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仙外史-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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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师笑道:“太文了,这浪婆娘如何解说得出。”正在缄封,常通已复定军师,并苗牙也来了,即令军士交会与他,
说明扳依帝师,不复归去的话。珠娘又向西南,涕泣四拜。曼师笑道:“你还拜这浪婆娘怎的?”答道:“弟子拜的是
伯父。只为着我兄妹二人,所以屈身于他。就是今日得见仙师,虽出自家主见,也是伯父成全的。”常通得了书函,管
他事,竟同苗虎回营到连黛面前投下。连黛拆开看了沉吟一会道:“珠儿不嫁汉子,在我国也无用,去便罢了,只是安
放个妖精在我宫中,不要是个祸根才好。”一时归心如箭,遂下令连夜班师。然后称臣纳贡,不在话下。
且说三位仙师,同着范飞娘、连珠娘,来辞军师,去复帝师之命。军师再三致谢,微问道:“前日多少法宝,总是
帝师宫中的么?”曼尼道:“帝师空拳赤脚,从月殿奔将下来那里得有半件?都是求借的东西。所以不告而去了。”军
师道:“此物归故主之常理。”鲍师道:“得鱼忘筌,得兔忘蹄。我们还要他怎么?”军师点首叹服。曼师道:“鸡儿
鼠儿什得恁么。独是那铁杵磨成的小针,已是送过帝师,也竟走了。我还要到骊山,问这老乞婆藏匿法宝的罪名哩。”
鲍师道:“萧何律上,却不曾著有这条。”众仙师皆大笑出营。正月挂林梢,清阴江地。
军师与诸将皆拱立候送。却见曼师脱下袈裟,披在连珠娘身上,喝声:“起。”一道清风,大家凌空而去。好在妖
寇已经输服后,荆门只在指挥间。下回若何,且看演来。
第七十四回 两首诗题南阳草庐 一夕话梦诸葛武侯
建文十六年秋八月,郧阳伪刘已奉正朔。吕军师即命宾铁儿、楚由基,领铁骑一千为左右先锋,自统大军随后,进取南阳府。二将渡了白水,直抵城下。但见吊桥扯起,女墙雉堞之间,
多有守陴兵士。剑戟森严,旌飘扬,而又寂无声息。遂令军士秽骂,亦并无一人瞅睬。次日,中营已到佐,登高阜处眺
望。时已夕照,城内炊烟寥寥,曰:“此空城也,大约文武官弁皆已窃库藏逃去矣。”
明晨,带领二先锋并刘超、姚襄、二董小将军,七骑马前去绕城阅视。守兵号衣隐隐跃跃,在睥睨中飘动。行有六
七里,已过西城,遥见堵口一人,探出半面。军师令由基射之,应弦而倒,绝不闻有些微的声响。再前行至北城,又见
一兵露出半边身体,由基弦发箭到,亦复如前。军师疾返营中,令董翥、董翱、曾彪、宾铁儿,率领三百壮士爬城,斩
开南关,迎接大军。瞿雕儿禀曰:“恐系贼人诡计。”军师笑曰:“若是诡计,必开关以赚我。且炊烟绝少,是假不来
的。”即统率诸将士到南门时,宾铁儿等已斩关来迎,禀道:“满城堵口,总是草扎的人。只有三四个守门兵卒,被我
砍了。”军师即入府署检查库藏,一无所存。随遣牙将各持令箭,提取二州十一县钱粮。
一面搜拿文武衙门胥吏兵卒来勘问,咸供:“总兵何福要带人马逃走,恐王师去追他,所以虚插旌旗,延缓日子。
这些文武各官,就大家瓜分了库藏,各自远遁。城内绅衿富户,也就迁辟乡村。只有几个穷百姓,没处走的,还在这里。”
军师又问:“何福既带有兵马,逃向何方?”又供:“闻说投了郧阳。那些文官,其实不知去向。”军师慰谕几句,即
令释放。又遍发檄文,招徕逃亡,大概说:五师止讨叛逆,凡良民皆属赤子,毋得猜惧。自此渐归乡井,不必叙得。
且说黄河以南五郡,开、归、河南、南阳四郡皆定,唯妆宁府示下。军师方在命将进讨,忽报铁开府送到禀函,内
开义士二人,一姓晋名希婴,许州人氏,曾心育浙江殉难臬司王良之幼子。一姓余名学夔,松江府人,为方正学门生。
有大司寇魏泽,曾收正学之遗孤,托会学夔,均有同仇之谊。二人先后来投,皆与当宁太守有旧,已经前往招降。十一
县钱粮,足充军饷,请勿举兵。今二士愿赴军前效用。军师大喜,随署晋希婴为南当巡道,余学夔为南阳郡守。妆宁府
州县各官,皆仍原职。随具疏题明,兼请帝师圣驾巡幸中州。又遣瞿雕儿、阿蛮儿、二董小将军,前赴济南扈从。
姚襄进言道:“何福返投郧阳,不附王师,官弁之逃,库藏之空,皆其所致,何不拿回典?”军师道:“我们所褒
者,忠臣义士,所诛者,逆党叛人。其余概从宽大。何福曾助平安,与燕兵谒国死战,粮尽而遁,不得已也。后业燕藩
起为总兵,乃小人贪富跺之常情,与助燕为逆者有间。况郧阳已经归我,由他去罢。我闻城西六在,有诸葛武侯古祠。
且与子同去晋谒。”
遂令刘虎儿带令十来骑跟随,前到卧龙冈。军师周回览眺,后有苏门环抱,前有白水逶迤,其冈形宛如月晕,以郁
莆葱,正中包含着祠庙。叹曰:“此真卧龙先生故宅也。”但见:崇冈凝霭,笼罩着茅庐数间;怪木蟠青,掩映的草亭
一个。
正适盛百般,却疑爽气飞来;不近长江,何为怒涛骤至?风云犹护栋梁间,精灵宛在;草木应留刀剑气,魑魅还惊。
《出师》二表,皎然日月争光;定鼎三分,久已山川生色。正是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
进卧龙冈内,有三门石阙,上颜着“真神人”三字。吕军师即端拱一揖。又进重门,方升小堂。堂中台基上,有楠
木横榻,榻上周围纱幄,中间两幅展开,端坐着孔明先生遗像。军师率姚襄、刘超,再拜起立,瞻仰一番:眉目萧疏,
全然风雅诗人,曾无杀气;神明超逸,不啻烟霞羽士,真有仙凤。手中羽扇,曾挥百万雄兵;腕内毫锋,可当三千虎诱。
寂然不言而喻,干载有同心;诚则无声而感,一宵得异梦。
吕军师道:“我一生才得于天,学本于己。私淑古人,从无师授。若当世有武侯,我则师事之矣。”姚襄问道:
“武侯为古今第一人与?”曰:“真第一人。窃比于管乐,盖自谦耳。”
姚襄曰:“然则天之生才如武侯者,何以不生于一统之会,而偏生于三分之际,未得尽其抱负,不亦屈乎?”军师
曰:“此正天之所以重武侯也。三代以上不论,其大一统者,如秦、隋、西晋与北宋,其间曾无绝异之材,天若吝之者,
何也?盖由秦之强盛,蚕食六国,久矣尊为西帝。隋篡北朝,先已得天下之半,而又乘南朝之昏淫,其势为易。西晋虽
并二国,皆当时主昏庸之候。宋则先取于孤儿寡妇之手而后平定诸处,无异反手。
天若行武侯于此四代,又何见其才耶?至若汉、唐与本朝,当群雄并起,以智勇相角,故此三代人才,皆胜于彼。
夫以智而伐昧,勇而敌怯,以有道而兼并无道,不啻顺流而遇顺风,一帆便可千里。至若三国,则曹与孙吴,皆以天授
之资,而平分南北,非草窃群雄之比。区区孤穷先主,奔命于其间,身且不保,亦何自而成鼎立哉?所以天降大任于武
侯,以从古未有之才,而当未有如是艰难之会,其不归于一者,数也,可以不论。“
刘超请问曰:“如军师所论,则承平之世,天竟不生人才否?”
军师曰:“然。偶有之,终亦不显。即如今之科目所取者,皆咿语口占哔之徒,但能略通之科者也。舍却烂时文以
外,还晓得恁么?”且临场搜检,不啻待以盗贼,有志者亦安能乐从乎?
是故利器者,所以制盘根错节,不比铅刀锡枪,一刺一割亦有示能,但在演剧中试用的,子知之乎?承平日久,一
切缙绅大夫皆无异于演戏文耳,安知观戏文者,有出群拔萃之人哉?说到此外,命酒自酌三杯,挥毫疾书二诗于壁:其
一负来南阳日,躬逢丧乱时。
茅庐三顾切,汉鼎片言持。
才岂曹吴敌,心将伊吕朝。
君如生治世,草野竟谁知?
其二徒步中山起,艰难帝业迟。
英雄方角胜,僭据各乘时。
天限三分势,人嗟六出师。
先生遗憾在,杜老莫题诗。
军师掷笔,又酌数杯,谓姚襄、刘超曰:“武侯精灵在此,我低徊不忍去,当与子同宿一宵。”刘超曰:“须传知
将佐来侍卫。”军师笑:“虑刺客耶?即当二人,亦不妨晏然而卧。”乃令守祠道士,取出木榻二张,坐至更余方寝。
吕军师朦胧中,忽闻有人呼道:“御阳子来,我与当言。”
军师视之却是武侯从神幔中步出,连忙起迎一揖,同行至庭间松阴下,藉草坐定。武侯开言道:“君知否?我与汝
乃同乡也。”
御阳对曰:“先生隐迹南阳,小子流寓嵩阳,虽异代而同乡也。”
武侯曰:“非此之谓。子生归之处,与我死归之地,适相同耳。”
御阳料是未来之事,唯唯应曰:“小子抑何幸甚。”武侯又曰:“匪特此耳。子之遭际,又与我略同。如子之志有
迎复建文,与我之志在兴复汉室,一也。子亦仅能建阙济南,与我之创业蜀中,又一也。我之鞠躬尽瘁,而遇魏武、司
马,与子之殚忠竭智,而南燕王、道衍,相若也。子之辅主之日期,与我之匡君年数,长短又相若也。独是子则生归而
成人仙,我则死归而成鬼仙,为可慨耳。”御阳听了这些话头,便知将来大业不成,乃从容对曰:“小子窃料燕王以神
武之姿,济以其子之宽钍大度,殆有天命。但忠臣义士心在建文,小子不自度德量力,欲申大义于天下耳。”武侯曰:
“谁曰不然。我在当日,曷尝不知汉室难兴,而顾六出祁山,终于五丈原耶?夫尽人事者,不可以言天道。明知天道若
彼,我欲强而使之若此,则天也亦将有以蔽人之心。即如关某伐曹,我座未使一将以援其后。又如马谡之言过其实,而
我使之独守街亭。再如黄皓之奸,我知其必然误国,而终未之一清君侧。此皆我之失也。然亦天有以使之。杜老云:”
遗恨失吞吴。‘这句却道不着。子之诗亦宗之,我所以言及之耳。“
御阳曰:“小子愚昧,而今才悟到关公不败,焉得有吞吴之事耶?自非圣人,谁能自明其过?先生之过,先生能自
言之,至若小子不患不能自言,而患不能自知。请先生有以教之。”
琥侯曰:“微独子,即帝师亦不能无过。如介义起师,名正言顺,纵使隳败,名之尊荣犹愈于成。顾以堂堂正正之
兵,而乃杂一猴怪于其间,卒之为人斩馘,使天下得以猜议其后。再如郧阳妖贼,自应以道力制之,何乃用美人计耶?
且此女秉志守节,而反使之辱身于贼寇,是何道理?穷竟转战南阳,并不得美人之力。又如齐王府已改为建文宫殿,复
以建中立极这说,另构皇居,而自即安止于帝阙,非显然欲自尊为帝哉?”御阳谢曰:“此皆小子不知预为匡正。今请
先生赐示小子之过。”武侯曰:“君子于出处,是一生之大节。女主既顾茅庐,当今之世,舍子其谁?自当待有莘之聘,
胡为乎学邓禹之杖策军门?
此我之所不取也。王有庆、高强二人,久已归从部曲,并无他意。子以其武艺平常,而咸使敌人杀之。我知子爱萁
有勇,而弃其无勇者。但使之明知之而肯自效死,则不为过。子则以其术而使之,近于忍矣。我当日烧藤甲军,好知天
之当减我算。
以彼之应死者,而尚不可纵杀,况乎不应死者而杀之,又假手于人,以罔世之耳目,将谁欺乎?“御阳听到此处,
即时跪谢曰:”非先生,谁其教我?“武侯曰:”还有与汝言者。自后但获应诛之人,杀之而已,慎毋亦学燕王用非常
之毒刑,上伤天和,下亏己德。“御阳尚欲拜问军旅之事,忽闻松间鹤鸣一声,冉冉而下。武侯即乘之而升,又回顾曰
:”他日当相访于故乡也。“
军师堆然而醒,起视庭际松阴,绿苔对坐之痕犹在。残月皎然,殆将晓矣。遂呼姚、刘二子起来,告以所梦,并取
笔记之。二子曰:“武侯盖以军师为千载以下之同心也。”因坐谈待旦。又于武侯神像前,拜辞起身。命道士曰:“可
向我府中领银五百,修葺祠宇。”遂缓辔而回。诸将皆来迎候。
军师返署,即疏请赠王有庆为将军,录其子为裨将。高强之子略通文墨,即授为邓州州佐。越日,绰燕儿赍到景开
府捷书,得了庐州,并寿州亦降,淮西全定。军师大喜,随合姚襄道:“南阳系新定地方,密迩荆襄,我将往迎帝师圣
驾,汝可统率铁骑五千,与宾铁儿、杨由基、曾彪立三寨于三十里之外,以备不虞。倘有敌至,亟令绰燕儿习报。”又
命沈珂:“汝与郭英等四将,防守城池,均系重任,务宜小心在意。”军师即带刘超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