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光光-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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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赵陆问道。“难道是因为太平盛世出了胆大妄为的偷儿?”张参也问。
李肆摇头,叹道:“非也,非也!”
“不然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因为这偷儿没啥学问,连自个儿的名号都提错了字。手脚的‘手’字写成了首级的‘首’字,县太爷一看才不由得叹气。”
“还不止如此。”孙武又补充道:“大伙也知道县太爷爱作学问,受不了有人连自个儿的名号都提错了,是以在告示上将‘首’字圈了起来,还在一旁下了评论,要咱们读书人晓得,唯有多读书才有前途,瞧一个偷儿连自个儿的名号都会写错。”
原先得意洋洋的妙首光光听到这段话后,俏脸登时涨得通红,气得后悔昨天行窃的不是县太爷府。
她生平最痛恨的事即是有人拿她的名字来作文章,笑话她!这该死的县太爷,她不会放过他的,今晚就等着倒楣吧!
妙首光光丢下一个碎银,气呼呼地起身往外走去,打定主意要看清楚那个该死的县太爷到底在告示上评了什么,今晚她再加倍奉还。
☆ ☆ ☆
告示前挤满了人,大伙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昨晚柳员外家里遭窃的事。众人平时无聊日子过惯了,难得发生这重大案件,无不七嘴八舌地谈论,更兴致勃勃地向守在告示前的衙役探听。
妙首光光矮小的身子不一会儿工夫就挤到告示前,眯眼看着上头的红字,不由得愈看愈愤怒,恨不得马上找县太爷算帐。
除去悬赏外,告示上县太爷批的红字足足占满告示的三分之二,尤其是被朱砂笔圈起来的“首”字更是突兀。
为了要在江湖上闯出“妙首光光”的名号,她特地在下山后花了一年的时间了解江湖上的各大门派,不管是黑或是白,她全做了一番调查。不仅如此,她连天下有名的豪门巨贾也做了一番详尽的调查,誓必在三年内成功。昨晚是她下山后第一次出手,没料到竟被这该死的县太爷批评得一无是处,连最重要的悬赏犯人告示都被他洋洋洒洒的评论文章压了过去。
妙首光光哼一声,压根儿懒得理会众人在见到她后的呆愣目光,僵着身子,忿忿不平地转身离开。
☆ ☆ ☆
一大清早,县衙的告示前又挤满了人,大伙看着上头贴满的书信,无不暧昧地讪笑出声,窃窃私语。
“哟!看来咱们县太爷还是个多情种子。”张参念完告示上的一首情诗,下了定论。
“可不是嘛!”李肆也轻声讪笑,“妙首光光还真狠,县太爷不过是在他的名号上作文章罢了,他竟然把县太爷写给夫人的情诗全盗出来,还贴在告示上。”
“还不止如此呢。”赵陆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到一旁。“听我在县衙当差的表弟说,县太爷的眉毛、胡子昨晚全让妙首光光剃光了。”
“真的?!”李肆惊呼一声,“他真的把县太爷的胡子、眉毛都……”
赵陆点了下头,笑道:“还会假吗?不然今早怎么会没瞧见县太爷?听说县衙这几天的案件打算由师爷代为处理。”
“哇!这……”
张参见两人躲在街角,连忙跟了过来。“喂,你们两个有没有看到告示上头妙首光光留的信?”
“他留了信?”两人诧异地叫了声,刚才只顾着看县太爷的情诗,压根儿没注意到一旁的其他告示。
赵陆才想回去看清楚些,就见到告示前人挤得比刚才还多,他压根儿没办法再挤回去。
“张兄,妙首光光写了什么?”眼看挤不回去,他只好向张参询问。张参得意地一笑,慢条斯理地打开折扇,才道:“妙首光光复姓妙首,大名光光,前晚在柳员外府并非落错了名。他还指责县太爷见识狭小,犹如井底之蛙。”
“此事可真?”
“当然。”张参慢条斯理地煽了几下扇子。
李肆和赵陆闻言对看一眼,这下还得了,这么有趣的事他们岂能错过?两人拉起衣袍,深吸了口气后,硬是卯足了劲朝告示冲过去。
☆ ☆ ☆
钱克己是江湖上素有第一大善人美誉的人物,钱家庄也是大家口中津津乐道的善庄,逢年过节总不忘发放米粮给附近的乞丐们。
钱家庄位居京城,高耸的朱门,两旁比一般府邸还大上两倍的石狮,即使朝廷重臣也无这般声势。
雄伟的大门,美轮美奂的庭院,雕梁画栋的建筑,曾有一位宾客笑称,这华屋美宅,就算是皇宫内苑,恐也无这等风光。由此观之,钱家庄上上下下可说是由金钱筑起来的,处处可见钱克己的豪奢。
据说,钱府原先并无这等光景,世代不过是普通的布商罢了,会有今天全是靠他的结拜大哥。
十几年前,钱克己的拜把大哥苏致格夫妇因意外落水,不幸身亡,其独子又在十年前突然消失,是以钱克己一手担起经营兄长产业的责任,另一方面派人找寻大哥遗孤,期望有一天能将苏府所有产业交还于他。
只是事隔多年,以往苏府的仆役死的死,走的走,人们对天下第一庄响雷山庄逐渐淡忘,取而代之的是钱家庄。
钱家庄后院门禁森严,终日由钱克己的弟子轮流看守,除了钱克己本人,向来不准他人靠近半步。
愈往后院行走,戒备也更加森严。一道厚实的铁门前,四名钱克己的心腹尽职地看守着。
铁门后头是一座不为人知的阴暗地牢,牢内终年不见天日,里头也因此充满了阵阵刺鼻的腐臭味,让人不由自主退避三舍,就连门口的四名守卫除非必要,不然绝不肯擅自进入。
牢里除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刑求工具外,还有一间狭小的铁牢,里头关着一名骨瘦如柴的男子。
这名男子四肢全被精钢铁锁扣住,四条锁链不过尺余,被锁扣住的男子只能靠着墙。
苏君樵靠在冰冷的石墙边,对于全身上下布浦的伤口早已无半点知觉,连化脓腐烂都感觉不到疼痛。
他静静听着门外四名看守人的对话,知道今晚又是自己受难的日子。每月初一和十五是他唯一能离开狭小铁牢的日子,因为这两晚,钱克己会纾尊降贵来到这狭小恶臭的牢里对他严刑逼供,不为别的,只为他们苏家宝库的钥匙。
苏君樵闭着双眼,静静地听着门外传来的动静。
“喀”的一声轻响,铁门缓缓被人推开,苏君樵知道自己的苦难又来了。
钱克己在弟子的簇拥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地牢走下来,在铁牢前停下脚步。
“把他带出来。”他朝大徒弟命令道。
石汉英朝两名师弟看了眼,示意两人将牢中的人抓出来。
两名师弟暗咒一声,直觉自己倒楣极了。这家伙被师父关了整整十年,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完好的,别的不说,光是他身上化脓长蛆的地方,光是看了都会吃不下饭,更何况还要碰到他。
虽然自认倒楣,但两名弟子还是连忙走进铁牢。师父虽然在江湖上有第一大善人之称,但他们做弟子的有哪个不清楚他真正的德行?
“阴狠毒辣”四个字还不足以形容他半分。
两人不顾苏君樵的死活,粗手粗脚的将他从铁牢里拉出来,生怕碰到他身上腐烂的伤口。
一等苏君樵被架在石墙上后,钱克己笑着走向他,劝道:“我说君樵啊,都过了这么多年,你还不打算把钥匙的下落说出来吗?只要你说出来,叔叔保证不会为难你。”
苏君樵双眼圆瞪,阴沉地直视这个江湖人称第一善人的伪君子,多年来未曾开口对他说过一句话。他瘦骨嶙峋,任谁看了都认不出他是十年前素有玉面公子之称,天下第一庄的少主苏君樵。
钱克己对他的反应早已习以为常,除了刚开始他的反应较为激动外,后来总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君樵,你别怪叔叔狠心把你关在这儿。要是你识相点,早些把宝库的钥匙交出来,叔叔哪会舍得伤你分毫,早将雪柔许配给你,今天咱们俩也是自家人了。”
听到他提起钱雪柔的名字,苏君樵登时双眼含怒,愤怒地咬紧牙关。
看着他的反应,钱克已满意极了。“这么多年了,我就知道你对雪柔还没忘情。如果你愿意交出钥匙,叔叔一定做主把雪柔嫁给你。”
苏君樵原先满是怒火的双眼登时一改,垂下眼,仍旧没打算回答他的话,心里对他的天真只觉好笑。
把他女儿许配给他?
他难道忘了几年前他早已把女儿许配给西门世家的少主西门耀,那时还大剌剌地跑来这儿向他炫耀?
钱克己身后的弟子听他这么说,不由得低下头掩嘴闷笑。都过了十年,师父的千金也都快三十岁了,拿个老女人,还是个弃妇来交换宝库钥匙,这种事也只有师父才做得出来。
听到身后传来讪笑声,钱克己心头一怒,转头对弟子怒目而视。
“再笑,我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
提到他那没用的女儿他就火大。当初要她勾引苏君樵,把苏家宝库的钥匙弄到手,她是把人迷得迷迷糊糊,可是跟他缠了两年多,却连钥匙长得是圆是扁都没见过。
之后他将她嫁给西门耀,想利用姻亲关系来拉拢西门世家,没想到她才成亲不到三年,就因醋海生波,带人到怡红院将女婿的新欢打成重伤,被人休了。
钱克己咬牙,重哼一声,又把矛头转回苏君樵身上。
“苏君樵,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冷笑,睨视着苏君樵全身烂疮,“你可别以为你还撑得下去。这些年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这条小命早没了。”
苏君樵依旧沉默不语,这十年来,钱克己哪一次不放狠话?他早已听得麻痹。
“苏君樵!”钱克己喝道:“你死守着宝库钥匙有个屁用?你已经是活死人了,不仅武功废了,身上也中了剧毒,你以为你逃得出去,拿得到宝库里的金银珠宝吗?”
这些年来,他花钱如流水,苏家的财富早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散尽,现在他不仅所有商号付不出薪饷,就连外头也欠了一堆债务,苏家宝库对他来说不啻是一盏明灯,更是他的救星。
苏君樵依旧面无表情,知道钱克己的话是事实。他不仅武功被废了,连身上也被下了剧毒,再加上这十年来的牢狱折磨,他一身的病痛,能不能活过明年春天还是个问题。
可是只要他活着的一天,他绝不放弃逃离这座地牢,也绝不放弃报仇。若他真的死在这里,苏家宝库的钥匙也绝不会落入钱克己手中。
“好啊!”钱克己冷笑一声,“你骨头可真硬,不过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他吆喝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石汉英,“汉英,给我好好伺候他!”
恶狠狠地又瞪视他一眼后,钱克己愤恨地转身离开。
在离开前,他在大弟子耳边轻声交代,要他别要了苏君樵的命——至少在拿到宝库钥匙前。
眼见石汉英拿着刑求工具,一脸奸狠地朝他走来,苏君樵缓缓闭上双眼,默默地忍受加诸在身上酷刑,十年的折磨,他早已习惯这痛楚了……
☆ ☆ ☆
夜幕低垂,虽是十五月圆之日,却只见满天乌云,一片黑漆,伸手难见五指。
妙首光光站在树梢,目不转睛地盯着钱家庄后院瞧。看着一脸戒备的守卫们,她轻笑一声,突然从指尖弹出一颗约拇指大小的黄色弹丸。
弹丸笔直地飞向地牢外的铁门,一接触到一旁大树下的水洼后,立即黄烟乍起,守卫们因这忽生的异样呆愣住,等到回过神来想大呼时,突然双腿虚软,双眼一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妙首光光轻轻挑眉,笑容中满是得意之色。脚尖微微施力一点,淡黄色的身影犹如闪雷一般,眨眼的工夫,她已站立在地牢铁门前。
妙首光光垂眼瞟了下地上躺成一片的大汉,小脚在其中一人腰间轻轻一挑,一串钥匙随即弹了起来,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小手中。
☆ ☆ ☆
“喀”的一声,铁门缓缓被人打开。
苏君樵浑身是伤地靠坐在铁牢的角落,静悄悄的地牢里只有他轻喘的呼吸声。听见铁门被打开的声音,他不由得一愣,没想到自己才昏过去一下子,醒过来时又是初一了。
苏君樵自嘲地一笑,自己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再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