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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东北一家人-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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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小玲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和朋友们都告完别了,出国的行头也买齐了,外汇也换好了,机票也定妥了,可没想最后一步遭到拒签,她觉得没脸见人。
  这时候,金老二被牛继红胁迫来了。
  牛小玲骂道:“他还有脸来?忘恩负义的东西。”
  金老二来了个诸葛亮吊周瑜:“小玲妹妹,听你这么说我心绞痛呀,妹妹的泪,一滴我就醉;哥哥的心,一揉它就碎,我就是忘了我妈的恩也不能负了你的义呀。
  咱俩是一对苦命的孩子,就像孤儿没了爹和娘……“
  牛大爷说:“怎么说话哪?我和小玲她妈这不活得好好的吗?”
  “哎呀牛大爷,我这不是把小玲从精神病的边缘往回拉呢嘛?这叫苦肉计,等一会儿我再使美人计……”
  牛小玲打开房门:“就你还使美人计呢?你就不怕我将计就计?你来得正好,我还正想找你呢。爸,叫我妈把饺子端我屋里来吧,我要和他边吃边谈。”
  金老二说:“对对,边吃边谈,我正好也有点饿了。牛大爷,别忘了给我拿几头蒜。”
  金老二和小玲边吃边谈。
  牛小玲说:“说说吧,这几天到你家的那几个花枝招展的小狐狸精是怎么回事儿呀?”
  “你说她们呀,还不是看我要出国了,行情见涨了,就扑上来了。以前对我带搭不理、不冷不热的,从来就没把我当回事儿,现在来劲了,她们那点小心眼儿,我全清楚,当我是傻子呀?我是大丈夫志在四方,何患无妻,等我在国外赚了钱,出人头地……”
  牛小玲打断他:“德行德行!我就看不惯你这小人乍富的样儿,你还没怎么着呢,你怎么回事儿我还不清楚?浅薄!金二哥,签完证那天晚上你对我说的话还记得吗?”
  金老二说:“什么话?那天乱哄哄的说了好多话我哪儿还记得呀,你给提个醒儿?”
  “你真是属耗子的,撂爪就忘。好,我给你提个醒儿,你说我的柔情你永远都懂,你把我看得清楚,想起来了?”
  “哦,还是没想起来。”
  “你装糊涂是不是?你当时说你哪儿都不去了,就在中国陪我,忘了?”
  “是吗?我是这么说的?不可能呀,我记得我说要出国深造,将来回国投资建厂、报效祖国什么的。”
  牛小玲来了杜十娘痛斥负心郎:“好你个金老二,我算认识你了,你是郎心似铁,我是红颜薄命;你是始乱终弃,我是一往情深。你以为我牛小玲会赖上你,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哼!燕雀焉知鸿鸽之志,算我瞎了眼,走了神儿,崴了脚,闪了腰,认识个白眼狼。我,我,你,你辜负了我,你伤害了一个纯情少女最真挚的心!
  呜呜,呜呜……“
  一番话,却说动了金老二。金老二深情地说:“小玲,我怎么能不知道你的心呢?我承认我特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除了家人,国内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就是一想起你,想起我们在一起的耳鬓厮磨和打情骂俏,你是我惟一惦记的人,关心的人!我在外面一立住脚,马上就接你出去。小玲妹妹,耍离开了,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需要你,我的梦中不能没有你,即使黑夜永不再来!”
  牛小玲听到这一番话,也受了感动,她扑到金老二的怀里:“我也是!金哥!”
  金老二欲吻小玲,小玲却猛然推开他:“哎!你吃了几头蒜呀!”
  他们决定结了婚再出国。结婚可够忙活人的,今天刚拿回来婚纱照。一进门,见街道朱大婶和金大头、牛大爷正说话。
  金老二满脸通红地说:“爸,牛大爷,我们回来了。”
  金大头看着照片,夸了一番儿子,牛大爷夸了一番女儿。牛大爷说:“趁朱主任在,你们俩赶紧去登个记,把结婚证领了,我这心也就塌实了。”
  朱大婶说:“没问题,我先带你们小两口儿去街道填申请表,再去照相馆照结婚像,去医院检查身体,顺便到‘计生办’开独生子女证明,然后去民政局交钱领结婚证,最后到派出所迁户口,一周内全部拿下,怎么样?”
  金老二说:“我出国的机票可是后天的,怕来不及了。朱大婶,拜托你了,帮帮忙。”
  朱大婶说:“好吧,咱们抓紧时间吧,小玲呀,你多大了?”
  “我6月6 号就满21岁了!”
  “等会儿,6月6 号你才21?不行呀,婚姻法明确规定女方要22岁才到结婚年龄,你们这叫早婚知道吗?违法的!老牛呀,不是我说你,你也是老同志了,怎么能跟组织上开这种玩笑呢?差点害得我犯错误。”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牛小玲只得又大哭一场:“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呀!我妈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呀!”
  过了两天,满院的邻居千叮咛万嘱咐地送走了金老二,小玲默默站在门后,只是悄悄摆了摆手。
  第八章
  年轻人有年轻人撒欢的方式,老年人有老年人撒欢的招法。厂区一到夜晚,老头老太太们就凑到一起,大扭特扭秧歌,鼓乐齐鸣。牛大爷嫌那玩意儿俗,不和他们玩儿,牛大娘可对秧歌特上劲。
  牛大爷没事儿找金大头下棋,象棋、军棋、跳棋,逮棋就下,一下就是脸红脖子粗,要的就是这个劲。
  金大头嘴不适闲地气牛大爷:“想跟我玩儿?我玩儿死你。你还想跑?我打折你的腿。”
  牛大爷说:“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呀?我,我跳,我……我怎么又跳回来了?不行,这边不行我走这边。”
  金大头说:“走好了,不带翻悔的啊。你是雷锋呀,真有风格,把道给我让出来了。”
  “不行不行,我没看着,缓一步,缓一步。”
  金大头按住牛大爷的手:“你给我放下。你咋不嫌柯碜呢?”
  牛大爷说:“就一把,就这一把,行不行?好好,不缓了,我渴了,给我弄杯水去。”
  金大头说:“我给你倒水,我把你整出眼泪,把你干报废。”
  牛大爷乘机偷动棋子,金大头不干了,手一抖,热水烫在牛大爷手背上。
  牛大爷大怒:“干啥呀?又不是赢房子赢地的。你没悔过棋呀?还带用开水烫的!跟你下棋倒了八辈子霉,去去去,一边去,看你就不烦别人?”
  “你玩赖还有理了,好像谁愿意跟你这个臭棋篓子下似的,我再跟你下棋我不姓金!”
  牛大爷说:“不下就不下。出去,滚!”
  “滚就滚。”金大头拔脚就走,走了两步发现是在自己家中,“你滚,这是我家!”
  牛家里,大家在看电视。
  牛小玲盯住一个台:“别动别动,我就爱看这个连续剧,这外国女的真叫开放,上集里那男的都那样了,她就一点不脸红,打死我也不信呀。”
  牛小伟说:“这叫春眠不觉晓,处处性骚扰。”
  牛大爷气哼哼地进来:“不要脸的老金,我再理你我把牛字倒着写!”
  牛大娘说:“怎么了这是,走时候还好好的呢。”
  “真没意思。下棋还不许缓,就没他金大头这样的,没意思。”
  牛小玲说:“咳,我还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不就是下个棋嘛。爸,你又玩赖了吧?”
  牛小伟说:“俩玩赖的碰一块儿了。爸,消消气,看电视,你们看啊,这叫窗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一对狗男女……”
  牛大爷说:“我看就像你。换台,换台,没意思。”
  牛大娘说:“按9 ,生活频道,专谈中老年人恋爱的,你爸他最爱看这个,他就对婚外恋、第三者有兴趣。”
  牛小玲说:“对,这对你老搞婚外恋有帮助……有帮助你也不能看这个呀。”
  牛小伟说:“那是,你就是爱看,也得等我妈不在家的时候看呀。”
  牛大爷说:“谁说我爱看这个?你们这纯属人身攻击、造谣诬蔑,没意思就是没意思嘛。”
  牛大娘说:“我还觉得没意思呢,想有意思是吧?有本事你演电视剧呀,有嗓子你开演唱会呀,有体力你跑马拉松呀,有胆子你练法轮功呀,把你狂的。闹一会儿行了,见好就收吧。”
  牛大爷说:“谁闹了?我就是想活着有点儿意思、有点儿刺激,不过分吧。闹心。”
  牛大娘说:“行了,吃饱了撑得慌找点事儿做还不容易。小玲,帮你爸问问那时装表演有没有男子老年组。回头我也问问我们秧歌队还有没有名额,你原来不是好这口儿吗?又会吹唢呐,也算你一个。”
  “时装表演,你可拉倒吧。秧歌队,要哪。那是我玩儿剩下的,1949年解放,我在城门楼子边扭边吹欢迎解放军进城,那才叫力度。1958年大跃进、1972年欢迎西哈努克、1976年粉碎‘四人帮’,哪回扭大秧歌咱不是主力!你也不打听打听,什么叫专业选手?就你们那水平,让我跟你们混,丢不起那人,真没意思,睡觉。”
  牛大娘说:“这可是你说的,你不去我找别人去了,你可别后悔。非板板你的毛病不可。”
  牛大娘在秧歌队一忙活开,把做晚饭这碴儿给忘了。全家人一人一碗方便面各自闷头吃,牛小伟边吃边说:“我真恨不得把发明方便面的人给打残废了,我在外面跑业务天天吃方便面,回到家还吃方便面。”
  牛继红说:“妈,你今天干什么去了,怎么晚饭都忘做了?”
  牛大娘说:“对不起了,各位,今天有点儿特殊情况,你们一个个不是天天都说没意思吗,我能让你们有点意思,信不?”
  没人搭话。
  牛大娘说:“我看你们平时总觉得没意思,就在秧歌队给你们报了名,看在我的面子上,工会主席终于同意让你们去试试,有没有意思?”
  牛大爷说:“说这么热闹还是秧歌呀。你也不想想,我是从车间主任的岗位上退下来的,级别相当于副处,哪有处长上街扭大秧歌的?这不是拿村长不当干部嘛!”
  牛小伟说:“我,这么个英俊小生不演电视剧去扭大秧歌,群众也不答应呀。”
  牛小玲说:“没我事儿呀,我参加时装表演。”
  孙军说:“我不管谁去扭大秧歌,反正千万别说认识我,影响我在学校的威信。”
  牛大娘说:“悲哀呀!这只能说明你们的无知。知道不?秧歌,顾名思义,是我们祖先在插秧劳动之余载歌载舞的一种娱乐方式,是民间劳动人民创造总结出的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它集音乐、舞蹈、唱歌、表演、体育、健美于一身,是国粹。
  国粹懂吗?就是外国没有的,老祖宗留下来的,像京剧、烹饪、武术等,都是国粹,当然还有大秧歌。“
  牛大爷说:“既然烹饪也是国粹,你还是多把它发扬光大吧,别让我们再吃方便面了。”
  牛大娘说:“废话少说,你们不参加可以,可我已决定同时参加全市举行的秧歌比赛和时装表演大赛,不拿回个理想的名次我决不收兵。半个月之内你们食宿自理。走,小玲,到里屋教妈转身亮相的造型,人生能有几回搏。”
  吃完了饭,牛大娘又去找金大头练秧歌。
  牛大娘敲门进来:“对不起,对不起,来晚了,他金大叔呀,你练得怎么样了?”
  金大叔说:“你怎么才来呀?我自己都练了一个多小时了,要不是前几天跟你们家老牛闹别扭,我早到你们家找你去了。”
  “你们俩真是一对老小孩,不就是下个棋嘛,至于吗?你就不能让着点儿他?”
  “凭什么就得我让着他呀。”
  牛大娘说:“行了行了,你们俩呀,狗咬狗,一嘴毛,没工夫跟你瞎扯。我时间有限,下午还得跟小玲去时装表演训练班练台步呢。赶紧地,去秧歌队,就你现在这水平,还不知道用功,等比赛时打狼,我可跟你丢不起那人。”
  金大叔说:“你说这话丧良心呀。我4 点多就起床练秧歌了,我还得怎么用功呀?!”
  牛大娘说:“那怨谁呀?谁叫你基本功差呢,快走吧……”
  中午,牛小伟看爸爸不开心,就陪爸爸到小饭馆喝点小酒。
  孙军急匆匆跑来:“姥爷,你还有心思吃呀?出事了!出大事了!”
  牛小伟说:“怎么了?小鬼,慢慢说。”
  孙军坐下就吃:“我本来不想说,我姥平时也待我不薄,可这件事关系到你的晚年幸福,咱们家的安定团结,我还是说了吧。我姥,我姥有了婚外恋,她有男朋友了。”
  牛小伟说:“真的!最美不过夕阳红,看不出来呀,英雄的母亲。哎,那要是真的,我不就有俩爹了嘛,这还得了。你听谁说的,造谣吧?”
  孙军说:“谁造谣了?我亲眼看见的,我姥和金爷爷手拉手、肩并肩,亲亲热热的,看见我愣不理我。”
  牛小伟说:“谁?金爷爷,你是说对门的金大叔?好你个老不正经,打上我妈的主意了,不行,我找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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