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第7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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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一对青衣男女听了,眸中也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这一行四人,自然就是杨浩、竹韵、穆羽和马燚。
竹韵笑道:“可是驸马家里却是一连生了两个女儿,把个罗老头儿愁得胡子都揪掉了一大把。想给驸马纳个妾吧,又怕你见了心中不喜。
杨浩笑道:“老罗家里子孙满头,克敌不生儿子,也没甚关系吧?我看老罗可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克敌任幽州留守兼管驻女真五卫兵马才不足三年,老罗就整日介跟我嘀咕,想让克敌调回长安,说他想那对小孙女了。”
竹韵哼道:“罗老头口是心非罢了。对了……”
她忽地止步,似笑非笑地看向杨浩:“据我所知,辽国那位耶律雅公主迄今仍是云英未嫁,驸马一到幽州,她就寻个籍口跑了去,官人着驸马镇守幽州,可是别有打算呀?”
杨浩摸摸鼻子,干笑道:“我那妹子可是大长公主,就算克敌真要纳妾,对方的身份也不能太低了不是?这个嘛,还要看缘份,接下来如何,我可管不着了。”
竹韵撇撇嘴,轻哼一声,眼见前面到了十字路口,竹韵身形一顿,说道:“官人虽令仪仗缓行于后,不过算算时间这时候也差不多该到了,咱们这便去行宫么?”
杨浩轻轻摇头,伫足沉吟片刻,说道:“你先去行宫,多年不曾涉足金陵了,故地重游,我想单独走走。”
竹韵应了一声,翩然转身,人群中早迎过一群扮做普通士子文人、贩夫走卒的侍卫来,又赶一辆马车,竹韵登车,刚刚进入车中坐下,忽又一掀轿帘儿,探入螓首,带着促狭的笑容道:“官人,阿古丽不日将来金陵朝觐叙职,你打算…拿人家怎么办呢?”
杨浩的神气儿有点古怪,摸着鼻子道:“什么怎么办?”
竹韵轻哼一声道:“人家对你的心思,瞎子都看的出来了,你道我们不知道么?人家替你巩固陇右,稳定甘州,现在功德圆满,又把大权交出来,任由你委派流官。一个女儿家,能有多少青春可以磋砣?冬儿、子渝,还有焰焰她们可是首肯了的,你杨大官人若真是个铁石心肠呢,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竹韵放下轿帘,一行侍卫护着马车离去,杨浩摇头一笑,这才转向穆羽,沉声问道:“交代你做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穆羽忙上前一步,一边随他前行,一边说道:“遵官家嘱咐,臣随太子与太傅先去了幽州,太子很喜欢那儿,未出关中前太子还整日哭闹,说是想念官家和皇后娘娘,现在已经好多了,吃得下、睡得着,驸马送了太子一匹小马,太子年纪虽小,可弯弓射猎,本领却是不小。”
杨浩欣慰地一笑:“甚好,读万卷书,还得行万里路才是,决不能让储君长于深宫,养成晋惠帝那般不是白痴,胜似白痴的皇帝,闹出‘何不食肉粥’的笑话来。诸皇子,今后慈从此例,每个太傅,每年换携一位皇子,半年居于宫,半年行于外,要设成常例。”
穆羽道:“是,之后臣去了上京,遵官家吩咐,向萧后娘娘递交了国书和私信,不过……不过官家的嘱咐,臣只完成了一半……”
杨浩眉头一蹙,讶然道:“完成了一半,此话怎讲?”
穆羽苦笑道:“官家约萧后娘娘会唔,商讨两国进一步开放边市、拟定详细的贸易律法一事,萧后娘娘答应了。不过……官家着臣交给萧后娘娘的东西,娘娘只收下了一半。”
“哦?又是一半?”
穆羽说着,摘下身上包袱,取出一封锦匣,杨浩接在手中,打开看了看,又仔细想了想,渐渐露出会心的笑意,胸有成竹地道:“你把锦匣收好,待朕会唔辽后时,一定要带上。”
这几年,宋国完全开放了榷场和边市,对各种商品的输入和输出不再设置种种障碍,随着磨合期过去,两国边境贸易日趋兴旺,在宋国的贸易总量中已占了五分之一,而在辽国那边甚至达到了二分之一强。
茶叶、铁锅、布匹等物资畅通无阻,关税很低,这且不说,杨浩还大力扶持北朝农业和手工业的发展。永和二年,朝廷兵发交趾,历时八个月的战争,灭了叛逆小朝廷,设州府流官治理,并且将该地高产生的粮种带回北方,经杂交培育,适应了北方气候之后,也毫无保留地提供给了北朝,虽说交换代价是北朝需向宋国提供十年的一定数量的马匹、牛羊,但是哪一方得惠更多,显而易见。
辽国的山后九州是汉人聚居区,也是辽朝的最大的农耕区,他们是优良粮种及其养植技术的最大受益者,同时,由于日趋兴旺的边境贸易,他们也是受益最大的人群。几年下来,生活环境大为改善的北朝汉人和其他诸族百姓对宋国亲近感大增,再也不会那么冷漠甚至敌视了,尽管两国之前如生死大敌,这种情形与后世美日之间的关系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杨浩的目的很简单,我要活,也得让人家活,要不然,大家都别想活的太平。
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像宋园一样,在它身边有这样一片广袤巨大的草原,有这样一个强大的草原民族,以中原五百年一出的杰出领袖,倾中原之全力,御千古之名将,也是杀不光、灭不掉,让北方狼成为中原挥之不去的梦魇。
杨浩知道,北方草原民族不屈不挠的南侵,和欧州小国殖民侵略的动机有很大不同,草原上的居民,生存环境恶劣,只能通过不能食用的野草转化为动物的乳品和肉类来满足生存需要,他们只能在不同的季节里赶着他的畜群在荒凉的草原上寻觅自然植被。
他们征服了自然环境,同时也成了自然环境的奴隶。当自然环境恶劣到难以活命的地步,他们唯有通过战争来掠夺,那么能掠夺哪里?更贫穷更荒凉的北极吗?自然是挥军南下,客观地讲,草原民族自有史有来,就不断地南侵,主要决定因素不是统治者的个人野心,而是老天爷的决定。
所以他们比中原人更好战,比中原人更能战,也比中原人更不计较战争成本,还有什么成本是比生存更重要的?
杨浩希望,文化同化、经济渗透、农耕技术的传播,能让北朝的生存环境不至于恶劣到比付出战争成本更惨烈。既然无法消灭狼,那就把狼变成羊,对立和压制解决不了的问题,希望能用其他手段来解决,至少会大量减少北人南侵的频率。如果有朝一日子孙后代真的腐朽不堪,朝廷成了只知吞噬民脂民膏的吸血鬼,那么取而代之的也是一群文明人,而不至于让一群野蛮人率领着整个中国大退步。
当然,占领山前七州,控制战略要地,经济文化双重“侵略”和同化,那是因为“形胜固难凭,在德不在险”完全是一句愚夫子的屁话,但是内部建设较之外部条件更加重要,这一点却是勿庸质疑的。
大量生活物资的输入北朝,改善了他们的生活环境,中原每兴起一件新鲜玩意儿,很快就会流行于整个北朝,文化上的认同、经济上的改善,正在渐渐改变北朝人的习俗、风气和性格。与此同时,宋国改革吏治、科举、军制,开海通商,交游万国,于潜移默化中正一点点地剔除着传统文化中消极、保守的糟粕。
这是一件长期工程,或许需要几代人的努力,但它的作用是巨大的,凭着中国人的聪明才智,未来的国人就可以一种更积极、更开明、更先进的方式延续下去。即便有一天他不在了,即便有一天他的子孙不肖丢了江山,败落的也只是他一家一姓,这个民族却只会越来越强大,再也不会变成一口闭关锁国骄傲自满的酱缸,让后人不知耗费多少年的努力,才在夷人坚船利炮的沉重打击下才肯正视自己,引入活水。
辽国虽然丢了山前七州,但是国家内部环境反较以前强了不止一倍,这几年的变化是那么明显,每个人都感觉得到,就算是最普通的牧民,也感觉到了同中原和盟以来的巨大变化,他们再也不必可怜到把一口裂了缝豁了口的铁锅都当成传家宝、当成最珍贵的陪嫁。
由于河西之地和山前七州在手,辽国的马匹、牛羊也不再是宋国求之不得的东西,因此可以平价输入,大量的健牛和骡马用以补充水路运输的不足,长安开始重现了解兴旺气象,再加上做为帝都,本地经济、文化也大力发展,关中也开始重现了八百里秦川的兴旺发达。
这是和则两利的事,杨浩相信,以萧绰的聪慧,能够明白战与和的利弊,能够明白他的一番苦心,能够与他相逢一笑泯恩仇,甚至……咳咳……这首饰又拿了一半回来,她是希望……我亲手为她佩戴上么?
锦帏初滥,麝香不断,红芳庭院,绿荫窗扉。留欢卜夜,月移花影,金系花腰,玉匀人面,娇慵无力,娅姹相依,对镜娉婷,懒梳衣妆……
一想那香艳旖旎的场面,杨浩禁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穆羽咳嗽一声,瞟了眼杨浩的神色,又道:“归途中,臣去了崇孝庵,秘密会见了后庵静修的永庆殿下……”
杨浩顿时露出关切之色,连忙问道:“她怎么说?”
穆羽道:“臣依官家所嘱,苦劝殿下蓄发还俗,可……可殿下不肯,殿下说,她只愿青灯古佛,终老此生,以赎一己之过,以祈天下之福。她还说……官家这个皇帝做的非常好,这是天下万民之福,殿下说,她现在生活的很好,心境很平和,永庆公主自大仇得报,江山禅让之日起,就已经真的死了,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潜心静修的比丘尼,叫官家以后不要再派人去打扰她清修了。”
杨浩怅立良久,唯有幽幽一叹。
行行复行行,前边来到了江南书院,今天是今年春阅开榜之期,五都同时开考,避免了天下士子长途跋涉,毕集长安之苦。饶是如此,仅金陵一地的士子,也是摩肩接踵,挥袖成云。
杨浩见此盛况,不由欣然一笑。
他忽地想起初到汴梁的时候,就是在贡院门口遇见了崔大郎,那一幕有趣的情景迄今难忘。
如今,崔家经过与郑家的明争暗斗,潜伏力量几乎已全部暴露,经过飞羽的秘密侦缉,再加上唐家、李家的揭发,崔家的潜伏力量已所余无几,掀不起任何风浪来了。杨浩并没有打压崔氏,曾经的一些想法,当他真的站在更高处,看的更辽阔时,就会进行修正和改变,摧毁崔氏的经济力量,与国事无补,国家强盛时,它本就是国家发展的助力,国家消亡时,既便没有它的离心离行,这个国家能摆脱消亡的命运?
唐家、李家、崔家,乃至“继嗣堂”七宗五姓中已经式微的几家,现在都摆上了台面,成为宋国工商业中的佼佼者,生意甚至做到了海外,通过政策引导,杨浩已成功地把这些阴谋家变成了企业家,他们旗下大多拥有极大的工厂、作坊,或许有一天,他们会成为宋国的大脱拉司,跨国大公司,就像构成了美国经济休、政治体、文化体的五百五十万家公司,杨浩期待着它们的茁壮成长,并随之引起的蜕变。
交头接耳、或悲或喜的士子、家人、奴仆、小商小贩中,有一个驼背的乞丐,正在注意观察着士子们的神情,有那垂头丧气、满脸悲戚的人物,他自然不会上前自讨没趣,可要见谁欢天喜地,笑容满面,他马上就会凑上去,贺喜高中,拍几句马屁,人家大喜之下,还没有一个让他空手而归的,大多都会施舍些银钱,是以获益颇丰。
忽一回头,瞧见杨浩咧开嘴笑了,那乞丐眼睛一亮,急忙蹒跚上前,隔着还有八尺远,就一头跪了下去,口中高声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金榜得中,鱼跃龙门。”
穆羽又好气又好笑,上前一步,斥道:“瞎了眼的东西,我家……”
“嗖,罢了罢了。”杨浩推开穆羽,见那乞丐蓬头垢面,衣衫破烂,后背高高隆起,似乎脊柱畸形,形如一座扭曲的小山,哪怕是他站着,也像一直在作恭打揖似的,他伏在地上,神态恭敬,那古树皮似的手背,十指满是泥垢的指甲长长,瞧来实在可怜,便自怀中摸出一吊钱来,递过去道:“拿去吧。”
那人一抬头,见整整一吊金灿灿的永和通宝,不禁大喜若狂,叩头如捣蒜地道:“谢大爷,谢大爷,小的祝大爷您……”
他一面说着恭维话,一面伸手接钱,忽地看清了杨浩的面容,不由得脸色大变,如见鬼魅般倒爬几步,怪叫一声就要逃走。
他神情有异,人群中的暗影侍卫早已警觉,他刚一动弹,四下人群里立即冒出几个便服大汉,将他牢牢围在中央。杨浩拿钱的手凝在空中,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紧低着头,眼神躲闪的乞丐,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他直起腰,慢慢走到那乞丐面前,沉声道:“抬起头来。”
那人身子瑟瑟发抖,下巴已勾到了胸口,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