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神偷王-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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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苏北女人“老阿家”。两年不见,“老阿家”似乎比从前更加风流俏美了。她穿着当时最时髦的一件黄军衣,篷松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又加了个漂亮的发卡,越加显出她的风骚。“老阿家”见了王同山,坚持挽留他前去自己的家里留宿,可是王同山的头脑尚且清醒,想到“老阿家”前次把他带回家里的情景,再想起她沐浴后故意把一只白缦头似的乳房裸露在衣外的样子,王同山的酒立刻惊醒过来。
“不行,我今晚说什么也不能住到你家里,我已经在新街口那边租了一个客房!”王同山虽然扒窃行癖,可是他在私生活上却从来不肯随波逐流。“万恶淫为首”的古训似乎对他思想上起到了严格的束缚力。即便他和周纤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王同山也没有在女人身上动过邪念。现在周纤虽然和他分道扬镳,但在王同山心里仍然不想轻易改变他做人的一贯信条。特别不肯在“老阿家”这样的女人面前轻易解除自己的思想武装。想起前次他在“老阿家”租用的民房里遭遇的难堪,王同山二话不说就想离她而去。
“你不去我那里住也就算了,我也决不会强求你做什么的。”不料“老阿家”仍然不想放他,索性把他拉到一边,说:“早在几个月前我就在寻找你,打听到后来才知道,原来你又回了小茅山。现在好不容易见了你,又如何这样轻易地溜掉?”
王同山愕然望着风情万种的“老阿家”,一时猜不透她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瘸子?”刚才还没有把“老阿家”的话当回事的王同山,听到这个名字后立刻震惊地震住了。做他们扒窃这个行当的人,王同山早就在苏州时就闻听到山东“王瘸子”的大名了,可是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王瘸子竟会主动到南京来寻找他。王同山急忙左右盼顾,当发现外面肯定没有窃听者时,才认真地向“老阿家”询问起“王瘸子”的来历:“你是怎么认识王瘸子的?他又是如何知道我在南京?他找我究竟是什么用意?”
“老阿家”见他忽然来了兴趣,便口若悬河地解释说:“小苏州,你先不要这样连珠炮般地向我开火。我是怎么认识王瘸子的?莫非还要向你供出我们相识的经过吗?做我这行的,什么人不能认识呢?至于你问王瘸子为什么知道你在南京?他是听别人说过,当年在江南地面上嚣张一时的‘神偷王’,如今就在南京的小茅山,所以王瘸子这次从济南来南京,惟一的目的就是希望和你见上一次面。可是他无法到小茅山去,就求我设法和你取得联系。”
王同山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暗暗一惊。王瘸子的恶名早在几年前就震动了江南,据有人向他介绍,王瘸子在济南和河南一带的偷窃活动,甚至影响到了铁路大动脉的运输,在公安部已经挂了号。如果把他这个江南“神偷王”与尚未相识的王瘸子联系起来,他就是小巫见了大巫。王同山经过几年的安心改造,对过于猖狂的王瘸子早已从心里产生几分恐惧,特别是目前他一个刚从小茅山农场请假出来的改造人员,如果真和王瘸子这样在全国挂上号的大扒窃分子们搞在一起,他很可能会生出更大的祸患,于是王同山便警觉起来,惊恐地向“老阿家”问道:“王瘸子找我究竟为了什么?他现在在哪里?”
卷六 走出阴影?动荡岁月
第59节 灵魂,在天安门前净化(2)
“他当然不在南京,看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人家早就回济南了。”“老阿家”没有想到几年不见,从前对她百依百从的小扒手王同山竟然变得老道深沉起来。她冷笑一声说:“至于王瘸子为什么找你,也不必那样担战心惊。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为什么还要互相戒备?我告诉你,人家王瘸子可比你仗义得多了,不但出手大方,仗义疏财,而且王瘸子还喜欢结交天下所有英豪。他这次到南京来找你,也是因为从前听说了你那江南神偷的名声才慕名而来的。现在王瘸子在南京寻不见你,就带着一伙人回去了。”
“哦,原来如此,‘老阿家’,你可把我吓坏了。如今我再也不比从前在上海那时候了,我只求安定,不求惹事生非。”王同山听到这里,悬着的心才放下。
一列火车在初春的寒风中向北方疾进。
车里坐着从南京启程向北方进发的王同山,还有他的几个扒手哥们:马岳生、丁锋、毛子和高海林。在南京他们结伙在新街口等地连续作案以后,很快就引起了南京公安机关的注意。就在一张大网向王同山等人撒下来的时候,他们决定连夜向北方进发。对于思想上已经有所改变的王同山来说,从1976年春天开始的这次全国性流窜大作案,无疑是对他本人改恶从善的又一次否定。也是对给予他无限关怀的小茅山农场领导的一次背叛。当然,更是对他的亲人和友人多年对他寄托希望的一次背叛。现在回想起两年来因周纤的意外出现给他人生带来的某种改变,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了。因为王同山如今再次踏上外逃作案之路的本身,就等于已经否定了他从前的所有誓言与警语。他这才真正认识到,一个人如果一旦走了下道,那么改起来真是非常困难。至于长期坚持改造就更加艰难了。
4月2日凌晨,王同山和四个扒手抵达了北京。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北京正处于一种反常的政治气候之中。除了塞北的寒风让刚从南方北上的王同山等人感到衣服单薄之外,他们还亲眼看到天安门广场上那数以千计的学生和群众悼念周总理的宏大场面。刚到北京的当天,王同山就和马岳生、高海林、毛子、丁锋等人,在北京车站扒了几个包。可是,当这几个从南京来的扒手出现在天安门前那无边的人海里时,王同山忽然感受到一种来自民众的威胁。那些呼喊口号,朗读诗词的哭泣和冒着凛冽寒风向人民英雄纪念碑敬献鲜花的人群,都给王同山以一种心灵的净化与震撼。
欲悲闻鬼哭,
我哭豺狼笑。
洒泪祭雄杰,
扬眉剑出鞘。
他亲眼看到那些簇拥在周总理遗像面前哭得泪飞如雨的人们,特别是那些在寒风中哭红了的眼睛,还有人们衣襟上的泪水,都让王同山看了心有所动。王同山等几个扒手所以冒着寒风来到天安门广场,当然不是为了悼念总理,也不单纯为了奔波千余里赶来看热闹。他们是想借着广场上人流拥挤的机会,顺手偷窃几个钱夹,这才是他们北上京华的目的。可是,当王同山见到天安门广场上出现了这些意想不到的感人场面时,他忽然从心里自责自己的卑劣与可耻。特别是当他看到那么多人为了悼念敬爱的周总理,情愿抛头洒血,情愿冒着随时可被“四人邦”抓捕下狱的风险也要为总理献上一个花圈时,王同山感动得两眼溢满了泪光。在这历史的大场面中,王同山第一次发现自己和扒手们灵魂的卑微与缈小。
“我们再也不能这样偷了,如果我们再继续这样做,简直就不是人了!”4月3日晚上,王同山回到东单附近一家小旅馆时,发现几个同来的伙伴早已经回来了。当他看见丁锋正在灯下向大家炫耀自己如何在天安门广场扒窃一个女学生的钱夹,并把里面的钱买了两瓶二锅头和几袋花生米时,气得他当场把花生米全都摔在了地上。然后气得他用双脚狠狠把花生米踩得粉碎。马岳生和毛子等人见他气成这样,一时无法猜透他犯了什么毛病。直到王同山把他在广场上见看到的感人场面都说给大家听,几个扒手这才低下头去。他们也清楚自己到广场上去偷窃那些冒生命危险祭拜总理的无辜学生的钱有多么可耻。
“是啊,咱们确实不能再到广场上去摸包了。”马岳生那天也在广场上转了转,本来也有许多可以偷钱的机会,可是当他看到王同山在自己身边不时地眨着眼睛,就猜测他已经被广场上的群众情绪感染了。
毛子也叹息一声说:“是啊,我出来的时候本想到北京来大偷一阵,然后回去。可是哪想到这里的人们这样讲道义。他们都是一些有良心的好人,不然他们就不会到广场上去讲演和散发传单了。你们看到没有,我在广场上的人群里,见到许多没穿警服的雷子。看样子雷子们快要下手了。”
高海林见几个同来的哥们都动了真情,眼圈儿也红了。便说:“既然王大哥这样讲情义,我们索性再也不到广场上去偷了,还不行吗?”丁锋也符合着说:“行,既然王大哥不同意到广场上去偷,咱就到王府井百货大楼去,那里的人也很多嘛。”
“胡说!现在不是不到广场上去偷了,就是在北京任何地方也都不能动手了。因为在这里,到处都有悼念总理的人们,他们那么善良、真诚和无私,我们如果再去偷他们,还有一点点人味吗?”王同山心里已被天安门广场和北京市民表现出的对周恩来的痛悼之情,深深感染着。想到那些在寒风里哭泣的人群,任何金钱都在他的眼前变得暗然失色了。王同山把两瓶二锅头倒在碗里,然后把每只碗里的酒都一一泼洒在地上,他此时的心情十分悲哀。马岳生、高海林、丁锋和毛子等人见王同山如此大动感情,便当即对他发誓:“放心吧,我们就算白跑一趟北京,也没有任何抱怨,因为在这里偷别人的钱包,实在是一件可耻的事!”
卷六 走出阴影?动荡岁月
第60节 唐山大地震中侥幸逃生
几天以后,王同山等人就离开了北京。
这时候广播电台正在播发着被歪曲了的“天安门事件”的新闻。他们几个人先到了北京郊区的通县,在那里作了几个案,王同山等人先在百货商店里偷了几个包,然后就一路继续向北走,只要到了一个地方,他们都要偷钱包。后来上了汽车,在天津又改换了火车,这样,王同山等人又开始了疯狂的扒窃活动。似乎前几天他们在北京吃了亏,现在该是到处去搂钱的时候了。
他们每到一个小站,几个扒手就都一齐跑下火车,趁上下车旅客较多的机会,对那些争先恐后上车的旅客们狠偷了一把。几天来在北京他们几乎一无所获。如今来到远离北京的地方他们就再次露出了扒手的本来面目。几个扒手中只有王同山一人不积极,他坐在向北方疾驶的火车上神情凝重,仿佛又看见了人民英雄纪念碑前那些花圈的海洋。
从北京来到天津以后,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仍然严格要求自己和几个扒手在这里千万不要掏包。他们住在天津海河边一个小旅社中,王同山几乎每天都在听广播,从前不关心政治的王同山忽然对收听中央的新闻产生了浓烈的兴趣。6月初他们几人来到了距唐山只有几里路的一个小镇子。这里是遵化县所属,他们到这里以前,从天津刚刚出来的时候,王同山决定几个弟兄一齐上阵,在天津海河附近的公交车和劝业场一带商业区,一头钻进了人群稠密地区,搞了一次疯狂的盗窃活动。从南京来北方的一个多月里,因为王同山的阻拦,几个小扒手也极少作案,现在他们的衣袋里已经分文不剩了。如果他们要继续在北方流窜,首先要解决生活用费问题。
刚从天津出来的时候,王同山的心情格外沉重。那时他想的还是自己今后的出路,如果说前几次他从小茅山出逃都是出于他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与久关烦躁心态的作崇,那么这一次他从小茅山出来则全然是受他人的煽动。当然王同山在冷静下来以后反思,也知道他这样做是对漫长而毫无希望的劳改生涯的一种逆反。既然生活的前途一片灰暗,既然他所追求的爱情注定不会有圆满的结局,既然他今生的历史不可能重新来写,那么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望着列车前方越来越暗的景物,王同山心里充满着无奈与失望。
他们在遵化县一个小乡镇住下以后,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王同山始终在劝阻和压制着马岳生、高海林、毛子、丁锋等人企图昼伏夜出作案的动议。王同山对多年来的到处流窜作案早已心生厌恶,他再也不想每天都在别人目光的监视之下过活了,宁肯少偷一点也力求保证平安的心态。这时候丁锋和高海林忽然主张继续向北方逃窜。目标当然还是黑龙江和吉林。可是王同山因有过一次下关东的经验,他再也不想继续向东北方向走了。哈尔滨、佳木斯和双鸭山,对他来说都是可怕的噩梦。但是如果马上就回南方去,也让王同山心里感到为难。小茅山是他想起来就感到心惊胆战的地方。如果回到那个农场去,王同山毕竟是理不直气不壮,而且他此次出来竟然违背了他从前作人的宗旨,是以欺骗性的“请假探父”为名逃出了那个想起来就心里不是滋味的农场。想起自己此刻仍在继续向着罪恶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