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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黑炸药先生 作者:[俄罗斯] 亚·普罗哈诺夫-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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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坐在电脑前的年轻人让屏幕变成一块彩色天地,就像是鲜花盛开的冻土地带,——有白色,有金色,有火红色,有碧绿色,有耀眼的天蓝色,仿佛,苔藓和地衣泛出明亮的光泽,喇叭花芬芳吐艳,毛莨迎风飞扬,阳光在湖泊和沼泽的水面上不住地颤动。一切都在运动,变换位置,缩小或扩大,变化着色彩和色调。各种政治集团和党派的影响和潜力,它们的诞生和灭亡。就这样被表现了出来。

  “比如,我们可以来看一看‘切尔诺梅尔金’条目下的病史,这股政治力量的诞生和风行,其有害影响的高峰期,以及它逐渐的衰落和退化。这是在他和巴萨耶夫谈判的时候,当时,他中止了安全部门在布琼诺夫斯克的行动,然后,在军队即将在车臣取得胜利的关键时刻,他又出卖了军队,宣布停战。这是在他前往南斯拉夫执行‘和平’使命的时候,当时,为了取悦那些美国朋友,他强迫米洛舍维奇接受了一个屈辱的和约,出卖了俄罗斯在巴尔干的利益。这里记录了他在纽约和波恩的秘密谈判,当时,他宣布了自己想当总统的愿望。这是他可怜的退却,当安全部门威胁要展开调查,调查那些前所未有的盗窃天然气和石油的行为……”科佩伊科说着,随着他的话,屏幕上表示切尔诺梅尔金之影响的那个脏兮兮的褐色斑点,也颤动着四散开来,越缩越小了,就像一团流到水里的石油。

  别洛谢尔采夫贪婪地听着。这就是他的世界,这就是他的本性。这些年来包裹着他的混沌,一直是得到控制的。在那些毁灭性的、非理性的自发势力之中,还存在着这样一个隐在的、自觉行动的中心。他软弱无力的孤独理智终于找到了同类。似乎,在一个巨大的、投有生命的宇宙中,在一个个焦煳的、死寂的星系之间,在一个个黑洞之间,一颗有生命的小行星害怕孤独,正在接受来自另一个遥远行星的讯息,那个行星上也存在着生命和理性,从那里传来的讯息,能证明生活的理性和必然性。

  “还有一个程序,可以显示社会的基本倾向。”科佩伊科在一张电脑桌前站了下来,电脑桌前坐着一位漂亮的女士,她的脸由于涂了一层薄薄的护肤霜反而显得有些黑,她的头发泛出玻璃般的光泽。她身上散发着一阵淡淡的香水味,她那戴着戒指的手指在键盘上无声无息地敲动。“我们可以监视工业的衰退速度,人口的死亡曲线,核电站设备的老化程度,资本流失国外的增加量。我们可以预报出海军和空军中发生技术性灾难的可能性,出现民众骚乱和‘敌后游击战争’的可能性,也可以预报在车臣和达吉斯坦即将爆发的军事冲突,在车臣和达吉斯坦,瓦哈比主义广为传播,极端主义者发起暴动的时机正在成熟。”

  那位女性敲击着键盘,屏幕上出现一些彩色图表。它们纠缠在一起,不停地上下起伏。它们反映着一个巨大国家的衰亡过程,这个大国遭遇了车祸,正挂着吊瓶躺在手术台上。

  别洛谢尔采夫仔细地看着,读着那些图表,凭借只言片语就明白了实情,就像一位音乐家在阅读一份音乐总谱。他在许多线条中找到了那条正弦曲线,这条曲线表达了他奋进的思想和复燃的希望,苦闷也随之消退了。

  他们离开电脑大厅,此刻坐在一间帝国风格的舒适客厅里,面前是一张椭圆形的胡桃木桌子,桌子镶着铜边,壁炉在熊熊燃烧,壁炉上方摆着一座带有小爱神塑像的瓷钟。一些很小的咖啡杯被送了上来,这是古老的贵族家庭的餐具,上面绘有拿破仑和亚历山大一世的肖像,带有金边的奶罐和糖罐也被端上桌来。别洛谢尔采夫一边看着劈啪燃烧的松木,一边享受地喝着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他什么都没问。

  他很满意他们提供给他的一切。在他们给他指明目标之前,他还应该对计划有更多的了解。

  “斯瓦希里计划的基础,就是‘冲突理论’。”科佩伊科以主人的身份,殷勤地端起瓷奶罐,往别洛谢尔采夫和格列奇什尼科夫的杯子里添了点牛奶。“我们善于人为地制造并控制冲突,‘控制冲突’是一种渗透进权力阶层、排除障碍因素的方式。我们在敌人密不透风的防御中撕开一系列的裂口和缝隙,沿着这些通向克里姆林宫的裂口和缝隙,我们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权力中心。在这间客厅里,在我们安静地进行着交谈的时候,一个个‘积极措施’便诞生了出来,这些措施会影响到杜马,影响到内阁成员,影响到总统本人,每个‘积极措施’都会使我们坚定不移地走向胜利。‘在冲突中获胜的理论’,这就是阿夫捷耶夫将军制定的夺取权力的主要手段……”

  别洛谢尔采夫心满意足地听着这样的表述,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近来充斥两耳的尽是那些毫无意义的虚假口号、虚伪祷告和谎言声明。科佩伊科的话,才是他那个氏族的语言,使用这种语言的民族已是一盘散沙,蒙受了欺凌,他们被逐出了家园,失去了自己的领袖和先知。凭借这不可重复的语言,他认出了自己的同族,他的同族在巴比伦塔倒塌之后把这种语言保存了下来。凭借这些混杂在其他民族语言中的只言片语,他发现了自己的同族。他在坎大哈附近研究过“冲突理论”,他领着一个特别行动小队搜索雷吉斯坦荒漠,地方民族武装的一支驼队被直升机击中,中弹的骆驼在垂死挣扎,从沙地上翘起仿佛在哭泣的脑袋,士兵们用匕首划开条纹状的包袱,卸下枪枝和地雷,一个缠着头巾、身穿长袍的赶驼人幸免于难,但双手却被反绑在背后。他在库内内河谷里了解了“冲突理论”,在那里,南非的部队在挺进,一个个芦苇搭起的茅舍在燃烧,一队安哥拉步兵小队扔下武器,逃之天天,超低空飞行的武装直升机吹倒了地面的青草,用机枪向士兵们射击。他在里奥科科河上理解了这一“局部冲突控制理论”,在那里,桑地诺阵线的战士躲在灰蒙蒙的战壕里,用大炮瞄准那闪亮的褐色水面,独木舟在水面上一滑而过,印第安人在逃避追捕,炮弹在水面上击起了浓密的水柱。在柬埔寨吴哥窟的镀金大佛面前,他也检验过这一“零星冲突理论”,大佛的木身被一梭子弹打穿了,窗外是一群懒洋洋的越南步兵,缴获来的美国坦克嘎嘎作响地驶过,无家可归的难民组成一个忧伤的队列。

  此刻,听着老战友的话,他因老战友那些坚定的、金属般的用词而感到开心,那些用词就像是一把金刚砂,除去了他心灵上那层空洞废话的锈迹。

  “公众在盯着扎列茨基,看到他对总统一家的影响,看到他不可遏止的活动,这些活动扩大了他的亿万家产,强化了他那些巧妙的政治计谋,由于他那些诡计,国家动荡不安,政府纷纷垮台,边境地区的战争也开始爆发,看到这一切,我们那些短视的公众就认为,我是扎列茨基的仆人和奴隶,是他的意志的忠实执行者,是握在他手上的一杆长矛。”科佩伊科用含笑的眼睛环顾客厅,充满爱意地看了看吊灯上的每一片水晶,墙壁雕饰上的每一道花纹,带有小爱神雕像的陶瓷座钟上的每一块镀金,享受着这老式装潢的完美,享受着他这种博物馆般的现实。“但是,谁都猜不到,为使扎列茨基成为亿万富翁而采取的一切金融手段和政治计划,都是在我们的帮助下完成的,借助了我们的关系、我们的情报机构、我们的分析人员和执行者,这样的人员,维克多。安德列耶维奇,您应该见过,在阿富汗,在我们机关的特别分队中。”科佩伊科享受着身边的舒适。壁炉里的大块松木,燃起了金黄色和蓝色的火苗。

  椭圆形桌子的抛光漆面,就像冰面一样光洁,瓷杯和咖啡壶在桌面上留下了清晰的倒影。高大的半圆形窗户上荡漾着银色的阳光。留神细听,似乎是在门外,在隔壁的舞厅里,隐约传来一阵钢琴声。

  “是我们潜入国家银行,躲开保险系统,利用虚开的汇票窃取大量现金,把它们汇入扎列茨基在国外开设的账户,然后把这些盗窃行为算在车臣人的头上。我们利用阿富汗的战地指挥官、塔吉克的军人、俄罗斯的边防军人和海关人员等各种关系,通过俄罗斯由阿富汗向西欧转运毒品,然后在扎列茨基开设在华沙和布达佩斯的赌博业中洗钱。我们建立起一些串联巧妙的皮包公司和海外企业,不停地向那些公司和企业注入外汇基金的信贷,这些要由俄罗斯来偿还的信贷,源源不断地流入了纽约的银行,每年能为扎列茨基增加十亿美元的财富。我们帮助他控制了一家规模最大的电视台,除掉了一个危险的竞争对手,直到今天,那些自由派记者们还在为那个对手哭泣,每年都要纪念他不幸遇害的日子,在那个日子里,这位群众的偶像,这位精明能干的生意人,被人发现躺倒在门洞里,胡子上沾满了鲜血。同样是我们的那些同位素专家们,在扎列茨基一位成功的竞争对手爱坐的那把扶手椅的后背上,安放了一个装有元素锎的容器,后来,那位竞争对手就患急性脑癌死掉了。”科佩伊科小心地碰了碰那只小瓷杯,这个瓷杯非常薄,薄得几乎能透过阳光,就像是女人粉红的耳垂。由于长年的使用,杯子上那个身穿戎装的拿破仑皇帝像已经快被磨光了,就像一只经过风吹雨打的蝴蝶,它翅膀上的花纹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人们也许会觉得,所有这一切都归扎列茨基所有。但这是一个错觉。我们把他的财富悬挂在一张薄薄的蜘蛛网上。让那些财富脱离扎列茨基,就会落到我们的手上。我们不过是在利用他的名义聚敛这些财富,我们不是为他聚敛财富,而是为了我们自己。这些积聚、储备起来的有用财富,它的服务对象将是我们宣誓效忠的俄罗斯祖国,而不是这个大亨扎列茨基,这个人将被埋在某个拉美国家的无名墓地里……”

  别洛谢尔采夫感觉到,他的面颊像年轻人那样红了起来。

  一双有些湿润的眼睛,敏锐地看到了壁炉的大理石护板上的几处小坑。两个鼻孔敏感地嗅到了松木燃烧的烟味和巴西咖啡那淡淡的苦味。听觉则捕捉到了燃烧的松木发出的轻微劈啪声,松木上的焦油在吱吱作响。他听到的话并不让他感到可怕,而只让他叹服。在与毁灭民族的可恶的恶势力进行的战斗中,任何方式和手段都是允许使用的,只要它们有利于战斗,有助于胜利。他作为一名特工,已经做好准备,要按照残酷战争的法则投入战斗,为了这样的战斗,他接受过训练,在这样的战斗中,他曾被击溃一次,但是现在,他又找到了保全下来的战友,将幸运地继续战斗下去。

  “我们还和扎列茨基一起,把大量的高官、政府部长、现役将军和安全部门的军官都拖到非法交易里来了。我们小心翼翼、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总统办公厅、‘傀儡’的女儿和亲戚以及‘傀儡’本人都拉下了水,让他们卷入了扎列茨基的赢利活动和犯罪活动,我们让‘傀儡’的手上也沾满了石油污点和斑斑血迹,我们把钻石戴在他那几个迷人、放荡的女儿的细指头上,我们在奥地利的阿尔卑斯山、在蓝色海岸、在西班牙的滨海地区建造别墅,把这些别墅都记在那个至尊家庭的名下。当贿赂、非法偷盗和尚未破案的凶杀,所有这一切都交织成一团罪行乱麻,我们就透一些风出去。起先,透给几家法国报纸,内容涉及‘巴克莱银行’几家分行里的俄国账户。然后,再向几家美国报纸传递消息,内容涉及‘纽约银行’的非法洗钱问题。然后,在英国的几份杂志上登出巴伐利亚一座别墅的照片,那是一位富裕的银行家送给总统女儿的。然后,再向瑞士检察机构通报一些信息,内容涉及贿赂行为和毒品资金的运转。于是,丑闻越闹越大,就像一朵花瓣肥厚的大丽花。在美国国会里有人提到它,在国际会议上也有人谈到它,好几个国家的检察长都开始调查此事。最重要的是,我们的检察长也已经开始过问此事,我们的报纸也已经开始进行报道。渐渐地,克里姆林宫在人们的心目中就变成了这样一个场所,这是窝赃的地点,是肮脏的黑手党的老巢,那里藏有毒品,那里屯有假币,那里是同性恋鬼混的场所。总统和他周围的人已经成为敌对阵营无情抨击的靶子。出面抨击总统的,有那位一直幻想入主克里姆林宫的秃头市长,有许许多多被市长收买的、像比拉鱼一样尖牙利齿的记者,更重要的是,还有检察长,他已经披露了这桩‘克里姆林宫高层腐败’的刑事案件。冲突发生了,一股又一股新生力量卷入了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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