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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本乡有案 作者:彭瑞高-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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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撕了,可我心里一点也不轻松。信是用复写纸写的,撕得了这封,撕不了那封;撕得了乡里的,撕不了县里的。不过凭心说,我还是为老丁的这一举动所感动。我真诚地谢了他。 
  老丁的红眼眨了眨,说,谢什么,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你说是不? 
  我一怔,这话不知怎的听来刺耳,而且老汉的神情,也好像另有深意。我的心乱透了。 
  出了门房,众人避瘟神似的,见了我都远远走开。我便晓得,事情早在乡里传开了。我心里清楚,写信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一股无名火冒上来,脱口骂,哪个杂种放的野火,我查出来不送公安关他几天下姓唐! 
  杜灯这时迎上来,说,唐政,我正找你呢,有件要紧事通通气。 
  我没有好脸色,说,是不是一封信,检举我唐政五毒俱全的? 
  杜灯吃惊他说,怎么,你已经晓得了? 
  我说,不是在乡里都传开了么?我唐政现在成了漏网分子。他们说我是应该跟苗志高一道抓进去的。 
  杜灯说,这就奇怪了,我这里也收到一封信,纪委老关那里也收到一封。说着,他便把信放在我桌上。 
  我一眼都不看,说,我现在是死猪躺在门板上,不怕滚水烫。他们要怎么弄就怎么弄,就是告到中央去,我也只有一句话,五毒里我唐政是一毒也没有的。 
  杜灯说,这还用得着你来说?我们一道工作的人,人人心里一盏灯。可这批小人坏就坏在这里,他们不在乎你倒不倒,只要把你搞臭,他们就高兴…… 
  话说到这里,纪委老关把头伸进来,说,唐政,你过来一下。老关平时一直称我唐乡长的,现在直呼我姓名,使我感到意外。我觉得情况越来越不妙。果然进了纪委办公室,老关已摆出一副审查的架势,他自己坐主桌,司法助理坐另一边,是要记录的样子。老关的脸色也与平时不同,对我竟没有一丝笑意,我一进门他就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唐政同志,有件事我们想了解一下,二十八日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这间法使我的自尊心再度受到极大的刺激,这已经是审问坏人的口气了,虽然我的姓名后面还跟着一个同志。 
  我问,是不是苗志高被抓的那个晚上? 
  老关点头说是。我便回答,那天晚上,我看情况不好,“四海春”老板陈钟派给我们一人一个女人,苗志高要我留下来玩,我清楚这是犯条款的事情,坚决不干,立马就离开了。 
  老关问,这么说,你没有跟苗志高一道嫖娼? 
  我瞪了老关一眼,心情坏到了极点,大声说,没有,绝对没有! 
  老关说,唐政同志,今天我们在这里说话,都要对党组织负责,对个人负责。我们是站在党性的立场上说后,要对党说老实话。你应该知道今天不老实的后果是什么。 
  我憋着一口气,真想大骂一声我操老关你妈!你也用这口气来跟我说话!一种沉重的耻辱感再次把我笼罩起来。我抬头望了望这房间,经常过来下棋打牌,平时再熟悉不过的,此刻却一下子陌生了,在我看来,作党员的让纪委找来谈话,就等于老百姓被公安拘查一样,这门槛一跨进,就是一个大污点了。我说,老关,我也受过几年党的教育,你说的我都懂。 
  老关说,那么好,我们继续谈。当天晚上,你有没有把一个女的带到“四海春”店外去嫖宿了? 
  我大叫,没有,绝对没有! 
  老关说,有人看见了,写信来揭发。 
  我激动得腾地站起身来,急叫,谁看见?让他站出来,我当面跟他对质!我希望组织上主持公道,诬告是要犯罪的! 
  老夫把手伸出来,像篮球裁判员那样往下压了压,说,唐政同志,你不要激动,事情总归摘得清楚的。王宝森那么大的案子,组织得那么严密,手段那么高明,我党都搞清楚了,你这点事我们槁不清楚么? 
  我瞪他一眼,又暗骂一句,我操老关你妈。这时门房老丁走了进来,分了几份报纸和信,老丁用红眼朝我扫了几下,不说话,那目光有点吃惊,又有些同情。我便把脖子转向一边,心想,我的形象算是彻底坏了,副乡长进纪委,今后大院内外,我还硬得起来么? 
  老丁走后,老关又问,那么,你离开“四海春”后到哪里去了呢? 
  我答,回家去了。 
  老关问,你离开“四海春”几点?到家又是几点? 
  我想想,说,我记不清了,大概是10点到10点半吧。 
  老关说,有证人吗?离开“四海春”谁作证?到家又是谁作证? 
  我说,到家我老婆胡兰萍可以作证,离开“四海春”谁作证?……我不晓得。 
  老关附在司法助理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司法助理就走了出去。他们两人交头接耳的当口,我再次强烈地意识到我像个罪犯,我被他们撂在一边,我的命运像一团泥巴捏在他们手里,他们要怎么弄就怎么弄。 
  司法助理的影子从窗口一消失,老关突然换了一张面孔,热烈地笑起来,很谦和他说,唐乡长,对不起你了,实在是没有办法,纪委收到了一封群众来信,说你当天跟苗志高一道嫖娼了。老实说,我是不相信的。我知道你唐乡长的卵子没有这么贱。但是你晓得,我也是没有办法,这形式我总是要做一做的,什么事情我总是要查一查的。这一段上面抓反腐化抓得紧哦。 
  我说,你查好了,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老关说,唐乡长,跟你说句心里话,你要当心呢。 
  我说,当心什么? 
  老关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在这纪委工作,这样的事情见多了! 
  我说,老关,我们不是外人。照你看,这信是谁写的? 
  老关想了想,摇头。这时,司法助理来了,同样附在老关耳边低语了几句。老关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说,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如果情况需要,我们再找你。 
    
十二



  进纪委门槛,还不是这天倒霉的谷底。倒霉的谷底是在县城的乡镇长会议上。 
  乡镇长会议半个月一开。地点备乡各镇轮流转;也有在县府小礼堂开的,那就是比较重要的了。这次乡镇长会,就是在小礼堂开的。 
  议题是各乡镇经济工作进度。我是以代乡长名义出席的,汇报时有的乡长牵记苗志高,就问,苗志高现在怎样? 
  我说,还在查,没有定案。 
  石桥乡的乡长说,塔城这些年上得快,苗志高卖地有功。你们快卖了三千亩了吧? 
  我知道这家伙不怀好意,石桥的经济一直被塔城压着一个头,进不了前三名,两个乡一直摽着干,他们逢上机会就要刺一下塔城。苗志高倒台,他们捞着了机会。可我不买这个账。我不是苗志高,我没犯错误,我不是好惹的。我接着那乡长的话就说,你记错了吧?你们石桥卖地不在我们塔城之下。听你们畜牧公司的一个技术员说,上个月你们一家伙就签了四百多亩的协议,把一个猪场两个鸡场一锅端掉了,村民都哭到了乡里。这一下,你们卖地过了三千五了吧? 
  大家都笑起来。石桥的乡长不知我摸他们的家底,也一起尴尬地打哈哈。 
  有了这一反击,我的心情一度好转。我心里说,塔城乡乡长倒了,副乡长还在呢,两万乡民还在呢,国有国格,乡有乡风,塔城的骨头历来是硬的,还能让你们落井下石,骑在脖颈上撤尿不成?这想法,让我的血热热的,胸也挺得很高。却没想到,县委书记一到,一席即兴讲话,便又一下子把我打趴下了。 
  县委书记者齐是快散会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会场的。这时小礼堂外有几辆桑塔纳已经发动预热了。老齐一进会场就问,各乡镇到齐了没有?议程完了没有?大家不反对的话,我想占点时间,说个情况。 
  县委书记说话,谁敢先走?都乖乖重新打开包,拿出钢笔本子。 
  老齐开讲的时候,眼睛朝我这里扫了一下。我的目光跟他冷剑似的目光碰撞了一下,心即刻紧缩了起来。我有一种预感,今天书记要说塔城的事,要剥我们一层皮。 
  果然,老齐一开口就问,今天塔城是谁来的? 
  我站起来,我能感到十八个乡镇长的目光齐刷刷地集射在我身上。 
  老齐挥挥手,示意我坐下,说,今天,我要说一说乡镇长反腐败的事情。大家已经知道,塔城乡的乡长苗志高,贪污受贿、腐化嫖娼,已经给司法机关抓起来了。一个乡长,一个共产党员,怎么会腐化堕落到这个程度,令人震惊!这个败类,在嫖娼现场被我公安人员抓获。抓获的时候,一丝不挂,狼狈不堪,丑态百出!不知同志们了不了解:苗志高嫖娼一宿,费用要高达两千元人民币!这是什么消费?我们县大多数农民流血流汗辛苦一年,总收入还不到这个数。这种消费的干部怎么会不腐化堕落、不贪污受贿?奇怪的是,我们的党组织居然一直没有发现他的问题。苗志高在我们党组织的眼皮底下,吃喝嫖赌玩弄女性,成了一个花花公子,可我们一点都没有察觉。今年“七一”,他还被评为优秀党员!如果不是他嫖娼被抓,他的严重的经济问题,我们根本无从了解!我们党组织这张网,漏洞大得很啊! 
  老齐的喉咙有点哑。哑一点的声音从这个男人嗓子里发出来,平添了一种雄性的咸严。他是转业干部,在部队时任哪个野战军的政治部主任,副师职;到地方,照例降一级使用,当县委书记,县团级。他到这个县里,没有七大姑八大姨,也没有盘根错节的老关系,连家属都在邻县,一星期回一次。一县之首,仍像个单身汉,吃在食堂,住在办公室,一个人吃饱了全家饿不着。外来和尚好念经,这些年他上下口碑都不错,乡镇县局的干部,都有些怕他。怕的,就是他那双眼睛。 
  此刻,他那双眼睛已扫完全场,把目光停在我身上。我暗暗给自己打气,说,来事了,稳住。 
  老齐说,唐政,听说苗志高抓进去的那一晚,你也跟他在一块? 
  我一听果然是这事,不怕。我站起来,豁出去似的,用眼光顶住书记的眼光,说,是的。 
  老齐说,你坐下,唐政。 
  我说,让我站着说,齐书记,我习惯站着回答问题。 
  老齐说,也好,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收到一封群众来信,说那一晚,你跟苗志高一道嫖娼了。 
  会场里一阵骚动。乡镇长们看着我,目光里充满了惊讶,鄙夷,担忧或幸灾乐祸。我正要张口争辩,老齐把手掌一竖,让我且慢说话。 
  我血管在发胀,太阳穴这里怦怦直跳,头有点晕。我想起写匿名信的那个人。他无中生有,却使我身败名裂。我刻划不出这个人的相貌,但我能猪出,他是个獐头鼠目的人,行动诡秘,心理阴暗,你能想象他一直在角落里用非常狠毒的眼光盯着你。他对你非常忌恨,却又无可奈何,匿名信是他发泄的最好通道。 
  齐书记示意我不要争辩,也示意其他人静下来。他继续说,我可以告诉你,唐政,这封信我是不相信的。我对你虽然接触不多,但我对你还是有所了解。我看过苗志高被捕后的陈述笔录,他说过这样一个事实,当晚他要你留下跟他一道嫖娼,你不干,先走了。临走时你还说了一句话,你记得是什么话吗? 
  我说,我记不得了。 
  老齐说,我来提醒你。你当时这样对亩志高说,这是犯条款的,上不得。是不是? 
  我说,是这样说过。 
  我有些宽慰。虽然书记开口说那夜的事情时,我非常尴尬,简直是无地自容,但现在,又是书记自己为我解脱了,我想真诚他说一句,组织上毕竟是了解我的。 
  不料书记一翻眼,又说,说了那句话,你以为你就是清白的了么?你就没有责任了么?党章里是怎么说的?共产党员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维护党的荣誉,与错误的思想行为作斗争。你既然知道嫖娼是犯条款的,为什么不向乡党委告发、向县委告发?你的原则性到哪里去了?你还是个共产党的干部么? 
  我看着老齐,哑口无言。这样严肃的话,这样充满了火药味的批评,这些年来我是很少听到的了。我承认,老齐讲的都是大道理,但却义正同严,他的批评无懈可击。 
  老齐又说,不是我危言耸听,苗志高这个案子的发生,暴露出许多问题,有的问题还是性质很严重的问题!党政第一把手现在谁来监督?房地产交易中的经济犯罪为什么那么多?领导干部的公款吃喝究竟止住了没有?我们党组织的战斗力究竟该作个什么估计?……老实说,对有些乡镇的党组织,我是非常不满的!第一把手天马行空,谁也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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