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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养心的妙药-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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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通常会很吃惊,好像怀疑我是否听懂了他们的愁苦,甚至恼怒我为什么对具体的问题视而不见,而盘问他们如此不着边际的空话。更有甚者,以为我根本就没有心思听他们说话,自己胡乱找了个话题来搪塞。
  我会迎着他们疑虑的目光,说,请回答我的这个问题,你为什么而活着呢?
  年轻人一般会很懊恼地说,这个问题太大了,和我现在遇到的事没有一点关联。我会说,你错了。世上的万事万物都有关联。有人常常以为心理上的事只和单一的外界刺激有关,就事论事,其实心理和人生的大目标有着纲举目张的紧密接触。很多心理问题,实际上都是人生的大目标出现了混乱和偏移。
  举个例子。一个小伙子找到我,说他为自己说话很快而苦恼,他交了一个女朋友,感情很好。但女孩子不喜欢他说话太快。一听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女孩就说自己快变成大头娃娃了。还说如果他不改掉这毛病,就不能把他引荐给自己的妈妈,因为老人家最烦的就是说话爱吐唾沫星子的人。
  你说我怎么才能改掉说话太快的毛病?他殷切地看着我,闹得我都觉得如果不帮他这个忙,简直就成了毁掉他一生爱情和事业的凶手。
  我说,你为什么要讲话那么快呢?
  他说,如果慢了,我怕人家没有耐心听完我的话。您知道,现在的社会,节奏那么快,你讲慢了,人家就跑了。
  我说,如果按照你的这个观点发挥下去,社会节奏越来越快,你岂不是就得说绕口令了?你的准丈母娘就不是这样的人啊,她就喜欢说话速度慢一点并且注意礼仪的人啊。
  他说,好吧,就算你说的这两种人都可以并存,但我还是觉得说话快一些,比较占便宜,可以在单位时间内传达更多的信息。
  我说,那你的关键就是期待别人能准确地接受你的信息。你以为只有快速发射信息才是惟一的途径。你对自己的观点并不自信。
  他说,正是这样。我生怕别人不听我的,我就快快地说,多多地说。
  当他这样说完之后,连自己也笑起来。我说,其实别人能否接受我们的观点,语速并不是最重要的。而且,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在意别人是否能接受你的观点?
  这个说话很快的男孩突然语塞起来,忸怩着说,我把理想告诉你,你可不要笑话我。
  我连连保证绝不泄密。他说,我的理想是当一个政治家。所有的政治家都很雄辩,你说对吧?
  我说,这咱们就比较接触到了问题的实质。要当一个政治家,第一要自信。他们的雄辩不是来自速度,而是来自信念。一个自信的人,不论说话快还是慢,他们对自我信念的坚守流露出来,会感染他人。我知道你有如此远大的理想,这很好。你要做的事,不是把话越说越快,而是积攒自己的力量,让自己的信念更加坚强。
  那一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后来,这个男生告诉我,他讲话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也被批准见到了自己的准丈母娘,听说很受欢迎。
  这边刚刚解决了一个说话快的问题,紧接着又来了一位女硕士,说自己的心理问题是讲话太慢,周围的人都认为她有很深的城府,不敢和她交朋友,以为在她那些缓慢吐出的话语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我试了很多方法,却无法让自己说话快起来,烦死了。她慢吞吞地对我这样说,语速的确有一种压抑人的迟缓,好像在话的背后还隐藏着另一句话。
  我看她急迫的神情,知道她非常焦虑。
  我说,你讲每一句话是否都要经过慎重的考虑?
  她说,是啊。如果不考虑,讲错了话,谁负得了这个责?
  我说,你为什么特别怕讲错话?
  女硕士说,因为我输不起。我家庭背景不好,家里有人犯了罪,周围的人都看不起我;家里很穷,从小靠亲戚的施舍我才能坚持学业。我生怕一句话说差了,人家不高兴,就不给我学费了。所以,连问一句〃你吃了吗?〃这样中国人最普通的话,我也要三思而后行。我怕人家说,你连自己的饭都吃不饱,也配来问别人吃饭问题。
  听到这里,我说我明白了。你觉得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引致他人的误解,给自己造成不良影响。
  女硕士连连说,对对,就是这样的。
  我笑了,说,你这一句话说的并不慢啊。
  她说,那我是相信你不会误会我。
  我说,这就对了。你说话速度慢,不是一个技术性的问题,是你不能相信别人。你是否准备一辈子都不相信任何人?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断定你的讲话速度是不会改变的。如果你从此相信他人,讲话的速度自然会比较适宜,既不会太慢,也不会太快,而是能收放自如。
  那个女生后来果然有了很大的改变,她的人际关系也有了进步。
  今天我们从一个很大的目标谈起,结果要在一个很小的地方结束。我想说,一个人的心理是一座斗拱飞檐的宫殿,这座宫殿的基础就是我们对自己人生目标的规划和对世界对他人的基本看法。一些看起来是技术和表面的问题,其实内里都和我们的基本人生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心理问题切不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那样如同创可贴,只能暂时封住小伤口,却无法从根本上让我们的精神强健起来。

呵护心灵
  那一年我17岁,在西藏雪域的高原部队当卫生兵,具体工作是做化验员。
  雪山上的条件很差,没有电,许多医学仪器都不能用。化验血的时候,只有凭着眼睛和手做试验,既辛苦,也不易准确。
  一天,一个小战士拿了一张化验单找我,要求做一项很特别的检查。医生怀疑他得了一 种很古怪的病,这个试验可以最后确诊。
  试验的做法是:先把病人的血抽出来,快速分离出血清。然后在56摄氏度的情形下,加温30分钟。再用这种血清做试验,就可以得出结果来了。
  我去找开化验单的医生,说,这个试验我做不了。
  医生问:为什么?
  我说,你想啊,整整半个小时,要求56摄氏度分毫不差。要是有电暖箱,当然简单了。机器的指针旋钮一应俱全,把温度和时间定死,一按电钮,就开始加温。时间到,红色指示灯就亮了,大功告成。但是没有电,你就抓瞎没办法。我又不能像个老母鸡似的把血标本揣在身上加温。就算我乐意干,人的体温也不到56摄氏度啊。
  医生说,化验员,想想办法吧。要是没有这个化验的结果,一切治疗都是盲人摸象。
  我是一个好心加耳朵软的女孩。听了医生的话,本着对病人负责的精神,仔细琢磨了半天,想出一个笨法子,就答应了医生的请求。
  那个战士的胳膊比红蓝铅笔粗不了多少,抽血的时候面色惨白,好像是把他的骨髓吸出来了。
  前面的步骤都很顺利,我开始对血清加热。
  我点燃一盏古老的印度油灯,青烟缭绕如丝,好像有童话从雪亮的玻璃罩子里飘出。柔和的茄蓝色火焰吐出稀薄的热度,将高原严寒的空气炙出些微的温暖。我特意做了一个铁架子,支在油灯的上方。架子上安放一只盛水的烧杯,杯里斜插一根水温计,红色的汞柱好像一条冬眠的小蛇,随着水温的渐渐升高而舒展身躯。
  当烧杯水温到达56摄氏度的时候,我手疾眼快地把盛着血清的试管放入水中,然后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温度计。当温度升高的时候,就把油灯向铁架子的边缘移动。当水温略有下降的趋势,就把火焰向烧杯的中心移去,像一个烘烤面包的大师傅,精心保持着血清温度的恒定……
  说实话,这个活儿真是乏味透顶。凝然不动的玻璃器皿,枯燥单调的搬移油灯,好像和一个3岁小孩下棋,你既不能赢又不能输,只能像木偶一样机械动作……
  时间艰难地在油灯的移动中前进,大约到了第28分钟的时间,一个好朋友推门进了化验室。她看我目光炯炯的样子,大叫了一声说:你不是在闹鬼吧,大白天点了一盏油灯!
  我瞪了她一眼说,我是在全心全意地为病人服务,正像孵小鸡一样地给血清加温呢!
  她说,什么血清?血清在哪里?
  我说,血清就在烧杯里啊。
  我用目光引导着她去看我的发明创造。当我注视到水银计的时候,看到红线已经膨胀到70摄氏度的范畴,劈手捞出血清试管。就在我说这一句话的工夫,原本像澄清茶水一般流动的血清,已经在热力的作用下,凝固得像一块古旧的琥珀。
  完了!血清已像鸡蛋一样被我煮熟,标本作废,再也无法完成试验。
  我恨不得将油灯打得粉碎。但是油灯粉身碎骨也于事无补,我不该在关键的时刻信马由缰。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办?空白化验单像一张问询的苦脸,我不知填上怎样的答案。
  最好的办法是找病人再抽上一管鲜血,一切让我们重新开始。但是病人惜血如命,我如何向他解释理由?就说我的工作失误了吗?那是多么没有面子的事情!人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化验员,这不是自己抹黑吗?
  想啊想,我终于设计出了如何对病人说。
  我把那个小个子兵叫来,由于对疾病的恐惧,他如惊弓之鸟战战兢兢。
  我不看他的脸,压抑着自己的心跳,用一个17岁女孩可以装出的最大严肃对他说:我已经检查了你的血,可能……
  他的脸刷地变成霜地,颤抖着嗓音问,我的血是不是有问题?我是不是得了重病?
  等待检查结果的病人都如履薄冰。我虽然年轻,也很懂得利用这种心理。
  这个……你知道像这样的检查,应该是很慎重的,单凭一次结果很难下最后的结论……
  说完这句话,我故意长时间地沉吟着,一副模棱两可的样子,让他在恐惧的炭火中慢慢煎熬。直到相信自己已罹患重疾。
  他瘦弱的头颅点得像啄木鸟,说,我给您添了麻烦,可是得了这样的病,没办法……
  我说,我不怕麻烦,只是本着对你负责,对你的病负责,还要为你复查一遍,结果才更可靠。
  他苍白的脸立刻充满血液,眼里闪出星星点点的水斑。他说,化验员,真是太谢谢啦,想不到你这样年轻,心地这样好,想得这么周到。
  小个子兵说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撸起袖子,露出细细的臂膀,让我再次抽他的血。
  我心里窃笑着,脸上还作出不情愿的样子,很矜持地用针头扎进他的血管。这一回,为了保险,我特意抽了满满的两大管鲜血,以防万一。
  古老的油灯又一次青烟缭绕,我自始至终都不敢大意,终于取得了结果。
  他的血清呈阴性反应。也就是说他没有病。
  再次见到小个子兵的时候,他对我千恩万谢。他说,化验员啊,你可真是认真啊。那一次通知我复查,我想一定是我有病,吓死我了。这几天,我思前想后,把一辈子的事想过了一遍。幸亏又查了两次,证明我没病。你为病人真是不怕辛苦啊!
  我抿着嘴不吭声。
  后来领导和同志们知道了这件事,都夸我工作认真并谦虚谨慎。
  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我都为自己当时的灵动机智而得意。
  我的年纪渐长,青春离我远去。机体像奔跑过久的拖拉机,开始穿越病魔布下的沼泽。有一天,当我也面临重病的笼罩,我对最后的化验结果望穿秋水的时候,我才懂得了自己当年的残忍。我对医生的一颦一笑察言观色,我千百次地咀嚼护士无意的话语。我明白了当人们忐忑在生死的边缘时,心灵是多么的脆弱。
  为了掩盖自己一个小小的过失,不惜粗暴地弹拨病人弓弦般紧张的神经,我感到深深的懊悔。
  假如今天我出了这样的疏忽,我会充满歉意地对小个子兵说,对不起,因为我的粗心,那个试验做坏了。现在我来重新做。
  我想他也许会发脾气的,斥责我的不负责任。按照四川人的火爆脾气,大骂几句也有可能。我会安静地倾听他的愤怒,直到他心平气和的那一瞬。我相信他还会撸起袖子,让我从他比红蓝铅笔粗不了多少的胳膊上抽血……也许他会对别人说我是一个蹩脚的化验员,我会微笑着不做任何解释。
  我们可以吓唬别人,但不可吓唬病人。当我们患病的时候,精神是一片深秋的旷野。无论多么轻微的寒风,都会引起萧萧黄叶的凋零。
  让我们像呵护水晶一样呵护病人的心灵。

自信第一课
  1972年的一天,领导通知我速去乌鲁木齐报到,新疆军区军医学校在停顿若干年后这年第一次招生,只分给阿里军分区一个名额,首长经过研究讨论,决定让我去。
  按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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