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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黑炸药先生 作者:[俄罗斯] 亚·普罗哈诺夫-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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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还能被辨认出来,墙上的街道名称和门牌号码还能看清,但是,城里却已经住满了水下世界的居民。带有明亮玻璃穹顶的车站广场上挤满了粉红色的海蜇,通体透明的它们来回游动,就像一只舰队。在高高的大厦四周,鱼群来回穿梭,它们身上的鳞片闪闪发光。

  “维克多·安德列耶维奇,我看你已经很累了,各种疑惑把你折磨得够戗。”格列奇什尼科夫那柔和、慈祥的声音透过雨水声和马达声传过来,造成了一种催眠的感觉。“你应该知道,我非常理解你。我自己在忧愁的时候也会想到逃走,想到安静的居所,孤独的老年,到那时,一座荒凉的别墅,花坛上的紫菀,壁炉里微暗的火苗,你坐在那里,肩头披着小毯子,手里翻看一本书,塔西佗或者普卢塔克,再看看窗外,白昼怎样悄悄地逝去。”

  国防部也沉到了水底,在灌进了水的存衣处,将军们的大衣在缓缓地来回摆动,不时顶撞着天花板,而在被淹没的办公室里,在巨幅世界地图前面,军官们在漩涡中静静地跳着华尔兹,周围是海葵和贝壳,还活动着一些天蓝色的小螃蟹。

  “对于像你这样一位哲学家来说,最重要不过的事情,就是对经历过的巨大生活进行思考,领会它的意义,写出自己的《列王纪》,你征服了那些王国,你要恭顺地去敲天国的门,相信天国的门会为你而敞开的。”

  体育场就像一丛茂密的水草,运动员的雕像上也附着上了一层珊瑚。

  “但是,我的朋友,现在还不是我们阅读巨著、写作远征高卢回忆录的时候。祖国正处在危难之中,她被人俘虏了,就像一个女奴隶。她在经受折磨和残害,除了我们,谁也帮不了她。”

  一座奇特的银行大厦,半圆形的窗户,铸铁的灯杆和柱子,整座大楼就像一个水下洞穴,入口上方趴着一条章鱼。

  梦境和雨一同结束了。人群在潮湿的马路上来回奔走,撑着湿漉漉的彩色雨伞。城市又显现了出来,她清洁,鲜艳,泛出珠母一样的色泽。他们的车开到了奥斯坦基诺电视中心。

  “你把我领到哪里来了?”别洛谢尔采夫在钻出汽车的时候问道。“在这个该死的地方,我的旧伤会复发的。”

  “这不奇怪,”格列奇什尼科夫回答,“在奥斯坦基诺,恶的密度最高,要超过俄罗斯其他任何一个地方。有特异功能的人无法在这里工作。他们会出现心肌梗死和脑溢血。要想让这块土地重新适合耕种,起码需要三百年的时问。”

  布拉夫科夫从这座玻璃大厦里走了出来,他把双手伸向电视塔,似乎是在向它祈祷:“欢迎光临阿斯特罗斯电子帝国!……”

  他们乘着电梯升向高层。他们经过一道道走廊,走廊里来回穿梭着一些神情疲惫的小伙子和一些看上去像是烟鬼的姑娘。

  在他们中间有一位脸熟的人,他的脸色就像一只旧台球那样有些发黄,他瘸着一条患有痛风的腿,跑了过去,这位就是电视主持人波兹涅尔。

  他们走到一个岗哨前,这里有一扇亮闪闪的不锈钢旋转门,门口摆着检测仪,监视器上的镜头闪闪发光,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卫人员手持枪身很短的进口冲锋枪,目光很冷地看着他们。

  “这两个人是和我一起的。”布拉夫科夫说道,带着自己的战友通过了安检系统。

  大门后面呈现出另一个世界,这是一个清洁的世界,水晶玻璃的世界,它豪华,透明,散发着臭氧的味道,窗户上镶嵌着彩色玻璃和其他装饰,雪白的墙壁上悬挂着时尚艺术家珍贵的画作。

  他们来到接待室,接待室很大,空荡荡的,就像是铁路车站的候车大厅。他们在舒适的椅子上坐下来,别洛谢尔采夫打量起那些等待接见的来访者。那里有几个制服上带着红色镶条的、畏畏缩缩的将军,一个装扮奇特、脚上挑衅性地套着一双白袜子的先生,还有两个蓄着黑色胡须的犹太人,模样像是哈西德派教徒,身穿黑色的上衣,头戴黑色的帽子。

  在房问中央一个像祭坛一样的木头基座上,悬挂着一个玻璃烧瓶,瓶子里有一条绿色的正弦曲线在不停地颤动。

  “这几个军官是来自战略导弹部队的代表,”布拉夫科夫悄声说道。“我们打算利用军用火箭从普列谢茨克试验场发射我们的一组电视通信卫星,对于火箭兵来说,这就意味着对该兵种的拯救……瞧这个穿白袜子的先生,他是维亚泽姆斯基(可能指与普希金同时代的俄罗斯诗人维亚泽姆斯基(1792—1878)。)庄园所在的那个区的区长。阿斯特罗斯想在莫斯科附近建一座迪斯尼乐园,位置就选在他那个区。那座庄园将被拆除,为了一笔不菲的酬劳,区长准备去把事情给摆平……那是一个犹太人代表团,”布拉夫科夫指了指那几副油乎乎的大胡子和那几顶黑色的帽子,“他们从特拉维夫来,为了向阿斯特罗斯出让以色列一份大型出版物的部分股份。借助这份出版物,他可以控制那些移居以色列的俄罗斯犹太人的社会意识……”

  别洛谢尔采夫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领他来这里。他正打算说点什么,布拉夫科夫却突然神情一振:“在等我们呢,我们走。”

  于是他们经过一扇悄然打开的门,走进了一间办公室。

  这不是一间通常意义上的办公室。他们走进一个椭圆形的房间,四周半圆形的墙壁上装满了为数众多的电视屏幕。

  每一个屏幕都在不停地闪烁,跳动。阿斯特罗斯坐在控制台后面,调控屏幕,放大那些不住闪动的镜头,将它们拉近或者推远。

  在他那双兴奋的眼睛紧盯着的那个屏幕上,出现了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她躺在一块水泥地上,肿胀的脸庞上挂着黏液和血迹,上面爬满了苍蝇。一条腿上可以看到被电线捆绑后留下的印痕。两个乳房被割掉了。在下腹处,在那丛阴毛中间,翘着个什么东西,阿斯特罗斯把镜头放大,这才看清,扎进肉体之中的是一把湿漉漉的凿子。

  别洛谢尔采夫一阵哆嗦,便把目光转向另一个屏幕。

  在那里,几个头戴安全帽、身穿橙色工作服的抢险队员,正从一座被炸毁大楼的废墟中抱出一个被砸死的小女孩。摄像师巧妙、细致地展示了孩子那双被砸扁了指头的小手。

  别洛谢尔采夫很不舒服,他想躲起来,想逃走。但是,无论他那惊恐的目光投向何处,满目皆是那一个个火光冲天的刺眼屏幕,映入眼帘的尽是那些受难的肉体和尸体。被炸翻的列车,车上满是血肉模糊的牺牲者。刽子手行刑的场面,他们端着手枪,直对着死刑犯的后脑勺开枪。楼房的爆炸,一阵阵炮火从近处对着那些楼房直射。士兵的葬礼,母亲们眼泪纵横的脸庞。

  “啊,我的朋友们,请进来!”阿斯特罗斯从电子控制台前站起身来,迎接走进门来的这几位。“很高兴认识您!”他向别洛谢尔采夫递过手来。“我的朋友对我说了,您干得非常出色,您是一个研究瓦哈比教义的高级专家。那盘录下了总理白痴讲话的录像带已经在我手里了,已经在加工过程中了。我需要一些有才能、有特长的人。很高兴与您合作!我们应该由此开始,让策略发生根本的转变。”

  阿斯特罗斯举起一个粉色的指头,指头上长长的指甲经过细心的修剪,一枚天蓝色的宝石发出了透明的光泽。

  “无能的检察长垮台了,我们在他身上花了很多钱,可他却叫联邦安全局的一个特工给盯住了生殖器,在这之后,我们的整个计划,用我们这位像金色的橡实一样结实的市长去取代老朽‘傀儡’的计划,都要进行修改。为了达到我们的目的,我们停止批评总统,不再去追究他那些国外账户,对他的奥地利别墅和瑞士存款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时也放过扎列茨基,建议与他结盟,建立友谊。市长已经站到了总统一边,全力支持总统,把他所有的敌人全都给出卖了,他答应支持总统谋求第三次连任。作为交换,他提出由自己来当总理。等我们占了这个位子之后,再由此开始夺取克里姆林宫的战斗。总理的位置成了首要的任务。如今这个胆怯、窝囊的总理应该被换掉。我们应该为我们的市长朋友扫清道路。您要为此事出力。您清楚总理的阿喀琉斯脚踵。达吉斯坦要发生暴乱,暴乱者就是那些瓦哈比教徒,可这位天真的傻瓜却把他们称为‘善良的乌托邦主义者’。如果达吉斯坦打了起来,这就将是总理的明显失策,‘傀儡’就会像清除灰尘那样把他抹掉。军界也将无法忍受总理,会把他当成一个跳梁小丑,一个民族败类。强力部门领导对总理的不信任,他们发起的暴动,将把总理推到垮台的边缘。您的分析是无懈可击的,它确定了下一步的行动路线……”

  别洛谢尔采夫明白,他卷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阴谋,在此之前,他还没来得及弄清这一阴谋的危险实质。他的同谋者们打算利用阿斯特罗斯的力量和资金把总理赶下台,再把“代表”推到空缺出来的位置上去,挤走虚荣的市长,让阿斯特罗斯做冤大头。他们在扎列茨基和阿斯特罗斯的背后做动作,让他俩时而相互争斗,时而体战片刻,并以此来落实“斯瓦希里计划”,一步步地走向既定的目标。

  “我通过我的朋友们了解到,维克多·安德列耶维奇,您肩负着一个关键使命。我很看重我们的相识。在我的公司里,在我的电视帝国里,已经为您准备下了一个很高的位置。您将以您的努力让自己获得胜利的奖赏。我们有压倒总理的手段。现在就让我们来一次小小的游览吧,我像向您展示一下我们的产品,以便让您知道,您都有哪些可以利用的东西……”

  他诡秘地笑了一笑,然后就领着客人们走进了一扇勉强可以觉察到的房门。他们走进的这片空间,似乎是无边无际的,不是电视中心的玻璃幕壁所能装得下的。他们站在一堵透明的墙壁前,墙壁前站着几个端着冲锋枪的警卫,透过墙壁,只见一个神奇的大厅灯火通明,闪烁着彩虹般的光彩。

  “这就是我们的游艺厅。我们在这里拍摄电视游戏节目,用了一个神奇的口号:‘我们全部的生活都是一场游戏!’”阿斯特罗斯说道。

  几个聚精会神的摄像师操纵着多架摄像机,一会儿就拍摄下了好几个游戏。

  其中的一个游戏名叫“智慧的决斗”,游戏在一个玻璃隔间里进行,两个对手站在不同的角落里,嘴里含着两根像笛子一样的长管子,他们用这两根管子吹出许多彩色的肥皂泡。肥皂泡越聚越多,球面上闪烁着彩色的光芒。

  肥皂泡充满了整个房间,它们互相碰撞,堆积,把两个游戏者包裹在一个透明、闪亮的天地里,让他俩失去空气,陷在肥皂泡的黏液里。一个游戏者开始喘不上气来了,他拼命地吹着管子,试图推开那片透明的气泡。但是他精疲力竭了,昏倒在地上,周围聚集着无数的气泡。而那位同样疲惫不堪的幸运的胜利者,则冲出了那肥皂泡的地狱。伴着胜利的进行曲,浑身沾满彩色黏液的胜利者接过了奖金。

  第二个游戏叫“丹特斯”,在游戏中,两个竞争对手走到射击位置,端起一支像是非洲俾格米人武器的长长的吹管,用力从吹管中吹出一根很轻的飞镖,那飞镖飞过一片蓝色的灯光,会扎在一幅很大的普希金画像上,普希金的画像上蒙着一层薄网,上面标有环数,每一镖根据其击中的位置获得相应的环数。在普希金身上扎出最高环数的那个人,就被称为“丹特斯”,并能得到一件贵重的礼物。

  第三个游戏叫“转运资本”,完全是一个电子游戏,占据整个墙壁的大屏幕上是一个电子迷宫,迷宫里的道路纵横交错。

  迷宫的起点是“莫斯科银行”,转运资本的途中设置了各种障碍和陷阱,这些障碍和陷阱分别标示为联邦安全局特工、税务警察、海关人员、国际刑警组织、假客户和犯罪团伙。能在迷宫中找出一条安全通道、让那根黄金线穿过所有死胡同和陷阱的人,就是胜利者。他就成功地将金钱从“莫斯科银行”汇出,经过一个个离岸特区和中间银行,最后汇入“纽约银行”,完成了一次巧妙的运作。胜利者被称为“俄罗斯的索罗斯”,奖品是一张游览地中海的船票。

  “这些游戏看起来很天真,很简单,”阿斯特罗斯高兴地看到。这些游戏在别洛谢尔采夫身上产生了很强烈的效果,“可是它们却会影响到人们的行为规范,以一种复杂的形式压制或是唤起个人或整个社会团体不同层面的潜意识。在社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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