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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上海的早晨(周而复)-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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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具体点?”徐义德这一着没有成功,不得不直接说出来,“银行方面要是肯帮忙,事情就好办了。”
  “你说得对。”杨健想起早一会余静汇报的内容,说,“信通银行金懋廉经理不是同你很熟吗?”
  “有点交情。”
  “你向他商量商量,一定成功。可见得最有办法的还是你……”
  “我?”
  “唔。”
  “我要是有办法,早就想了。”
  “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是呀!”徐义德认真地说,“杨部长,你不相信,我可以向你发誓……”
  “我对发誓没有兴趣,主要看行动。”
  “咦!”
  汤阿英忽然大叫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杨健撇下徐义德,急着问她:
  “发生了啥事体?”
  “杨部长,快来,”汤阿英向杨健招手,等杨健不慌不忙走过去,她用手敲墙,说“你听!”
  杨健曲着背,侧着耳朵,仔细在听:墙里面发出啌啌的声音。他问徐义德:
  “这是怎么回事?”
  徐义德脸色铁青,但是勉强保持着镇静,有意把话岔开:
  “这些房子建造的质量不好,偷工减料。杨部长,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向金懋廉贷款?现在向私营行庄贷款,他们可能也要征求党和工会方面的意见。如果你同意,我可以试试……”
  杨健没有答腔,他自己用手对着汤阿英指的地方又敲了敲,里面啌啌的声音说明墙壁是假的。杨健征求徐义德的意见,是不是打开了来看看。徐义德硬着头皮说:
  “当然要打开来看看……”
  严志发出去找了人来,他相帮着打开墙壁,里面果然是空的,再挖下去,那儿端端的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白铁盒子。郭彩娣眼明手快,首先发现那盒子,马上伸手进去把它抱了出来,放在沙发前面的长方形的矮桌子上。她打开一看,里面闪着耀眼的黄嫩嫩的金光,很整齐地排列着十根金条。她把它拿出来,里面还有十条,每层十条,齐臻臻的一百根金条。墙里面另外一个白铁盒子,也整整齐齐装了一百根金条。郭彩娣脸气得发青,指着金条问徐义德:
  “这是啥?”因为太气愤,她激动得讲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沪江纱厂建造那年,徐义德埋藏下了这二千两黄金,他是准备万一自己经营失败宣告破产,最后还能够保存这二千两黄金,作为自己东山再起的资本。早几天他预感到自己会有突然不幸的下场,在家里安排后事的辰光,曾私下把藏在办公室右边墙壁里的二百根条子许给林宛芝。他很奇怪: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为啥让汤阿英发觉呢?面对着这二百根条子,徐义德陷入狼狈不堪的境地里:不承认吧,这是自己的金子,而且是二千两啊;承认吧,那就完全证实他刚才那一番话是欺人之谈。
  杨健见徐义德尴尬地望着金子不言语,问道:
  “这金子是不是你的?”
  徐义德立即皱起眉头,慢慢思索地说:
  “让我仔细想想看,”他用右手肥肥的食指和中指不断地敲着自己右边的太阳穴,好像在唤回久远了的记忆。过了半晌,他的眉头开朗,恍然大悟一般,说,“记起来了,你看我这个人多糊涂,还是盖厂那年放进去的。这是一位阴阳先生教我的,说是墙下埋黄金,前途日日新。我居然会把它忘得干干净净。幸亏汤阿英郭彩娣帮助,否则忘记了多可惜。谢谢你们。”
  “你这样聪明的人会忘记,我才不相信呢。”汤阿英望了徐义德一眼,说,“你不是讲黄金外钞也没有吗?”
  “这个,这个……”徐义德不知怎么说才好。
  余静对徐义德说:
  “这金子是你的,可以由你支配。你要保证按时开伙,不准停车。”
  徐义德拍拍自己的胸脯,说:
  “这没有问题。”
  “不要再说没有钱了。”杨健幽默地说,“我晓得你一定有办法的。”
  徐义德忸怩地说:“过去的事别提了,杨部长。”
  郭彩娣跟在余静和杨健后面跨出了厂长办公室,她回过头去轻蔑地对徐义德狠狠地盯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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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班已经开车,做日班的张小玲、汤阿英她们都还没有走。“五反”检查队进了沪江纱厂以后,车间里工人的情绪沸腾了。下了班,谁也不愿意走,都想在厂里做点工作。张小玲她们不怕机器嘈杂的声音,在细纱间的小阁楼上热火朝天地谈论着。陶阿毛在细纱间检查过车子,没有走,也夹在当中听大家议长论短。
  董素娟的两只手按着郭彩娣的肩膀直摇,一边对着她的耳朵叫道:
  “你说呀,那二千两金子哪能发现的啊。”
  “做做好事,别再摇了。再摇,要把我的骨头摇酥了,就不好上工了呀。”郭彩娣歪过脸去望着董素娟,说,“小鬼头,你越是摇,我偏不讲给你听。”
  董素娟的两只手放下来,硬功不行,她只好用软功了。她双手合十,对着郭彩娣作了一个揖,用祈求的声音说道:“好姐姐,我不摇你的肩膀了。你快点讲给我们听听吧。”
  郭彩娣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软功。你软,她就硬不下心肠了。她看董素娟那副可怜相,忍不住笑了,说:
  “讲就讲,作啥揖呀!”
  “佛答应了,”管秀芬说,“小鬼头,别再拜啦。”
  “你这张嘴啥辰光才饶人?”郭彩娣望了管秀芬一下。
  管秀芬说:“你这张嘴也不推扳。”
  汤阿英站在管秀芬旁边很兴奋地望着郭彩娣。见郭彩娣卖关子不肯说,怕管秀芬和郭彩娣顶嘴会岔过这件大事,便催促郭彩娣道:
  “谈正经的吧,彩娣,你说吧。”
  “你再不说,我们就让阿英姐说了。”管秀芬急于想了解这个惊人的消息。
  “从何谈起呢,”郭彩娣不再拖延,把鬓角上披下来的黑乌乌的头发往耳朵后面一拢,想了想,认真回忆当时的情景。想着想着,她就站了起来,学徐义德坐在沙发里的派头和讲话的腔调。大伙把她包围起来。她在当中边说边讲,就像演戏似的。
  董素娟听得笑弯了腰,对郭彩娣说:
  “做做好事,等一等再讲,……”
  郭彩娣停下来,笑着说:
  “一会求我讲,一会又求我不讲。要我不讲,我就再也不讲了。”
  “不是的,”董素娟慢慢伸直了腰,喘了一口气说,“你讲的把我肚子笑痛了。我是求你等等再讲,叫我喘口气,我怕拉下一句半句的。”
  “小鬼头,别再闹了,”管秀芬拉着董素娟浅蓝布上衣的摆说,“你让彩娣讲完吧。”
  郭彩娣慢慢讲下去,最后谈到二千两金子处理的问题。陶阿毛暗自吃了一惊,站在旁边,故意挑起问题,梦想瓦解大家对徐义德斗争的意志。他信口说,徐义德办这个厂,养活了二千多工人;现在工人这样对付他,他会不会报复?张小玲顿时发现他的看法错误,但是并不即刻批驳他,抓住这个机会,要大伙儿谈谈究竟是徐义德养活了工人,还是工人养活了徐义德,这样可以提高大家的认识。
  董素娟听了郭彩娣绘影绘声的报告,她很愤怒。但陶阿毛提出那问题,她的愤怒情绪有点消逝,思索陶阿毛提的问题,不解地问他:“徐义德怎么养活了工人?”
  “徐义德拿出钱来办工厂,他雇工人,每个号头发工资。我们拿工资去买柴买米,不是他养活我们吗?”陶阿毛振振有辞地说,心里想当然是徐义德养活工人,这还有疑问吗?
  “他养活我们?我不信。”郭彩娣不同意他的看法,想了想,说,“徐义德整天坐着不动,连车间里也不来看看。有些工人还不晓得徐义德是高个子还是矮个子,只听说是个大块头,可没见过面。他不劳动,我们厂里赚的钱都上了他的腰包,这是准养活谁?”
  管秀芬听得大家说的仿佛都有道理。她不知道哪个道理对。她说:
  “这么讲,我们养活了徐义德,徐义德也养活了我们,谁的意见对?”她冲着张小玲的耳根子说的,问她的意见。
  张小玲有意不立即表示自己的看法,对大家说:“不好讲互相养活,总有一个为主的。究竟谁养活谁呢?”
  汤阿英说:
  “我认为是我们工人养活了徐义德。我们在厂里劳动,流血流汗,徐义德在家里享福,吃喝玩乐;徐义德坐汽车,我们走路;徐义德住洋房子,我们住草棚棚;徐义德吃大菜,我们吃咸菜;徐义德有三个老婆,我们工人有的连一个老婆也没有;徐义德的钱花不完,把二千两黄金埋在墙壁里,我们工人没钱花。为啥这样?还不是徐义德靠我们劳动,靠我们流血流汗,赚来了钱,让他剥削去,让他享福去,不是我们养活了他吗?”
  陶阿毛慌忙退了一步,装出不解的神情,改口说:
  “我也这么想,但是我听人家说,工人劳动,徐义德给我们的工资,也不能说他没养活工人。”
  董素娟听陶阿毛这么一说,有点迷惑不解了:对呀,徐义德每个号头发工资,虽说我们劳动,可是领了工资呀,这个问题怎么解释呢?郭彩娣不同意陶阿毛的说法,徐义德整天不劳动,尽享福,怎么能说他养活工人呢?工资,每个号头倒是拿的,陶阿毛这个歪道理她不赞成,一时自己又提不出有力的反驳的理由。她心里很急,盼望张小玲给大家说说清楚,她的焦急的眼光对着张小玲,那眼光仿佛对张小玲说:你懂的道理多,快点给大家说吧。张小玲还是不说,可把她急坏了。半晌,张小玲提出了问题:
  “我们工人一个号头拿多少工钿?”
  汤阿英立刻想起解放前的工人贫困的生活,她说:
  “解放前,一个号头发的工资,顶多只能买三斗黄糙米;钞票不值钱,物价天天涨,买迟了,一斗黄糙米也买不到。”
  郭彩娣接上去说:
  “那辰光,钞票不能搁在屋里过夜,一过夜,迟了几天去买,真的一斗黄糙米也买不到,有时只能买到一块肥皂,一刀草纸,一个号头的工资,别说家里人了,就连自己也养不活呀!”
  张小玲点点头,同意汤阿英和郭彩娣的说法,她问道:
  “我们一天给资本家做多少生活呢?”
  “八小时。”董素娟应声说道。
  “那是现在,”管秀芬直摇头,纠正说,“从前我们给资本家做生活一天何止八小时,十二小时也不止!”
  “有时做到十六小时,把人累坏了。”郭彩娣一想起过去做生活的情况,仿佛现在身上还感到有些痛哩。
  董素娟发觉自己的说法不对头,把现在的事当成过去的事,慌忙更正道:
  “我进厂比大家都晚,对过去许多事体不清爽,我也听说过去一天做生活的时间可长哩。”
  “我们一天做生活的时间那么长,就值三斗黄糙米吗?”张小玲进一步提出问题。
  “当然不止!”郭彩娣马上接着说。
  “工厂赚了许多钱都到啥地方去了?……”张小玲又问。“都装进徐义德的腰包里去了。”郭彩娣不等张小玲说完,便连忙接上去说。
  “徐义德整天不劳动,为啥能赚那许多钱?”张小玲提出这个问题,暗暗望了陶阿毛一眼。
  陶阿毛见张小玲抓住谁养活谁这个问题不放,提出一个问题又一个问题,不了解她究竟有多少问题要提,他一直在想怎么从侧面把她的问题顶回去,没等他开口,郭彩娣她们一一做了回答,都是事实,叫他没法顶回去。现在趁汤阿英她们在思考张小玲提的这个问题,觉得是一个机会,也有他认为的所谓理由,但又怕给人发觉他在帮资本家说话,便绕了一个弯,装出气呼呼的神情说:
  “郭彩娣说的对呀,我们工厂赚的钱都上了徐义德的腰包,他为啥要赚那许多钱?真是岂有此理。过去,我听人家说,徐义德经常对梅佐贤他们讲,是他徐义德拿出本钱办厂,将本求利,厂里赚的钱应该是他的;还说啥他不拿钱办厂,工人到啥地方去劳动?我听到这些没心没肝的话,心里非常生气。”陶阿毛十分巧妙地把自己的意见放在徐义德的嘴里说出来,然后又破口咒骂两句,语气之间显出他并不赞成,可是绝不正面提出反对,叫你捉摸不定他的真正态度。
  陶阿毛的一番话在董素娟的心里起了作用,她以为这话也有道理:办厂的确需要钱啊,没有钱啥人也没法子办厂;徐义德不办厂,工人哪能来做生活啊。她没有再深一层去追问这些问题。汤阿英静静在想张小玲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她觉得问题提的对,讲的有道理,而且非常重要,很能给人启发,越听使她兴趣越浓。她感到陶阿毛的说法使人认识不清,立刻提出来问他:
  “徐义德的钱啥地方来的?”
  陶阿毛见汤阿英问题提的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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