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炸药先生 作者:[俄罗斯] 亚·普罗哈诺夫-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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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请,维克多·安德列耶维奇,我们去看看标本!……”
第九章
他们离开“俄罗斯”饭店,沿着滨河街驶去,他们看着河面,河面上滑过几条张灯结彩的漂亮小船,从那些船上腾起一朵朵礼花,在向艺术节的胜利者致敬。检察长非常激动,滔滔不绝,不停地变换着话题:“我在系里被认为是最出色的演说家,我完全可以去干律师!……我们在一年级搞过一次奇特领带的竞赛,结果我得了第一名!……我甚至还写过诗,那些诗能叫姑娘们发疯!
……诗里有过这么一句:“紫罗兰死了,死得很轻易。公园里一片淡紫的雾气……‘怎么样,不错吧?……”
他们的汽车从克里姆林宫旁驶过,那深红色的宫墙肿胀起来,似乎是挨了一个耳光。
“他们是逃不掉的!”检察长嘲讽地冲宫墙点了点头,他指的是克里姆林宫里的那些当权者。“我们要强迫他们下台!
……您知道佛朗哥(佛朗哥(1892-1975)。1939年至1975年为西班牙国家元首。独裁者。)是怎么说的吗?……‘给朋友以一切,给敌人以法律。’我在西班牙看到了他的墓地……在那里,您想想,居然有几只粉蝶飞来飞去,就像象征和解的白色精灵……“
他们驶上了大石桥。“突击队员”影剧院顶着“雷诺”广告牌,依然在痛苦地抽搐。别洛谢尔采夫很是担心,怕那种开心饮料的效力会提前消失,检察长会清醒过来,掉转车头驶向总检察院,在那儿的保险柜里,放着一个绝密的文件夹,里面的那摞材料足以搞垮总统。但是,检察长还在兴头上,还在继续地夸夸其谈:“检察长就应该无所畏惧,诚实正直……经常有人威胁我……在最近一次电视采访之后,有人威胁要烧掉我的别墅……我一定要请您去我的别墅……我的别墅很棒……在那儿,春天里铃兰盛开,秋季会长满白色的蘑菇……”
那栋斯大林时代的楼房出现在桥头,一片潮湿的雾霭之中,楼顶那只巨大的红蝴蝶张开翅膀,在吸引人们的注意。仿佛,它是在提醒别洛谢尔采夫别走过了。
“就是这儿!”别洛谢尔采夫向司机指了指那个能让汽车一直开到楼前的岔道。
院子里光线很暗,很潮湿。在那沉重的立面上,一扇扇窗
户闪出黄色的灯光。便道旁停着一溜汽车。他迅速地扫了一眼那排汽车,准确地分辨出了其中的那辆车,它就停在门洞旁的一棵树下,车灯灭了,窗玻璃是深色的,车上露出了接收天线。车里坐着人。坐在车里的隐身人注意到了别洛谢尔采夫和检察长乘坐的汽车。他们检查了一下接收器的频率,看了看显示器,接收到了安装在房问里的微型摄像机传来的信号……
“我们到了……可以下车了……”别洛谢尔采夫向检察长指了指门洞,精神抖擞地说道。他们上了楼,走到了那扇嵌有哥特式数字号牌的大门前。别洛谢尔采夫按了一下门铃,于是,在房间的深处就响起了拨弦钢琴的声音,它奏出了一段中世纪的旋律。
门打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是满脸喜悦的维罗尼卡,让她感到既高兴又吃惊的是,主人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带来了一位客人。她小巧、漂亮的脑袋上梳着分头,头发整齐地分向两边,身上穿了一件带有翻领的宽松的白色衬衣。
“你们好!”她迅速地向两位男人送上了一个鲜艳、清纯的微笑,由于这个微笑,检察长似乎稍稍变得高了一点,在努力地接近她。“外面下雨了?”
“您的女儿真可爱啊。”检察长殷勤地讨好起来。
“这是我的秘书。”别洛谢尔采夫微笑着说道。“她在帮我写书。我和她有一场罗曼史,但纯粹是柏拉图式的。”别洛谢尔采夫很为自己的从容和自然而感到惊讶,他拉起维罗尼卡的手,小心地吻了一下。“亲爱的维罗尼卡,请给我们拿点喝的过来吧。”
别洛谢尔采夫邀请检察长走进房间,同时敏锐地观察了一下他已经熟悉了的那些装饰。摆满各种饮品的吧台,在那些瓶瓶罐罐中,不见了那个装有兴奋剂的瓶子。安哥拉和尼日利亚的面具。绘有黑皮肤圣人像的埃塞俄比亚羊皮纸。从柬埔寨市场上买来的佛教铜器。一本打开的蝴蝶图目,翻开的那一页上写的是非洲蝴蝶。白色的计算机,蓝色的屏幕,屏幕上闪烁着一份图表。这一切都在展示主人的生活习惯和爱好,展示他的经历,展示他艰苦的写作过程,一个年轻的崇拜者正在帮助这位疲惫不堪的旅行家写作此书,他对她以“您”相称,他按照老派的方式吻她的手。
“我的上帝,太美了!”走进房门半敞的第二个房间,看到房间里那些花花绿绿的贵重标本,检察长发出了这声惊呼。
在这个房间里,在房间的四壁上,装在干净的玻璃小盒子里的蝴蝶,构成了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彩虹。盒子表面的玻璃一尘不染。
“这就是我答应给您看的藏品!”别洛谢尔采夫领检察长走进了房间,这个房间的一半都被一张大床占据了,床上铺着东方式的条纹床罩,还有几个长长的圆垫子。这张床是个精心设置的陷阱,失去警惕性的检察长将掉进这个陷阱。检察长并没有感觉到即将来临的末日,他被蒙住眼睛,走进了陷阱,用来蒙住他眼睛的,是一根彩色的绷带。两只摄像头,一个黑白的,一个彩色的,被藏在吊灯和雕花的窗帘架上,它们正在盯着他。
“讲一讲您是在哪里捉到它们的?您怎样带着它们越过了一道道国境?”检察长的面孔贴近玻璃盒,他的脸倒映在玻璃上,便与那些蝴蝶重叠在一起了。维罗尼卡走进房间,她端着一个很小的银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瓶白兰地和两个斟满了酒的小酒杯,还有一个装着阿月浑子油的小玻璃罐。
“维克多。安德列耶维奇写的这本书是什么内容啊?”检察长被标本迷住了。被维罗尼卡迷住了。他灌下了迷魂药。一直在寻找借口发出赞叹。他觉得自己很敏感,很浪漫,很优雅。
“他在写一本关于蝴蝶的书,”维罗尼卡热心地、客气地解释起来。“每一个被捉到的蝴蝶,都是他生活中的一页,都是一次军事行动,都是与政治家或情报人员的一次见面。当然,也有一些爱情奇遇,和一些漂亮女人的相会。这本书,就是一本生活的日记,在这里,每一只蝴蝶都是一页日历。”
这位年轻女性的洞察力让别洛谢尔采夫大吃一惊,她猜透了他隐秘的幻想。他还惊讶于她的话语中那种优雅、开心的谎言。她喜欢撒谎,喜欢玩游戏。
“很高兴在我家里见到您。”别洛谢尔采夫从托盘上端起一个酒杯,维罗尼卡用她那双微笑的眼睛向他示意了这只杯子。“我佩服您的勇敢。我明白您的工作所具有的风险。为了俄罗斯的利益,您在以法律陛下的名义展开艰苦的工作,我祝愿您的工作获得成功!”
检察长感激地从维罗尼卡手中接过了酒杯。他俩碰了碰杯,别洛谢尔采夫一边咽着那芳香的白兰地,一边看着检察长,只见检察长的嘴唇搭在酒杯上,眼睛却一直盯在维罗尼卡的身上。
迷魂药的作用立即就显现了出来。检察长的脑袋里燃烧起一轮不会熄灭的太阳。他感觉到一阵阵激动,想要说话,想要发表意见。他想招人喜欢,想听到吹捧,置身于被关注的中心。融化在白兰地中的制剂,在他的体内引起了疯狂,使他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了自己的伟大,他对周围的人是仁慈的,他要与周围的人分享自己的伟大。
“您猜对了我的心思!……法律陛下和俄罗斯陛下!
……我感觉到这一时刻很关键!……俄罗斯的历史接下来将朝哪个方向发展,这就取决于我一个人!……一个伟大国家的命运,一个伟大民族的命运,我们年轻的、还很脆弱的民主之命运,竟然全都取决于一个人的意志、诚实和无畏,一想到这一点就会让人感到可怕!……这是一个可怕的重负,一种可怕的责任!……与此同时,这也是一种幸福!……敌人和朋友都在看着你,有人恨你,也有人爱你!……我掌握了一个可怕的秘密!………如果您能知道我办公室保险柜里那个薄薄的粉红色文件夹里都夹着什么,您一定会惊倒的!……当权者的罪孽多么深重啊!……堕落的深渊多么地深啊!……这些人不是人,而是一堆爬进多棱宫(克里姆林宫中的一座宫殿。)的蛆虫!……他们不仅仅是一些盗窃了工厂、矿山和航空公司的窃贼!……他们不仅仅是一些从国库中掠走钻石、黄金、珠宝和皇家金币的强盗!……他们盗窃的是政权,是人民神圣的选举,每一次,在选举的时候,他们都要盗窃数百万张选票,借助于前所未有的大骗局,延长他们在克里姆林宫中无耻的逗留!……在这一切的周围,是尸体,是蓄谋的凶杀,是战争的爆发!……在那份文件夹里,就有对总统的死刑判决!……就有对他那贪得无厌的一家人的死刑判决!……就有对扎列茨基的死刑判决!……”检察长止不住地说着。
别洛谢尔采夫感觉到了他的孤立无助。想到自己参与了一件不公正的事情,别洛谢尔采夫感到很不舒服。是他居心险恶地把一个人骗进了陷阱。
他已经打算打断检察长,向对方挑明这场骗局。但是,隔壁房间里的电话铃却大响起来。别洛谢尔采夫急忙跑到电话旁,拿起话筒,他没猜错,是格列奇什尼科夫打过来的。
“好样的,太棒了!……我在屏幕里看见你们了!……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一切都很棒,一切都很成功!……
你在干一件伟大的事情!……为‘新可萨汗国’报仇!……为遭到诽谤的克里姆林宫报仇!……过五分钟你就离开,让他和姑娘单独呆在一起!……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就在你旁边!
……“话筒里传出一串忙音。他回到先前那个房间,却见检察长正拉着维罗尼卡的手,在给她读诗。
“紫罗兰死了,死得很轻易。晚霞在燃烧,白费力气。公园里一片淡紫的雾气……‘就是这样,很空洞……是对那些神奇岁月的回忆……如今在我的命运中占据统治地位的,不是韵律,而是法律……不过现在,当我看到您的时候……”别洛谢尔采夫的出现使检察长感到很不好意思。“年轻的时候我迷恋过巴里蒙特(巴里蒙特(1867—1942),俄罗斯诗人。)和谢维里亚宁(谢维里亚宁(1887 1941 )。俄罗斯诗人。)……这些标本太神奇了……”
“我有件急事,只好让您一个人在这里呆一小会了,”别洛谢尔采夫说道,“维罗尼卡,好好招待我们这位尊贵的客人。详细地给他谈一谈我们的标本收藏。和他一起到另外的大陆、另外的世界去旅行一番吧……”
维罗尼卡把他送到门口,露出迷人的微笑和他告别,她的微笑是在诱惑实验室里合成的。他再次闻到了一阵香水味,这香味就像是那只一飞而过的蝴蝶在闷人的非洲空气中留下的那股乙醚味道。
院子里很暗,下着雨。大楼立面上的一扇扇窗户闪烁出朦胧的黄色灯光。那辆装有天线的汽车停在潮湿的树下,没有开灯。别洛谢尔采夫感觉到,在那深色的车窗后面,一个红色的香烟头亮了一下,马上又灭了。
他回到家里,打开灯,书房的四壁光秃秃的,没有了那些标本,壁纸上现出一个个苍白的长方形,让他感到很可怕。他回到客厅。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屠格涅夫的书。他把书放在小桌子上。他躺倒在长沙发上,盖上毛毯。他翻开《猎人笔记》,随意地读起描写夏日牧场的那一段。突然,他觉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眼睛被耀花了,由于草地上灿烂的阳光,由于盛开的鲜花,由于落在香花上的那只蛾子,在耀眼的光芒中,这蛾子通体透明。
他的梦境是牧场的继续。他在草地上奔跑,赤裸的双脚感觉到了温暖的大地,感到了卡在脚趾间的草茎,感觉到了酥松的鼹鼠洞和一堆干灰的蚂蚁窝。听到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的时候,他真的不想醒过来,还想继续那青春的、热情的奔跑。
格列奇什尼科夫说道:“你马上到科佩伊科这里来!……你会大开眼界的!……你是一名伟大的特工,维克多·安德列耶维奇!……《侦察员的功勋》,第二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然后消失在话筒的深处。
别洛谢尔采夫在黑夜里一番摸索,找到了那栋带有圆柱、铸铁阳台栏杆和白底座门铃的帝国风格的宅子。已经通过监视镜头看到了他的那个门卫,让他进了宅子。格列奇什尼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