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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节

步步生莲-第2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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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德玄微笑道:“听说杨院长新纳一妾,乃汴京第一行首媚狐儿,妖娆妩媚,端地是绝代尤物,杨院长将她蓄入私宅,艳福不浅,可喜可贺。”
  程德玄其实并不好女色,这番话听着对吴娃儿似乎不太恭敬,但是这也正是时人风尚,娶妾娶色,本来就是被视做玩物,许多士子文人赠妾、换妾,或者亲近友人登门作客时还有让妾去侍寝的,南唐宰相韩载熙每次宴饮之后就常常留宿客人,让自己的侍妾去陪宿,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根本没把这些侍妾当成是自己的女人。而仅仅是一个比丫环侍婢待遇好些的玩物罢了,自然谈不上尊敬,甚至连一点男人本能的独占欲都没有。
  可是杨浩虽也入乡随俗,按照规矩把吴娃儿定位为妾,心中对她却不无尊重,听了这话心中便有些不快,只是不便明白表现出来。
  程羽也微笑抚须道:“呵呵,如此说来,正是情热时候,杨院长晚来一步,那便有情可愿了。”
  杨浩打个哈哈,向旁边睨了一眼,低声问道:“那两位是?”
  程羽嘴角轻轻一撇,不屑地道:“赵普门下走狗而已,不必理会他们。”
  杨浩微笑不语:二赵之间果然水火不容,如今都派来了人来,想在运粮这件事上抢些功劳,这件事可有趣的很了。
  杨浩见此情形心中暗自警醒,自然也不会对赵普的人表示善意,且不论他明知历史大势,知道赵普是斗不过赵光义的,在臣下和手足之间,赵匡胤还是对赵光义更加亲近和信任。就算他不知道这一结果,他身上现在打着南衙的烙印,也绝不能去向赵普表示亲近。
  叛徒,在官场上永远是所有派系最厌恶的角色。李商隐惊才绝艳,就因为在牛党和李党之争中立场不明,身份暧昧,结果闹得不管是牛党上台还是李党上台,他始终是怀才不遇、不受重用,前人之鉴,杨浩才不会干出那种糊涂事来。
  杨浩不向慕容求醉和方正南多望一眼,只与程羽、程德玄谈笑说话,正闲聊间,码头上的官员忽然都肃静下来,船上几人立即有所感应,纷纷向远处一望。只见几顶八抬大轿正向这边赶来,程羽面容一肃,掸掸衣襟便要抢上岸去,方一举步,慕容求醉已一个箭步跃上了踏板。
  这些人虽是文士幕僚,但那时文人刚刚经历五代乱世,还讲究书剑双学,文武双全,这个武当然不是号令千军、排兵布阵的将军之武,而是个人武勇,是以只要有条件的,大多是既习文又学武,那慕容求醉身手矫健,一身武术似比程羽还要高明几分,脚不沾尘地便下了船。
  方正南紧随其后,程羽冷哼一声,沉下了脸来,待他们走过去,这才跃上跳板,杨浩见双方不合,竟至连这也要争上一争,心中暗自好笑,他有意落在后面,待程德玄也下了船,这才慢慢下去。
  来者正是魏王赵德昭、晋王赵光义、当朝宰执赵普、三司使楚昭辅,但是四人却有五顶大轿,杨浩心想:“莫非魏王妃伉俪情深,竟然送到码头上来了?”
  五顶大轿到了码头依次排开,打帘儿的急步上前掀开轿帘,第一顶轿中缓步走出的人方面大耳,步履从容,气质雍容,黑色金边蟒龙袍、一顶长翅如意头的官帽,正是南衙府尹、当朝晋王赵光义。
  第二顶大轿便是面容清瞿的当朝宰相赵普,衣饰官帽与赵光义略有区别,除了袍上无龙,帽翅头上也是云纹缀珠花的。第三顶大轿却不是魏王,里边出来一个白须老者,布巾青袍,脚下一双步履,许多人都不认得他,一见此人出来,不免莫名其妙,便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第四顶轿中就是年轻的魏王赵德昭了,赵德昭眉目英郎,一表人才,蟒袍玉带一穿,颇有几分英气,他这还是头一回在文武百官们面前亮相,神态难免有些局促。他走过去搀着那位青袍白须老者走向赵光义和赵普,那老者胡须微动,似乎在向他低语些甚么。
  第五顶轿中钻出惹了滔天大祸的大宋财神爷、三司使楚昭辅,汴河码头今日这等风景,全是他招惹出来的,楚昭辅见到百官实在是脸面无光,当下也不四下打量,便脚步微赧、大步流星地向魏王身边赶去。
  第七卷 王对王 第013章 百美送行
  几位大人在码头上站定,彼此谦让一番,便公推赵普出面讲话。爵和官是不同的两个概念,论官职,现场以赵普为尊,身为百官之长,官这一阶级上,已经没有人能比他更高了。赵普机敏多智,但书读的并不多,论起掉书袋的本事,比起在场许多两榜进士出身的官员要逊色很多,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就谈不上字字珠玑,不过为官多年,这种即兴发言对他来说却是驾轻就熟。
  赵普说完了便请钦使魏王向赶来相送的官员们致辞感谢,魏王赵德昭向皇叔赵光义揖了一礼,这才上前说话,他的话显然是事先准备好的,字斟句酌,语声铿锵,众官员频频颔首,对这位初次亮相的魏王大为赞赏。
  杨浩对这种官面文章素来不感兴趣,说的再如何花团锦簇,终究是表面文章,只不过从这上面,至少能看得出一个人的谈吐、文才、思虑的周详程度,如果是他人捉刀代笔,那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百官做聚精汇神状,恐怕不是作戏就是想趁此机会考量一下这个有可能成为储君的皇子,对他多了解一些。
  而即便是出于第二个目的,杨浩同样懒得理会。因为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宋国第二任皇帝是站在一旁的那个晋王赵光义,而非赵德昭。这历史能改变么?谁去改变它?
  大概就这几年功夫,赵匡胤就要死了,至于到底怎么死的,在后人的眼中是一桩查无实据的疑案,杨浩做不到抛家舍业,像得了失心疯似的跑去见赵匡胤,神神道道地预言他亲爱的兄弟要谋杀他,然后被大发雷霆的赵匡胤把他干掉。
  直接去赵匡胤面前扮神棍是不可能的,同时他也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年的哪一天,发生了“斧影摇红”的历史疑案,只记得赵匡胤驾崩的那一天晚上开封大雪,他就算每逢下雪天就跑到皇宫门口去义务站岗,也不能阻止赵光义入宫。
  何况,就算赵二谋杀赵大是个事实,和他有甚么关系呢?他的地位、前程,不会因为这起政变遭受什么影响。赵匡胤只是他比较欣赏的一位帝王,虽说这位帝王现在从历史的故纸堆里爬出来。从一个符号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是他对这位不久前还对他酝酿杀机的皇帝并没有什么情意。
  谁做皇帝,谁是正统,在儒学浸淫多年的士子们眼中或许是件不得了的大事,为此而赴死那是大道公义、那是浩气长存。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得个青史留名,死得其所。但是在杨浩这样一个有着现代思维的人来说,他没有那种“伟大”的觉悟。
  老赵家这两兄弟谁坐天下关我鸟事?以杀身之祸去险涉皇帝家事,得不偿失。做为一个现代人,他没有那种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君理念,,他的身体要受时代的限囿,但是他的思想是自由的,没有受到这个时代的种种理念束缚,如果让他在这位皇帝和自己的安危之间做一个选择,他会理所当然地选择自己。做人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在他的心中,既没有这种责任、也没有这种义务。
  然而这一来,他今后就必须得面对一件现实,他得向赵光义称臣,而这个人,却是他已论及婚嫁的女人移情别恋的对象。这个人没有用强行抢,谈不上夺妻之恨,可是这样就不觉得别扭么?
  这个时代的人,或许觉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的一切都是天子的,包括女人,那些被做皇帝的强索了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妻子纵然心中不愿,其实潜意识里还是能够接受这种事实的,但杨浩本不属于这个时代,他无法坦然面对,尽管这是唐家羡于赵光义的权势而主动巴结。
  曾与他耳鬓厮磨、两心相许的那个女人有一天会成为皇贵妃,他无法向这个女人躬身称臣,那腰杆儿弯下去,他也就完全丧失了自我,彻底地变成了这个时代的一个男人。今天看到百官云集,忽然勾起了他的这件心事,深埋心底的痛重又浮现出来,无心应喧嚣,不如归去……
  “或许,我该功成身退,挂印归田。但是现在还不行,官家把我羁縻于朝廷,本有束缚监视的用意,他是不会答应的。也许,我也要等待那个冬天,等着漫天大雪飞降的时刻。那一天,改变了他的命运、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改变了大宋的国运,还是那一天,也将改变我的命运……”
  杨浩仰起脸来,以一种“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心态喃喃自语道:“那一场漫天大雪啊……”
  “杨院长在说甚么?登船啦。”旁边程羽一扯他的衣袖,奇怪地看着他道。
  “嗯?啊!”杨浩清醒过来,定睛一看,只见百官拱揖之下,魏王赵德昭频频招手,正向船上行去,一众从属尾随其后,忙向程羽谦笑致谢,随着人流向船上走去。
  船工的号子声中,哗啦啦的铁链声响,巨锚被一点点绞起,巨大的船帆在水手们整齐划一的动作下一截截的升起,赵德昭带着楚昭辅已登上第二层船面,向站在码头上的晋王、赵相公和文武百官拱揖道别。
  就在这时,远远的有人叫起来:“杨院使!杨院使!啊,小姐小姐,杨院使的船还没有走呢。”随即一群女人声音一起呼唤起来:“杨院使,杨院使,我家小姐前来相送,请院使大人下船一唔。”
  文武百官纷纷回头望去,杨浩意兴索然,正想走进船舱,一听声音忙也走到船舷旁扶舷望来,一看之下,几乎晕倒。
  好一堆莺莺燕燕,足足数百号年轻娇艳的女子,人人俱着彩衣,衣带飘飘、香风阵阵,云寰雾鬓,群雌粥粥,那些女子们是一溜小跑赶过来的,一边跑一边还扬着翠袖皓腕,五颜六色的小手帕在空中挥舞如林,真是何……其壮观!
  杨浩登时大汗,就算不低调一些,也用不着搞出这般景象吧?本来庄严肃穆的送行场面,让这些女子们一搀和,简直不知所谓。杨浩的眼睛都看花了,文武百官们站在码头上更不用说了,那胭脂水粉的甜香味儿早就钻进了他们的鼻孔中去。一大堆妙龄少女和半老徐娘从他们身边跑过去,乳波臀浪一片,纤腰袅袅如流,早把他们看得眼花缭乱了。
  大宋的皇家、官场、民间,无论是相比以前,还是相比以后的朝代,风气上都要开放的多,亲民、同乐的观念比较深入民心,不管是皇家盛大庆典,还是官吏们升迁迎送,亦或是豪绅巨贾过生日请客人生意开张,都喜欢请一批官妓名伶,打扮的花枝招展,或同席宴饮,或登上彩楼歌舞助兴,以此蔚为时尚,觉得脸上有光,他们是不会摆出理学家的君子面孔痛斥其非的。
  一见这些女人赶来,众丫环侍婢、妈妈婆子之中还有一顶顶小轿、抬辇,到了码头纷纷放下,里边走出来的任哪一个单独拿出来都是倾国倾城之姿、香艳动人之貌,仔细看去,许多美人儿这些大人们都是认得的,都是红极一时的汴梁名妓,花魁榜上有字号的状元、榜眼、探花,最中间三个娉娉婷婷、环佩叮当的绝色丽人正是汴梁三大行首:柳朵儿、沈娆、文惜君。
  人群中,吴娃儿见此情形眼波盈盈一荡,便掩唇轻笑起来:“官人还说要低调一些,这一下可好。连魏王的威风都被他遮盖下去了。”穆羽和姆依可也是忍俊不禁,诸多官吏纷纷退后给那些女人们让开一条道路,惊笑私语,蔚为奇观。
  赵德昭站在船楼上目瞪口呆,旁边有人附耳对他说了些什么,赵德昭便哈哈大笑起来,扶栏向船下喊道:“杨院使,美人恩重,且去岸上相见吧,本王候你一时便是。”
  杨浩心中这个窘啊,脸色赧然地登上踏板,在船上船下、满码头的官吏们指指点点、窃笑私语声中硬着头皮走上码头,立时便被一片彩衣美女裹了进去。
  这些红牌伶妓如今大多加入了“千金一笑楼”,纵然不曾加入的,也是唯“千金一笑楼”马首是瞻,首届花魁大赛一开,她们的身份地位、名气影响俱是水涨船高,人人都对杨浩心怀感激,如今这位“一笑楼”的幕后大老板要离开京城,她们岂能不来相送。
  可是如今杀猪巷因为“千金一笑楼”的女儿国、百味居、百香楼和赌坊等陆续开业,连带着整条街的生意都红火起来,但是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巷弄还是不宽,整天里人潮流动,摩肩接踵。
  今天这些姑娘们都要前来相送,或乘轿、或乘辇,又带着许多贴身的侍婢丫环、张罗照应的妈子婆子、帮闲汉子,这一出来,把个杀猪巷挤的是水泄不通,偏偏这时候前往各地招募姑娘的船陆续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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