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时书话-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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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余兴”色彩太重,文学社有志革除这种陈旧的面目,更有鉴于“清华学
生的生活是机械式的,极其干燥无味”,所以才采取了这一“最高尚的救济
方法”,办好一个文艺刊物。
清华文学社除了办刊物以外,还出版了“清华文学社丛书”,初定出版
三种,还将继续出版下去,结果只出版了两种。第三种虽然也问世了,却与
文学社无关。第一种是闻一多和梁实秋的合集《冬夜·草儿评论》,闻一多
批评俞平伯的诗集《冬夜》,梁实秋评论康白情的诗集《草儿》。两书都是
“五四”初期著名的诗集。第二种是文学社成员的作品合集《文艺汇刊》,
1923 年4 月出版。(见图10)第三种已刊出预告,是闻一多的诗集《红烛》。
1923 年9 月上海泰东图书局出版《红烛》时,版权页上已删去“清华文学社
丛书”字样。
《冬夜·草儿评论》的出版还有一段插曲,原来闻一多的文章是由梁实
秋交给《晨报副刊》发表的,孙伏园却未予刊登,最后梁实秋加上自己写的
《草儿》评论,“二文合起来约有四万字左右,可以刊印为一个小册,名曰
《冬夜·草儿评论》,薄薄的一小本,编为清华文艺社丛书第一种。印刷费
用为一百元,我父亲鼓励我写作,替我付了。”(梁实秋《副刊与我》)这
当然是自费印行的书。第二种《文艺汇刊》,内容包括诗、小说、戏剧等,
序言说:“这本《汇刊》是本社同人的几篇稿件汇集而成的,并非每人的优
秀的作品尽在于此。。只是作为清华文学社成立将近两年的纪念品。”闻一
多、朱湘、梁实秋都不只一篇作品发表。顾一樵同梁实秋还发表了同题作品
《尾生之死》,是取《庄子·盗跖篇》的故事:“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
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梁作是长诗,顾写的是剧本。印刷费
用则出于学校和社友吴景超、梁思永等五人的赞助。《文艺汇刊》的书籍封
面是由后来成为著名建筑学家的梁思成先生设计,图案画是清华大学礼堂同
方部的正面缩影。画面简朴,装饰味浓,值得一记。
那么,何以《红烛》不作为清华文学社丛书的名义出版呢?这是出于闻
一多的独立思考。他以为清华文学社是以兴趣结合的团体,并非以文学主张
相同而结合的。他的诗集若拿到文学社的大会上,“当议案似的讨论通过,
我可不干”,同时认为文学社不是做买卖的地方,“替一个人出了钱便要干
涉他的稿件”。(1922 年11 月26 日闻一多致梁实秋信)于是他坚持摆脱约
束,由个人来负责,不再编入丛书之内。他说:“用文学社的名义于文学社
讲起来也许好听点,但于该著作对于社会发生影响与否毫无关系。换言之,
一种出版物,社会若要注意它或忽视它,并不以其属于文学社与否为转移。
老实讲起来我们的‘艺术为艺术’的主张,何尝能代表文学社全体呢?”梁
实秋同意了他的要求。《红烛》一出果然轰动诗坛,成为中国新文学史上的
重要一页,而闻一多思想上的某些倾向和清醒明智的主张,也在出书的这件
事上表现出来。清华文学社的存在对于社会的影响有限,它后来的解体也是
很自然的事。
俞平伯编“霜枫丛书”
俞平伯先生逝世了。他的散文、诗和《红楼梦》研究,将是后人所乐道
的话题。
在俞先生早期的文学活动中,我想起他为霜枫社编辑的一套丛书,名为
“霜枫文艺小丛书”,惜乎在俞平伯研究资料中未见说明。唐彛谒摹痘
庵书话》中介绍过朴社发行的霜枫社的两本书,一是“霜枫之三”、李青崖
译的莫泊桑短篇小说集《髭须》;一是叶圣陶、俞平伯的散文合集《剑鞘》
(见图11),为“霜枫之四”。两书都是1924 年11 月出版的。早在四十年
代,唐先生就说:“霜枫社收歇已久,各书甚不易得。”但是,唐先生没有
提到霜枫之一、二何名,也没有说到这套书是谁编的,共出几种。
“霜枫文艺小丛书”第一辑共出四种,除了唐彛岬降牧奖就猓褂小八
枫之一”俞平伯校点、沈复著《浮生六记》,1924 年5 月朴社出版。“霜枫
之二”是严既澄的旧体诗集《初日楼少作》,1924 年11 月出版。何以证明
这套丛书的编者是俞平伯呢?原来在1924 年12 月出版的《文学周报》上,
有关的书刊广告中已有明确的记载。此外,严既澄在1932 年11 月北平人文
书店又出版了《初日楼诗、驻梦词合刊》一书,他在《后记》中说,1921 年
他编好《初日楼少作》,“平伯兄见而悦之,取厕其所编丛书曰霜枫之中而
锲行焉”。据称书出版后,友人郑振铎面告,有人称作者年未满三十而命其
诗为少作,“不知其老成之作更何在耶?”因而他重印合刊本时便改动了书
名。俞平伯曾经为《初日楼少作》写了跋。
从俞平伯编的丛书第一辑来看,内容比较广泛,包括了古今中外的作品,
名为小丛书,范围却很大。何以只出了第一辑而未能继续下去,现已无法查
考。1924 年6 月30 日的《文学周报》上,刊有介绍这套小丛书的四则广告,
是否出自编者俞平伯之手,值得人们注意。今录出——
《浮生六记》作者是个习幕经商的人,全凭真率的性情和天禀的文才,写成这部
反映出身世和心灵的自传。俞平伯先后作序文两篇,就它的本质和艺术加以批评,并钩稽
书中事实,编成年表,对于读者尤为便利。
《初日楼少作》月下微吟,灯前浅醉,如想在这境界中寻茜色芳年的残影,大可
以读这本小诗集。良金美玉,灼烁明珠,令人爱玩。
《髭须》莫氏这六篇作品,沾有浓烈的肉的气息,而文笔犀利,态度严正,不落
猥琐。此从法文原本译出。
《剑鞘》中含二人的论说美文小说札记书评等,俱经抉择,力扫浮滥,作者的才
性,作品的风裁,比较观之,颇有兴趣。
我觉得这些广告文字写得简练、典雅,同俞先生当时的文字风格比较相
近,尤其不尚虚夸,是朴实而优美的文学广告。遗憾的是在他生前,我未能
及时地去请教、核定,现在是迟了。
《光社年鉴》
五四运动时期的作家刘半农,是一位才子气颇重的学人。他的喜欢艺术
摄影,似乎也是他这种气质的反映。然而,又不是公子哥儿式的玩闹,他不
仅研究摄影技巧,写了一本意趣横生的《半农谈影》,同时也注重摄影实践,
为我国早期摄影艺术的发展尽了力量,是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热心家。
四十年前,在北京东安市场的旧书摊前,偶尔还能看到陈列着大开本的
摄影画册《光社年鉴》,那是二十年代北京一个摄影艺术团体光社成员的作
品选集。刘半农也是这个团体的成员,同时又是《光社年鉴》的编者。研究
刘半农,不能忘记他在这方面的成绩。
《北京光社年鉴第一册》,1928 年1 月出版,收入光社成员1927 年作
品展览会中的精品。《北平光社年鉴第二集》,1929 年1 月出版,收入光社
成员1928 年的部分作品。两册摄影集都由刘半农编辑,并分别写了序言。刘
半农是诗人、杂文家,懂音律,又是一位语言学家和翻译家。读过两册《光
社年鉴》,还能领略一下作为摄影艺术家和理论家的刘半农的才能。两集中
收刘氏的摄影作品十七幅。在第二集里,还有他编译的《没光棚的人像摄影》,
副题标明为“《半农谈影》之余”。文中插入不少人像和图影,一本正经地
解释着摄影技术问题,使人惊佩刘半农的目光四射,以及他对艺术门类的广
泛兴趣。
光社成立于1926 年,发起和推动摄影艺术活动的主要分子还是知识界的
人士,特别是北京大学的一些先生们。应该说由于五四文化新潮的影响,以
及摄影技术的进步,我国现代摄影艺术才应运而生。这时仍然以业余爱好者
来支撑这一活动,尚未形成职业的摄影艺术家。当年继北京的光社之后,上
海又成立了华社,在全国享有盛誉的摄影艺术家郎静山便是华社的成员。
刘半农的摄影注重写实,讲究艺术韵味,也属于表现人生的艺术。《舞》
写风中的一丛芦花;《夕照》写乡野普通农户的门楼;《垂条》如同一幅写
柳的国画;《泪珠中的光明》似写拥抱中的情侣,颇富反封建的意味;《在
野》写废弃在田野上的轧路机的滚轮,带点哲理和象征的意味。最见气魄的
是《人与天》(见图12),天际苍茫,农人劳作,意境深远。《人像》、《鲤》、
《着墨无多》、《静》、《莫干山之云》、《齐向光明中去》、《船艄头》、
《平林漠漠烟如织》、《客去之后》、《山雨欲来风满楼》、《枫》等,也
都是注重意境之作,是写人物和社会生活的。如《齐向光明中去》,表现的
是一条过渡的船,船上都是短打扮的一些普通人。在艺术技巧上,有一种模
糊的效果,不求色调的明亮和清晰,显然是追求国画的传统情趣,体现摄影
艺术的民族化风格。当时光社的成员,包括刘半农的作品还摆脱不掉模仿国
画的形式。摄影艺术的民族化,当然决不仅仅是模仿国画,但在开始阶段,
这也是难以避免的一个过程。刘半农的艺术摄影充溢着一种文气,一幅幅地
欣赏,犹如连续读他的诗和抒情散文。
两册《光社年鉴》都是用重磅道林纸精印,定价昂贵,每册都编有号码,
每集印行一千册,售完决不再版。现在连这两本画册都难以见到了。
高长虹不知所终
三卷本、一百三十余万字的《高长虹文集》出版了,这对关心中国现代
文学史的人来说是个好消息。令人感慨的是,如果不是高长虹故乡山西盂县
来投资,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也无力出版这套书,高长虹还将寂寞下去。
凡是读过鲁迅作品的人都会记得高长虹。他是鲁迅在北京支持过的文学
青年之一,办《莽原》杂志时,彼此有过很好的合作关系,后来决裂了。但,
鲁迅先生晚年还记着高长虹的小说,肯定他当年的成绩。最早注意研究高长
虹与鲁迅关系的是林辰先生。那是在抗战胜利前后,条件很艰苦,资料奇少,
他却为我们理清了很多疑难问题。从表面看,高长虹迁怒于鲁迅先生的有两
件事,一是因为韦素园扣压了狂飙社成员的稿件,一是他追求许广平的破灭。
更主要的当然是思想上的原因。这次读了《高长虹文集》中所收1940 年作者
写的《一点回忆——关于鲁迅和我》,引起我的一点联想。无疑地这是鲁迅
研究中很重要的一篇文章,半个世纪以后方为大家所发现。作者的态度是诚
实的。如谈到鲁迅在女师大事件中虽有损失而收获更大,其根据是韦素园在
一种广告上,把鲁迅称做“思想界的权威者”。这当然是含有一点讽刺的。
从高的信仰无政府主义来考虑,他是反权威的,这很符合他的思想。至于他
的狂傲,也不仅是性格使然,实在是不相信别人,只相信个人。否则稿件纠
纷,终究是个误会,恋爱不过是个人的私事,虽然事出有因,但也没有必要
多说。
高长虹的书一般说都非常稀见,唐彛⒘殖较壬逊镁墒槎嗄辏仓皇
藏了几本。我所得的也很可怜,仅有《心的探险》、《走到出版界》、《曙》
三种而已。有幸的是我买到他编的小型刊物《弦上》(见图13),至今已成
为海内孤本。实际上到1946 年为止,高长虹共出版了专著十七种,《高长虹
文集》中已全部收入。特别是1946 年在张家口出版的《延安集》,还是在该
书最后付型时才偶然发现的。第三卷为集外文,是一般读者更难寻觅的零散
文章,使人们第一次得见他在抗战后于武汉、重庆、延安写的作品,编者的
努力令人敬佩。长时期来,高长虹是个近于神秘的人物,甚至有人称他为“怪
人”,好像他生来自狂,无缘无故地反对一切。现在翻翻他的著述,其面影
清晰多了,一个活生生的高长虹正朝我们走来。
当然,在高长虹的传记中也还有一些空白,如三十年代初,高长虹先后
到了日本、德国、法国、英国、瑞士和意大利,在国外生活了七年,直到七
七事变,他才奔回祖国参加抗日战争。那么他在国外是怎么生活的,做了些
什么,写了什么样的作品,我们一无所闻。程思远先生说,1936 年他在法国
与高有接触,一起加入了爱国华侨组织的一个抗日联合会。在延安,他的热
情一度很高,写了一些作品,一部分发表了,一部分却因不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