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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娃噜嫂-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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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何大眼抬至解放牌大卡车上,大家纷纷跳上车,这时罗营长扯着嗓子喊,
    “下来,下来!不要上去那么多,有两三个就行。”
    听罢,老大狠狠地瞪了罗营长一眼,立刻吼道,
    “上——最少十五人——”
    吼罢老大便第一个跳上汽车。
    到医院后,大家方知老大的做法是极正确的,因为何大眼失血过多,又加上手术,需要大量血浆。幸亏去的人多,
有三人对上了血型。

(32)
    不久,何大眼转院回到沈阳,半年后听说他已出院。由于在县医院做手术时,医生将其碎腿骨给丢掉一块,使何大
眼一只腿短了,走起路来点脚。事情真的应了电锯房张师傅“犯忌”的那句话,何大眼从此告别了水库,告别农村,果
真因残回城啦!那个抚顺知青的爸爸妈妈却抱着自己儿子的骨灰,也回城了。
    翌日早晨,他们从县医院返回阿布达里水库工地。回到工地,又一个坏消息当头给了老大一棒。从朴指导员那老大
得知,这批回城并非王义,而是三排排长臭油。听到这个消息,气得老大双腿直得瑟,当即就要到营部去理论,却一把
被朴指导员拉住说,
    “老大!没有用啦!人家表都添完了,下午人就开拔啦。听说此事是罗营长亲定,谁有啥办法!”
    “王、八、蛋——”
    怒不可遏的老大攥紧双拳猛吼,直吓得朴指导员向后退了两步。
    中午老大没有回食堂吃饭,而是独自一人坐到出水库下面的路口上。坐在那,他要等一个人——臭油。两点钟一过,
只见臭油耷拉着脑袋,背着行李从上面下来。一见到臭油,老大就像林冲见到高太尉似的,一耸身从地上跃起向臭油逼
去。臭油走着走着一抬头见老大凌空而出,便停住了脚步。走到臭油面前,老大用鹰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臭油。然而,
臭油却没有过分的惧怕,反而很平静地对老大说,
    “老大,我准知你会找我,所以我才准备不辞而别。我的事情过去对你讲过,我必须回城,因为家里有七十岁的老
父亲需要我照顾。这次是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你,对不起王义的事。我也知道王义家比我家要困难几百倍,可我没办法!
老大,二道河青年点大头和两个男女知青抱着一包炸药自杀的事,想必你也听说过吧?这就是我们知青的现实。人若轮
到最低需求的地步,是卑鄙自私的。老大,今天你打我一顿,或许我心里更好受……”
    说罢,臭油丢下行李扑通跪到地上。面对着眼前的臭油,老大心里在一阵阵地发软。老大心下想,这一切都能怨他
吗?于是老大顿了一会后,对臭油说,
    “今天,我就想知道一件事!你是怎样打通罗营长的?”
    “烟酒和一块上海手表(上海手表是当时最贵重的东西。)。”
    咬着牙关老大无语。臭油接着说,
    “老大,准确消息!这次营里还有两个名额未公开,而是给了你我都想象不到的女生……”
    “王、八、蛋——”
    老大在心里狠狠地骂道。停顿了一会,当老大从地上将臭油拉起的那一刻,他的眼睛湿了。
    “走吧,都走吧!别把这里都忘掉,有时间回来看看……”
    说着老大从兜里掏出仅有的十五元钱,塞到臭油手里。
    “老大——”
    臭油哭了。
    “老大,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也绝不会忘记这里的一切,将来哥们混好了一定回来……”
    目送着臭油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后,老大返回了工地。
    那是春节放假前的最后一排炮。这排炮一下来,工地再清理几天,大家就该回家过年啦。他们排的战士当天起个大
早,拼命打了一天足足打出三十个炮眼。三十个炮眼,对于这个小山头来说,差不多已成了蜂窝煤了。站在山头下,老
大望着上面在想,如果此排炮一经炸响,怕是这小山头将被削去一半,足可下来六、七十立方米的石头。如此一来,新
年后第一个月的开门红,已成定局了。
    每次装炮,大都是高高帮司炮员王义装,可今天高高不在,那是因为臭油走后,高高接替了三排排长的职务。所以
今天老大只好和北京一同帮王义装炮。太阳西下,那大胡子就把战士们带走。山头下只有半天和一名手执小红旗的战士,
立于路口两侧。
    炮很快就装完,一切就序,老大便和北京滑下山头。临离开时老大还问了王义一句,
    “没事吧?”
    “没事……老大!”
    “注意安全——”
    看王义那股爽快劲,老大方发现今天王义的精神状态极佳。自打上次回城流产,王义的情绪着实低落几日,可最近
这几天却急转直上。尤其是今天,不晓得他从哪捣登出一件半截棉猴穿在身上,看上去一如新姑老爷一般的鲜亮。

(33)
    在臭油那批知青回城不久,公社又给水库拨来两个名额。得到此消息后,老大又为王义如此这般争取一番。在最关
键时,老大不惜低三下四般求过罗营长。当老大看到罗营长那一副傲慢的样子时,他猛醒觉得此事若有自己参和,可能
更遭。一个名额是专给三连某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的;另外一个名额,听说落到营部卫生员那雅娟头上。
    从山头下来,老大和北京也站到路口上,远远望着即将起爆的山头打过旗语,哨声骤起,就见王义开始点炮。王义
乃是老司炮员,动作利落敏捷,转眼间就见他从下到上逐一将炮点燃。整个山头青烟缭绕。正当老大为王义的技能感叹
之际,突然,老大发现王义没按预定的路线撤离,而是从山头的顶端向下奔来,此举令老大大感意外,便大声疾呼,
    “不要乱跑——赶紧撤——快——”
    “快撤——”
    身边的北京见状,亦跟着喊起。这时王义已站到山头的下沿。只见王义在拼命挥舞着双臂,嘴里好像还在喊着什么。
    “老大!不好——要出事——”
    北京在老大身边蹦了起来。听到北京的叫喊老大拔腿就向山头冲去,口中喊道,
    “王义——”
    尚未等老大冲出几步,就隐约听见“再见……”两个字后,只见王义一头扎进炮口,就在这时炮已排山倒海般地炸
响了……
    嘴里呼喊着王义的名字,老大跪在地上,用双手拼命凿着冰冷的雪地。当抬起头,看见玫瑰红晴伦衬裤的碎片从天
空飘落下来时,老大抱着北京和半天像狼一样地嚎起……
    当天晚上和第二天上午,老大带领全排战士在山谷中、树林间找回王义的部分残骸,又用李文书临走时,送给自己
那件崭新的军大衣,为王义裹身。
    晚上,在清理王义的遗物时,索副排长发现一封遗书交给了老大。端着遗书,老大环视一下全排的战士,将遗书交
给北京让他念给大家。
    “老大,及全体二排的战友们:
    我来到阿布达里水库工地已经两年多了。在这段时间里,得到你们的关心和爱护,使我真正体会到革命大家庭的温
暖,在我孤寂的灵魂中增添几分慰籍。我由衷地谢谢你们!
    忘不掉我从一个普通的战士,成长为全营先进的过程;忘不掉在老大排长的带领下,我们愉愉快快地劳动,改变我
们排面貌的那些日子;忘不掉我们终日饥肠难挨时,是老大千方百计为我们解决吃饱肚子的问题;忘不掉我们在一起排
练文艺节目,参加联欢晚会那欢乐的场面;忘不掉索副排长带领女战士,为我打扫宿舍帮我洗衣服时的情景;忘不掉盛
夏的傍晚在小河边,老大弹琴我们尽情唱歌时的心情;忘不掉全排战士分成两队,在雪地里打雪仗那快乐的时光;更忘
不掉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
    大家都该知道,这两年我的心情一直压抑苦闷而不能自拔。痛苦时,我多少次一个人跑进森林,想一死了之。曾几
何时,我都一次次地鼓励自己“要坚强些,咬一咬牙或许能挺过去,因为母亲、妹妹在等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
的灵魂一直徘徊在这两者之间。每天看到大家张张笑脸和火热的劳动场面,我真的不愿离开你们。然而回到宿舍剩下我
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感到孤独、恐惧。
    暂且抛开回城的事不说,可水库很快也要竣工,到那时我们还是要分离的。分离后我去哪呐?青年点早已四分五裂,
客走他乡。回沈阳吗?你们会说那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地方?但你们谁能想到,我每次拼命地奔回去时,其实我第二天就
想返回,因为我难以目睹家里的惨状。

(34)
    我的心在流血,我选择逃避。我有理由憎恨所谓上帝、菩萨、天主、老天爷这些所谓能拯救人类灵魂的一切东西,
全是骗人的!如若不是,那请他们睁开眼看看……大概是我的命不好哇!
    老大,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对我说的那些话。谢谢上回我不小心出了那么大的事故,营部追纠下来,是你全揽了过
去,保住了我的先进,保住了我回城的基本条件,和你在一起实在是没呆够啊!
    如果我下辈子还托生人的话,老大我们还在一起好吗!
    还有北京,谢谢你经常请我喝酒,聊天。索副排长,你还记得吗?一次买酒从你手里拿了两元钱没给,就不给啦!
    老大,二排的全体战友们,我先走一步在另外一个世界等着你们啦!对此我并不感到遗憾。我死后哪也不去,请你
们就把我埋葬在后山我经常去的那个地方(北京知道),就算是我最后求你们啦!
    永别了老大,永别了那副排长,索副排长,永别了全体战友……“
    永陵公社阿布达里水库二连二排战士:王义
    XXXX年X 月XX日
    听着王义的述说,在场的全体战士早已泣不成声了……
    次日,那是一个凄冷凄冷的早晨,老大带着全排的战士,一锹一镐地掩埋了自己的战友。
    营部得知二排出事后,罗营长一口咬定属安全事故,让老大来承担全部责任。对此老大没有与其争辩一句,而是默
默忍受着。后来几经营、连的联和调查组反复核实,确认王义是自杀,而不依不饶的罗营长,依旧给老大一个留职查看
处分。
    从那以后二排的战士们,时常能听到北京哼着一曲极忧伤的歌,特凄凉。
    茫茫大草原,
    路途多遥远,
    有个马车夫,
    将死在草原。
    ……
    歌子的每个调、每个词都浸进了北京的情感。大家都知道北京在怀念战友——王义。每当这首哥响起,二排的战士
无论在做什么都会停下而不语。
    1 放假前夕,高高的对象黄雪梅居然奇迹般地出现在阿布达里水库。在此之前,高高小子牙口缝都没欠一下。
    高高荣升为排长后就和半天从他宿舍搬出。一天傍晚,老大从工地回来,刚刚洗完脸,半天就蹿蹿哒哒来到他面前,
且大呼小叫,
    “报告,二排排长老大同志!三排排长高高请你立刻到他的宿舍去,不得有误!报告完毕——”
    “如果我不去呐?”
    “那你一定会悔出大青包的!”
    说罢半天便做了个鬼脸。看了一下机灵鬼似的半天,老大顺手抓起半天脑袋顶着的皮帽子,用另外一只手,在半天
圆圆的小脑瓜上狠狠摸了一把,随手又将帽子叩上。然后老大冲朴恒哲飞快打了个响指,三个人几乎同时跳出宿舍。走
在通往高高宿舍的路上,半天就像去往西天取经的孙猴子似的,围着老大前后左右乱转,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
    “看一眼,少一眼喽!”
    “狗屁!我要死了吗?”
    “是我要死了,一会你就知道啦。”
    朴恒哲出出哒哒跟在老大身后,顷刻间他们便来到高高的宿舍。一推开房门,一股热气,一如奔驰的白马一般腾空
而起。进了门,老大好半天方辨出是高高穿着大垄双行的黑色毛衣,正围着锅台在忙活。高高见到老大,便飞快地将手
在裤子上抹了两下,然后一把将他拖进屋里说,
    “老大!你瞧瞧这是谁!”
    当高高闪开身,迎面见到炕上偏着腿端坐着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对象,笑眯眯的孙素洁,另外一个老大不曾见过。
就在老大一愣神的那一刻,高高喜不自禁地说,
    “黄,雪,梅!”
    听罢高高那微微颤动的声音,老大回手照高高前胸砰地就是一拳说,
    “乖乖,你这家伙也太阴了点吧!怎么一点消息都不透露哇!”
    说话间,老大没忘记打量一番黄雪梅。他发现高高热恋中的女孩委实不赖,眉眼长得大大方方,气质不凡,绝对是
大家风范。说话间,黄雪梅已从炕上下来,站到他面前款款伸出手说,
    “真不知该咋称呼您?”
    “别您、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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