套、靴子以及天饿绒帽子,赐给了路过的各种各样的动物:动物们便背重着背,然后他便爬上了顶端,将钥匙插入了锁眼。而这里的谢林却没有那么小,他盯着锁着的门,而且手里提着一把斧头!
破门而入?惟有破门而入?
这与他所认为是正确的东西背道而驰的。
谢林看着斧头,好像在他手中已变了一条毒蛇似的。破门而入干吗,那等于是夜盗,萨罗大学心理学教授,谢林501,怎么能够仅仅为了让自己能饱食一顿,而去砸开某个安分守己的市民的家门呢?
他从容地告戒自己,瞧你想的,对自己的愚蠢想法更加嘲笑。
他挥动着斧头。
但是却不那么容易了,他那因饥饿而变得虚弱的肌肉已不听使唤。他可以举起斧子,那没问题,而且他也能够挥动它,但是挥动起来的力度之弱,令人感到悲哀。当斧口接触到厚实的木门时,一线火花从他的双臂闪烁而过。
他砸开门了吗?没有。使门破裂一点了吗?也许是的,也许只砍开了一小点。他又一次挥动起来,再一次,一次比一次用力。加劲吧,谢林,现在你只砍了一点。挥动!挥动!
起初的几下挥动,他几乎没有疼痛感。他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挥动起来,接着又挥动。门裂开啦,上面出现了一个看得见的裂缝。再挥动再一次也许狠狠地再来五六下,门就会破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