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驳诡辩的方法与技巧 张晓芒-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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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哲学家王阳明曾提出“心外无物”、“心外无理”,一切都是“心”派生出来的。他说:“我的灵明,便是天地鬼神的主宰。……离却我的灵明,便没有天地鬼神万物了。”他的学生问他:“天地鬼神万物,千古见在,何没了我的灵明,便俱无了?”王阳明回答说:“今看死的人,他这些精灵游散了,他的天地万物尚在何处?”'34'
如果撇开“鬼神”二字,学生的质疑是符合事实的。在“天地万物,千古见在”与“我的灵明,便是天地鬼神的主宰”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为了避开这一矛盾,王阳明故意不回答学生问的客观存在的天地万物怎么会因为没有“我的灵明”就不存在了的问题,回答的是人死了,“他的天地万物”也就不存在了。“他的天地万物”与学生所问的“天地万物”显然不是同一个话题,王阳明在此故意偷换话题,以“答非所问”的诡辩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如前所述,在一个论证中,论题必须保持同一。这是保证在同一个思维过程中能够围绕同一个论题展开论证。因此,在一个谈说论辩的过程中,所下判断必须要对其含义有明确的表达;不能含含糊糊,使人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这也是同一律对判断要有确定性、恰当性的逻辑要求。前述“闪烁其辞”中“王顾左右而言他”的不回答,是故意不明确表态的诡辩伎俩;而此处的“答非所问”则是“回答却等于不回答”的诡辩伎俩。
一般来讲,当对方转移或偷换话题后,人们常会犯的错误就是,不自觉地跟上转移,这样也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对付此类诡辩的方法,是再一次说明自己的话题是什么,要求对方回到原来的话题上。至于其他的话题有没有必要讨论,那也要等到这个话题讨论清楚了再谈。
还有一种答非所问是没有弄明白对方的话意就径直应答。这种无意的“答非所问”有时也会招致诡辩的嫌疑。
汉代王充的《论衡?问孔》还载有一段话:
遽伯玉(卫国大夫)使人于孔子。孔子曰:“夫子何为乎(做什么)?”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想少犯错误却办不到)。”使者出,孔子曰:“使乎(使者呀)!使乎!”'35'非之(批评使者)也。说《论语》者曰:“非之者,非其代人(代替遽伯玉)谦(谦虚)也。”
夫孔子之问使者曰:“夫子何为?”为所治也,非问操行也。如孔子之问也(如按孔子所问回答),使者宜对曰:“夫子为某事,治某政。”今反言:“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何以知其对不失旨,孔子非之也?且实孔子何以非使者?非其代人谦之乎?其非乎对失旨也,所非犹有一实。不明其过,而徒云:“使乎!使乎!”后世疑惑,不知使者所以为过。韩子曰:“书约(简约)则弟子辩(争论)。”孔子之言“使乎”,何其约也!
《墨经》曾经说过:“通意后对。”要求在谈说论辩中,必须要先弄明白对方所说的意思再应答,否则便是应对失旨,使人不明所以。这是因为,客观世界的多样性和复杂性,造成了语言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使得一个语词或语句经常具有多种含义,在沟通交际中,如不先“通意”,也即明确对方所说话的确切含义,往往就会出现答非所问的现象。如在上述谈说中,遽伯玉的使者就没有对孔子所问“通意”,因而在回答孔子的问话时,答非所问,以至于招致孔子的批评。但是,王充认为,孔子的批评也过于简约隐晦了,从而使“后世疑惑”,对孔子究竟想批评什么颇费琢磨,争论不已。因此,王充在批评使者应对失旨的同时,也批评孔子的“批评”犯了语义模糊的错误。其实,孔子的所问又何其不“简约”,又何其没有模糊性呢?难怪遽伯玉的使者在回答时,蒙头蒙脑,牛头不对马尾了。
“通意后对” 也是同一律对言语沟通必须围绕一个确定的话题进行的逻辑要求。否则,正常的人际沟通就只能是一个双方都在自说自话的“三岔口”了。
● 暗渡陈仓偷换论题的诡辩之二
据《史记?高祖本纪》载:秦亡后楚汉相争,汉将韩信虚张声势,表面修筑栈道吸引楚军的注意,暗里却率兵秘密东出陈仓,打败了楚军。以此典故形成的成语“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多比喻用明显的行动迷惑对方,转移其视线,暗中却采用出人意料的策略达到目的。作为一种诡辩手法,“暗渡陈仓”则是借着对方的话题中某些词语的歧义性,“构造”并且偷换了话题。
先秦名家代表人物公孙龙曾与儒家弟子孔穿有一次论辩:
龙与孔穿,会(相遇于)赵平原君家。穿曰:“素闻先生高谊(人品高洁),愿为弟子久,但不取(认可)先生以‘白马为非马’耳。请去(抛弃)此术,则穿请为弟子。”
龙曰:“先生之言悖(背理,荒谬)。龙之所以为名者(投身名辩),乃以‘白马’之论尔。今使龙去之,则无以教也。且欲师之者,以智与学不如也。今使龙去之,此先教而后师之也。先教而后师之者,悖。且‘白马非马’,乃仲尼之所取。龙闻楚王张繁弱(古良弓名)之弓,载忘归(良箭之名)之矢,以射蛟、兕(sì 犀牛)于云梦之圃,而丧(丢失)其弓。左右请求(寻找)之,王曰:‘止(不必)。楚人遗(遗失)弓,楚人得之,又何求乎?’仲尼闻之曰:‘楚王仁义而未遂(还不够完全)也。亦曰(不也可以这样说)人亡(丢失)弓,人得之而已,何必楚(何必限于楚国人)?’若此,仲尼异‘楚人’于所谓‘人’。夫是(肯定)仲尼异‘楚人’于所谓‘人’,而非(否定)龙异‘白马’与所谓‘马’,悖。先生修(修习)儒术而非仲尼之所取,欲学而使龙去所教,则虽百龙,固不能当前矣(即使有一百个公孙龙,也不能解决现在的问题)。”孔穿无以应(应答)焉。(《公孙龙子?迹府》)
在这则论辩中,公孙龙不停歇地轰击着孔穿:
第一轮轰击是围绕“教”字做文章。公孙龙认为,既然你孔穿希望向我学习,那么就是希望学习我所特长的东西。现在我所特长的东西就是“白马非马”。如今你孔穿却又要求我放弃我所特长的东西,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教的东西了。你孔穿既要向我学习,又要我放弃我所能教的东西,可见你孔穿的说法是背理乖谬,自相矛盾。此一轮为直接反驳。
第二轮轰击还是围绕“教”字做文章。公孙龙认为,向别人学习,是因为自己的智慧和学问不如别人,才向别人请教的。现在你孔穿却在教我放弃我所具有的东西,这是为了向我学习而先教我。向别人学习又先教别人,这也是背理乖谬,自相矛盾的。此一轮为类推归谬。
第三轮轰击是借助孔穿的宗师孔子的认识来揭穿孔穿的自相矛盾。公孙龙认为,孔子就曾“异‘楚人’于所谓‘人’”,按同一事理,我的“异‘白马’于所谓‘马’”同于孔子的“异‘楚人’于所谓‘人’”。两个相同的论题,你孔穿肯定一个,否定一个,这也是背理乖谬,自相矛盾的。此一轮为类推对比归谬
通过这三轮轰击,公孙龙得出一个陷孔穿于两难困境的结论:你孔穿研修儒家学说却又否定儒家祖师爷所肯定的东西;想向我学习却又要我放弃我所能教的东西,这样,有一百个公孙龙也没法解决你的问题。
公孙龙的这番归谬反驳,可谓言辞犀利,形式多样,整个反驳过程有条不紊,充分体现了公孙龙的娴熟的论辩技巧。但是,公孙龙的论辩巧则巧矣,其“暗渡陈仓”的诡辩痕迹还是有所端倪。
其一,在所谓的“先教后师”问题上,孔穿的“请去此术”并非在“教”,充其量只是一种要求。即他并不一定就死乞白赖地非要学公孙龙的什么“白马非马”,他还可能想学点别的什么。或许这干脆就只是孔穿的一句客气话也说不定。但公孙龙却把这种本不相同的“请”与“教”混同为一,一口咬定这是孔穿在“教”他。在“揭穿”孔穿自相矛盾的同时,公孙龙自己也故意混淆了概念。
其二,孔穿要求公孙龙放弃的是“白马非马”,而公孙龙在反驳中却以孔子肯定了“异‘楚人’于所谓‘人’”,所以你孔穿也应肯定我的“异‘白马’于所谓‘马’”。这样,公孙龙就把“白马非马”偷换成了“白马异于马”了。“非”也许可以勉强装进“异于”的含义,但在公孙龙论证“白马非马”时,“非”字却是毫无疑问地解做“不是”的。这样,在“揭露”孔穿自相矛盾的同时,公孙龙似乎在不经意之间,偷换了论题。从而在同一个思维过程中,用一个完全不同的判断去替换了原来的判断,把自己的荒谬强加给了对方。
“暗渡陈仓”的现代版,如今也多有表现。
据报载,某“县太爷”在任13个月期间,违反组织人事纪律,提拔各级干部800多人,超编300多人。按其说法,只是为了“皆大欢喜”。
其实,批发官帽、“皆大欢喜”是这种诡辩者的“明修栈道”,而维护独断专行的官僚主义,铺垫自己的升迁之路,才是“暗渡陈仓”的个中话题。“皆大欢喜”不过是用别人的“大欢喜”话题掩盖了自己的“大欢喜”话题罢了。
● 偷梁换柱偷换论题的诡辩之三
“偷梁换柱”一般用来比喻玩弄手法,暗中改变事物的内容或事物的性质。用在诡辩上,也是利用争论的势头偷换话题的“构造”手法。
有则外国笑话:
有个人在饭店吃饭,看到菜盘子里有一只苍蝇。便叫来侍者问道:“怎么菜盘子里有只苍蝇?”侍者回答说:“你花5块钱还想吃什么?”
本来在这里需要讨论的话题是这个饭店的卫生情况怎么样,“怎么菜盘子里有只苍蝇”即隐涵有这个话题。结果被侍者借机偷换成“你花钱多少”了。而这句话又隐涵讥讽的意味。如果不明就里而发生争吵,原有的隐涵话题恐怕就永远无影无踪了。需要说明的问题(饭店的卫生情况)将永无答案。
一个秃头的男人坐在理发店了。理发师问:“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吗?”那个人解释说:“如果能够让我的头发看起来像你的一样,我就付给你1000块钱。”“没问题。” 理发师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把自己剃了个光头。
在这里,理发师将标准的对象偷换了,因此,自然也就啼笑皆非地将“我的像你的”话题偷换为“你的像我的”话题了。
这种“偷梁换柱”的诡辩,自古已然。其中有著名的“濠梁之辩”: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濠水)梁(河堰)之上。庄子曰:“儵(tiao 白鲦鱼)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这就够了)。”
庄子曰:“请循(追溯)其本(开头的话题)。子曰‘汝安知鱼之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庄子?秋水》)
庄子与惠施是古代一对奇特的辩友,从“运斤成风”这个成语典故中可窥见一斑。“濠梁之辩”是他俩之间最著名的一个论辩,可以称得上是千古奇辩。在这则论辩中,双方都在斗智斗巧,辩才均为无与伦比,但各自的诡辩也是可以分析出来的。
在“濠梁之辩”中,话题的焦点是“异类能不能相比”与“异类能不能相知”的问题。庄子根据“鱼出游从容”断定是“鱼之乐”。惠施提出“子非鱼”之句的反驳,明确表示了“子”与“鱼”是异类,不存在“相比”、“相知”的问题。但庄子“子非我”之句的再反驳就开始玩弄诡辩了,他把惠施说的异类不可以相知、相比的“子”与“鱼”偷换成了“子”与“我”,从而把同类可以相知、相比的“子”与“我”说成是不可以相知。在这里,庄子以“构造法”偷换话题,违反了在一个论辩过程中“论题必须同一”的同一律要求。
惠施当然不会善罢甘休,马上抓住话柄,提出了新的反驳:“我非子……全矣。”虽然惠施的这个反驳使庄子陷入了困境,但惠施的这个反驳也不是无懈可击的。首先,从思维规律角度讲,惠施一方面肯定“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表明自己对庄子已经有所知;另一方面却又说“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又承认了自己不知道庄子。这样,由于自己也违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