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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黑炸药先生 作者:[俄罗斯] 亚·普罗哈诺夫-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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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他已经向前迈出了一步,已经伸出了手掌。但是,兴高采烈、举止蛮横的阿斯特罗斯却抢到了他的前面。阿斯特罗斯那丰满的嘴唇里似乎冒出了一个彩色的肥皂泡。

  “先生,我要请您到我的电视台去。报酬是五十万美元。

  但是在此之前,您得给我看一看我的未来。“

  “您拥有美元、钻石的珠宝,”魔法师懒洋洋地回答,“您喜欢贵重的饰物。今天您就将得到一份出色的礼物。”

  “什么礼物?”信以为真的阿斯特罗斯好奇地问道。

  “手镯。”预言家疲惫不堪地回答,然后转过身去,不再看阿斯特罗斯,想挤出好奇的观众围成了那个圈子。

  阿斯特罗斯捋起外衣和衬衣的袖口,把他那健壮的手腕展示给大家看,一副缀满钻石的手镯也许今天就将套在这只手腕上。

  听到这个预言,别洛谢尔采夫感到非常恐惧。他看着阿斯特罗斯那只宽厚的、显出几道青筋的手腕,几分钟之后,一副手铐就将铐住这只手腕。

  “魔法师,你这位诸神的宠儿,请你告诉我,我的生活中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是否会死去,以便让我身边的那些敌人感到开心?”“小留声机”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他端着一杯他爱喝的“加缪”牌酒,忸怩作态,情绪激动,两只眼睛直挤,其神情和十年前他走上代表大会讲台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他伸手挡住了意欲离开的预言家,要预言家再看一看自己。“先生,我未来的命运会是什么样的?”

  “你将死于你的‘加缪’酒。”预言家声音很轻地说道,然后,他便带着那双鼓出来的眼睛和那张皮包骨头的面庞消失在了人群中,瘦骨嶙峋的驼背上挑着一身粉红色的燕尾服。

  别洛谢尔采夫又一次因为这具有反常现象的险恶现实而感到了恐惧,而他自己就是这些现象的诠释者和主宰者。

  “小留声机”走进廊桥的深处,那里聚集着很多人。他越走越远,扎列茨基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到了他的身边。他跟在“小留声机”的屁股后面颠来跑去,走向远处的隔间,在那里,一架摄像机已经支在三脚架上,摄像师身穿一件有着许多口袋的背心,就像一头奇怪的有袋类动物,他正在等着开始拍摄。“小留声机”和扎列茨基边谈边走。阿斯特罗斯也走到了他俩的身边,并带来了一个愚蠢的玩笑,听了他的笑话,“小留声机”像年轻人一样声音嘹亮地笑了起来。身穿黑衣的格列奇什尼科夫在他们身边出现了一下,然后又不见了。这条玻璃廊桥就像一片水晶湖泊,其上飘荡着一条条载着太太和男伴的游船,突然,充斥在这玻璃廊桥中的时间一下流进了一段狭窄的河床,激起了一阵湍急的黑色波浪。

  别洛谢尔采夫听到了“小留声机”那怒气冲冲的、已不太清醒的声音。

  “是的,我要当众说出一切……国家应当记住自己的英雄……我要把他的阴谋诡计全都公之于众……当时,在我担任圣彼得堡市长的时候,我曾下令调查他的活动,怕他那些活动会给我的脸上抹黑……是的,大笔大笔的美元被偷运过了芬兰边境……还有有色金属贸易……还有贩卖儿童的活动,那种活动的确形成了工业化的规模……”

  他们走进那个树木掩映中的隔间,摄像机镜头从树丛间伸了出来,就像是枪筒。

  士看到摄像机,“小留声机”更兴奋了。他喜欢摄像机,喜欢摄像机上那诱惑人的镜头、闪烁的信号灯和白色的照明灯光。他喜欢那些让他成名的电视采访。他喜欢这些连续不断的关注的水流和荣誉的浪潮,他在其间畅游,那些波浪也在不停地搓揉他,把他打磨得像鹅卵石一样光滑。

  此刻,他又一次身处众人关注的中心,他因此而非常开心。他又重新赢得了他的敌人和嫉妒者想从他身上夺走的荣誉和知名度。

  “怎么样,我们开始工作吧?”他迫不及待了,便下命令式地对摄像师说道,以便让聚集在周围的那些好奇的观众都能听见他的声音。他清了清嗓子,整了整上衣,捋了捋鬓角。阿斯特罗斯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带。扎列茨基讨好地掸了掸他的肩膀,掸去了一粒并不存在的灰尘。

  “开始吧?”他问摄像师。

  就在这时,一位身材匀称、相貌酷似古希腊人的侍者走了过来。他手上端着一个圆圆的、像太阳一样闪着光芒的银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杯酒,它孤零零的,就像是林中空地上的一朵小花。这朵小花是不能不采的。这杯好看的“加缪”牌法国酒是不能不喝的。

  “你们太客气了!”“留声机”用一个舞台动作端起酒杯,并向周围的观众和开始转动的摄像机躬身致意。他把那杯酒一饮而尽。酒杯还在他的手中颤动,可他的脸却已经涨得通红,似乎全身的血都涌上了脑袋。过多的血仿佛要胀破脑袋。

  两只眼睛也鼓了出来,就像是深海鱼类那样。眼中的血管也破裂了。当着正在拍摄的摄像机,他手中的酒杯跌落了,他也扑通一下倒在地上,倒在围观者的脚边。

  在一片寂静之中,突然响起一声传遍了整座廊桥的尖叫,尖叫很快就转变成了疯狂的哭嚎。这是“小留声机”的妻子在哭嚎,此刻,她已经不是妻子、而是寡妇了,她俯身面对“小留声机”,解开了他扎着领带的衬衣,衬衣后面露出了苍老的胸膛、苍白和胸毛和一枚马耳他骑士团的十字小勋章。

  一阵恐惧的波浪掠过了整座廊桥。人们拥向这边,在这边,停止呼吸的“小留声机”躺在地上,周围是摔得粉碎的酒杯,悲伤的寡妇在他身边哭泣。

  得知此事的市长,迅速地冲向事发地。庆典变成了一场悲剧。一个喜庆的节日变成了可怕的死亡。这个死亡使他的创意暗淡下来,在他身上投下一道阴影。他想到,明天的电视节目上一定会播放死去的“小留声机”,也会播放他这位制造出了光电音乐效果、高举着香槟酒杯的市长。恶毒的评论员们会暗示,这个死亡对谁有利。他们会含义深刻地举出一些史实,说王公们曾被邀请到金帐汗国去做客,然后便在那里被杀害了。他们还会谈到莫斯科市长和彼得堡市长从前的较量。这是一次失败,一次彻底的失败,在此之后,就很难想象与总统见面的事情了。

  他分开围在死者周围的人群。他俯下身子,确信那颗高贵的灵魂已经离开了易腐的身躯。“小留声机”那半张的嘴巴里冒出了一个红色的泡沫。

  “医生在哪儿?……快叫救护车!……快叫急救人员!……”市长无援地喊道,他也清楚,躺在地上的”小留声机“需要的已不是盐水瓶,而是掘墓人的铁锹。“快去叫我的私人医生沙皮罗!……”

  “太不幸了!”站在这里的阿斯特罗斯叹息道。“一分钟之前他还身体健康,感觉很好!”

  “医生到底哪里去了,真见鬼!”扎列茨基凶狠地喊道。

  “什么都想到了,有婆罗洲的龙虾,有非洲的芒果树,有巴黎妓院的姑娘,可是却没有医生!……这些白痴!……”

  桥外的滨河街上,闪烁着一串紫色的车灯,一队汽车飞快地驶向上桥的楼梯口。

  “终于!……医生来了!……”人群纷纷后退,让出一个空空的过道。一队身穿自大褂、带着手提箱和担架的医生应该出现在这个过道中,一边奔跑,一边掏出注射器和其他抢救用具。

  可是,在这个空空的过道中,在那些树木和盛装的女士们之间,出现的却不是身穿白衣的医生,而是一些全身黑装的人,他们都戴着面罩,只露出几道粉红色的裂缝,裂缝中是一双双闪亮的眼睛。他们脚下的皮鞋嘎嘎直响,手上端着沉甸甸的冲锋枪,飞快地走过长廊,撞翻了那些栽有热带树木的木桶,来到了躺有死者的地方。

  这队人马中的四个人发出嘶哑的、吓人的吆喝声,向阿斯特罗斯和扎列茨基扑了过去,粗鲁而又灵巧地扭住他俩的胳膊,在他俩的手上铐上了锃亮的手铐。他们高高地架起被铐人的胳膊,阿斯特罗斯的衣服袖子被扯破了,扎列茨基由于疼痛,发出了一声纤细的、像鸟叫一样的呼喊。那四个人粗鲁地架着他俩,朝出口走去。

  另一些头套面罩的黑衣人,则瞪着眼睛,端着子弹上膛的冲锋枪,在用枪筒驱赶众人。他们向后退去,从黑色面罩中透出来的红色嘴巴冒出阵阵热气。他们的脚掌踩断了倒在地上的异国树木的树枝。

  这一切持续了几分钟。

  遭受打击的市长张着嘴巴,被吓得发紫发胀的舌头也拖了出来,他喃喃说道:“怎么回事?……是谁的过错?……我离得老远,什么也没看见!……”

  被冲锋枪吓住的来宾们纷纷躲避,紧贴在廊桥的玻璃墙壁上,就像是那些飞入房间的小鸟。

  一个女士歇斯底里地喊叫着,用拳头砸着透明的玻璃,想跳到夜色中的河流里去。

  等一切都稍稍安静了一些,女士们惊慌地依偎到自己男人的身边,有人用手机叫来警卫,“小留声机”的尸体也被抬到了栽有树木的木桶后面,市长竭力想恢复自己那种抖擞的、威严的声音,他大声地对一个拿着手机的人喊道:“给安全局长打电话,赶快!”

  然后,廊桥上又出现了一片不牢靠的寂静,——就在这时,桥外的滨河道上再次闪现出了天蓝色的警灯。

  众人都退后一步,等待那些像魔鬼一样的黑衣人闯进来。

  可是,走进廊桥的并不是那些黑衣人,而是“代表”,他迈着轻盈、抖擞的脚步,像跳舞一样,脚步几乎没沾到地面。他走在灯火通明的廊桥上,举止灵活,面带和蔼的微笑,能给人以安全感和希望。

  “女儿”快步迎向这个充满力与美的灿烂笑容。

  就在他俩相互接近的时候,不知是谁下达的命令,一阵雄壮、嘹亮的音乐猛然响起。

  在玻璃墙壁的外面,在莫斯科空旷的蓝色夜幕中,在克里米亚大桥上,“总统桥”几个大字一下亮了起来,它流光溢彩,庄重热烈,在河面上留下了一道银色的倒影。

  “代表”和“女儿”相互走近了,“代表”向“女儿”伸出了手,“女儿”则挽起了“代表”瘦削的肘部。他俩一起向前走去,就像是在跳小步舞,众人热烈鼓掌,在为窗外那几个闪亮的大字而欢欣鼓舞。只有市长显出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耷拉着无力的双手,就像是一头被开膛破肚的牲口,被吊在钩子上,在传送带上来回摆动。

  一天之后,别洛谢尔采夫被叫到了“基金会”,格列奇什尼科夫在那里等他。

  他觉得,办公室里的线条、桌椅的轮廓、对称的轴心和窗框的比例,似乎全都改变了,凸了出来,就像是一幅用长焦镜头拍出来的照片。办公室的空间被扭曲了,地板和天花板也不再是平行的了。

  格列奇什尼科夫坐在那里,额头显得很平很扁,两个嘴唇不自然地分开了。也许,在别洛谢尔采夫那负载过多的脑袋中,血管胀大了,视觉中心变形了;也许,在这里,在这个“基金会”里,由于某种来历不明的地球物理学上的反常现象,一阵歪曲一切的波浪涌了过来,揉皱了空间。

  “昨天的那场戏你觉得怎么样啊?一幕精彩的演出。这就叫新的导演艺术!胜过斯丹尼斯拉夫斯基!胜过梅耶荷德!一场带有古希腊合唱队和意大利假面喜剧成分的‘斯瓦希里戏剧’!……”格列奇什尼科夫笑了起来,他的脸像是被压扁了,他仿佛在一个疯狂的离心机中急速地旋转。

  别洛谢尔采夫感觉到一种压力,在为摆脱导弹的跟踪而急速转向的直升飞机上,常常能感觉到这样的压力。

  “阿斯特罗斯被关在列福尔托沃,就像是被俘的拿破仑。他很傲慢,难以接近,两手抱在胸前,拒绝和调查人员说话。他甚至还啐了布拉夫科夫一口。不过,扎列茨基却很识时务,他痛哭流涕,苦苦地哀求。他同意让出三分之一的财产。对此,科佩伊科回答他说:‘我们会从您的财产中给您留出一部分的,它足够您向看守订购卫生纸的了……’”

  窗外的红场非同寻常地鼓了起来,就像一个癞巴巴的金属球体那圆形的表面,克里姆林宫四周的那些高塔在这个球面上也弯曲起来,倒向四面八方。仿佛,那种产生出了离心力的旋转,把广场上那些看热闹的人都甩了出去,空旷的石头地面泛出冷冷的光泽。

  “寡头们巨大的财产,那些不动产、有价证券、油田、电视帝国、报纸、中介公司和银行,全都成了我们的财产。科佩伊科和布拉夫科夫所进行的秘密工作,就是为了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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