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核桃小人和老鼠国王 作者:[德]霍夫曼-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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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是办不到的吗?”弗里兹带着失望的口气说。“教父朵谢梅,如果你做的那些小人在宫殿里面来来去去都是那一套,那么,这实在是无聊得很,我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兴趣。相比之下,我那些兵马不晓得要好到哪里去了。他们随时都晓得行军,一下子前进,一下子后退,我要他们怎样,便怎么样。他们用不着永远被关在屋子里面。”他话刚说完,便跳到那张放圣诞树的桌子旁边,让他那些用铅做的轻骑兵,骑着白马跑来跑去,一下子向左转,一下子又向右转,一下子冲锋,一下子放炮,真的他要他们怎么样,他们便怎样。
玛丽把宫殿里面那一套呆板的把戏看了一会之后,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便一声不响地走开了。比起弗里兹,她乖得多,所以不把自己的心事在教父面前表现出来。
教父朵谢梅对孩子们的父母说:“孩子们不懂得什么是技巧,这宫殿对于他们是不适宜的,还是让我把它们抱起来带回去吧。”舒太包太太知道他心里不高兴,当下便想出了一个很好的办法,用来提高他的兴致;她请他解释整个宫殿的构造,解释使得宫殿里面的人物一个个都会行动起来的,非常精巧的机件。经过这一番拆下来之后又安装起来的工作,教父朵谢梅有机会表示自己的能干,所以他又高兴起来了。他还送了孩子们好几个咖啡色的老头子和老太婆,这些滑稽人都是用蜜糖和面粉做的,又好玩,又好吃,一股香气对着鼻子直钻,弗里兹和玛丽都很喜欢。
玛丽的姐姐洛伊哲也得到了一件绸衣裳。舒太包太太叫他们姊妹两个把新衣裳穿起来。洛伊哲把它穿上身之后,看的人没有一个不称赞。玛丽请求母亲让她把这衣裳穿够了再脱。她母亲答应了。
《第三章 咬核桃的小人》
玛丽舍不得离开那张放圣诞树的桌子,因为她在那上面发现了一个十分可爱的小人。这时候弗里兹把她那一队排列在圣诞树旁边的骑兵,已经检阅完毕,领着他们离开了这个阵地。那一班穿着军服、佩着军刀的家伙走了之后,人们才开始注意到这个一声不响的小人。他很耐心地等在那里,完全没有抢着要出风头的心思。
论外表,这小人的确有些经不起批评的地方,他的上身太粗、太长,和他那两条瘦削的腿实在是配不起来,尤其是那个大头,看来好像不是他的头一样。但是看见他穿的衣裳,你便知道他是一个很有见解,特别是一个很有艺术眼光的青年。他穿着一件紫红色的上衣,象骑兵军官的军服一样,挂着一些用白丝线结成的穗子,衣服上没一个钮子都是这样好看。他那条裤子的裤脚管上,也装饰着一些好看的扣子。尤其他那双靴子,看起来好像那个是大学生穿的,不,那简直是军官们穿的靴子。这双靴子穿在他脚上,妥帖得好比是画上去的一样。只是他背后拖着的那块窄窄的木板,画成外套下摆的样子,这倒是有些古怪。他头上戴的那顶矿工帽子,也有些不伦不类。但是玛丽心里想,教父朵谢梅身上穿的那件外套,和头上戴的那顶帽子,也不见得怎样高明。尽管是如此,他还是一个可爱的教父。玛丽同时又有了一个见解,就是教父朵谢梅穿上了像这个小人身上这样漂亮的衣裳,他也不见得会像这小人这样可爱。
玛丽把这小人看了又看,觉得他实在是太可爱。他那一双海水一般的眼睛,闪烁着和蔼的目光。他那个用棉花做成的下巴,表示他刚刮过胡子,配合着他那两片鲜红的嘴唇,显得他特别讨人喜欢。
“啊,爸爸,”玛丽现在忍不住要问。“圣诞树旁边那个小人,他是谁的?”
“那个小人吗?”她的父亲回答。“他是替你们大家服务的,他把那些硬的核桃咬开来给你们吃。他是洛伊哲的,同时也是你和弗里兹的。”
他的父亲现在把那个小人拿到她面前,把他背后那块木头外套向上一扳,那个小人的嘴便张得大大的,露出两排又白又好看的牙齿。玛丽遵照她爸爸的吩咐,把一个核桃塞进那小人的嘴里去,克拉一声,那小人把核桃咬破,核桃的壳掉在桌子上,放在玛丽掌上的,是又香又甜的核桃肉。
现在玛丽知道了:这个小人是从核桃夹子那一族人里面跑出来的,他的职业,就是替别人咬核桃。玛丽有了这样一个小朋友,她真的是说不出的欢喜。她的爸爸对她说:“我的乖女儿,我刚才说过,这小人归你和你的哥哥、姐姐三个人共同使用。因为你这样喜欢他,所以我要你好好地把他保护着,这就是你的责任。”
玛丽现在把那个小人接到自己手上来。她觉得把嘴长得太大是不怎样好看,所以她总是选出一些最小的核桃,塞进那小人嘴里去。洛伊哲现在也走上前来,要那小人把核桃咬开来给自己吃。那小人好像很原意替洛伊哲服务,因为他咬核桃的时候,脸上总是露出欢天喜地的笑容。这时候弗里兹统领这他那些骑兵,演习一次之后,便对着敌人冲锋,冲锋一次之后,又重新演习,玩来玩去,已经玩得有些腻了。忽然听见这一边连续不断的咬核桃声音,他连忙跳过来,看见这个咬核桃小人做出这样一个滑稽的样子,他也觉得很好玩。他当然也是喜欢吃核桃,所以那个咬核桃的小人也要替他服务。他们三个孩子轮流着吃核桃,那个咬核桃的小人便由这孩子手里,传到另一个孩子手里,完全得不到休息。弗里兹和他的妹妹相反,总是把那些最大、最硬的核桃,塞进小人嘴里去。忽然间,克拉一声,掉下来的是那小人的三个牙齿,那小人的下巴也东摇西摆地垂下来了,他的嘴再也合不拢来。
“我心爱的小人啊。”玛丽一边叫着,一边把他从弗里兹手里抢过来。
“这个蠢家伙,”弗里兹说。“没有像样子的牙齿,也要学人家咬核桃,他根本不懂得怎样才能把核桃咬破。玛丽,你把他交给我吧,我要他继续替我服务。就是他那些剩下的牙齿通通掉下来,甚至全个下巴都掉下来,我们也用不着可怜他。”
“我不给你,”玛丽哭着说。“我再不把我热爱的小人交给你。你看,他多么可怜地望着我,叫我看他那个受了伤的嘴。你实在是太狠了,你时常打你的那些马,你甚至还叫人枪毙你的兵。”
“马非打不可,兵非枪毙不可,你不懂这些道理。”弗里兹大声说。“这咬核桃的家伙不单是你的,他也是我的,快些给我!”
玛丽现在大声哭起来了,她一边哭,一边用她的手帕把那个受了伤的小人轻轻地裹起来。她的爸爸和妈妈连同教父朵谢梅也走过来看她。教父朵谢梅真的要使他失望,因为他承认弗里兹说的话有道理。幸亏她的爸爸还肯说公道话:
“我刚才对玛丽说过,这个咬核桃小人归她负责保护。现在这小人正需要她保护,所以不许别人提出异议,她可以全权处理这个小人的一切事情。我真不懂,弗里兹怎么可以教一个在执行职务时受了伤的小人继续执行职务呢?弗里兹要做一个好的军人,他应该知道,一个受了伤的兵,是不可以编入作战队伍里面去的。”
弗里兹当下觉得很难为情,他不但不要那小人,连核桃他也不要了。他一声不吭地逃到桌子的那一边,又和他那一队轻骑兵在一块。他那一队轻骑兵除了放出来的那些哨兵之外,通通到临时的露天兵营里面睡觉去了。
玛丽把他心爱的那个小人掉下来的三颗牙齿拾起来之后,又用那条从自己衣裳上解下来的白带子,把那个小人的下巴绑牢,然后用原先那块手帕,把那个惊骇得脸无血色的小人裹成一个小毛头一样,抱在自己的膀子上,一边摇着,一边看那些连环画册。玛丽平时是一个非常和蔼的小姑娘,现在因为教父朵谢梅在那里笑话她,说她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丑怪的小鬼,把他抱在膀子上摇个不停,她真是生气,好像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们上面已经说起过,当玛丽第一次看见那个咬核桃小人时,她心里曾经把他和教父朵谢梅做了一个比较。现在她把她的这个见解毫不客气地当面对教父朵谢梅说:“教父,假如你打扮得象我这个咬核桃小人这样漂亮,你还穿上我这个咬核桃小人的靴子,恐怕你也不见得会像他这样讨人喜欢。”
玛丽不了解为什么她的爸爸的妈妈忽然大声笑起来,为什么教父朵谢梅的鼻子忽然好像涂了一层红的颜色,而且他笑起来的声音,并不象刚才那样清脆。这一定有一些特别原因。
《第四章 夜里的怪现象》
在舒太包的客厅里,进门左手边那一堵墙前面,放着一个大玻璃柜子。孩子们每一年的圣诞节所得到的全部东西,都放在这个柜子里。当洛伊哲的年纪和玛丽现在差不多的时候,舒太包便叫一个非常能干的木匠做了这个柜子。这柜子做得非常精巧,三面都是玻璃。摆在里面的东西,从外面隔着一层玻璃看起来,比拿在手里看起来,实在是好看得多,好像里面每一样东西都闪着一些亮光。
这柜子共有四层。最高一层放着教父朵谢梅做的那些精巧的东西。这是不许弗里兹和玛丽拿来玩的。最下面一层专用来放那些连环画册。中间那两层,任弗里兹和玛丽自由支配。玛丽和弗里兹说好,把底下那一层布置成她的那些娃娃们的卧房。弗里兹把上面那一层布置成他那些士兵们的兵营。
弗里兹现在已经把他那些骑兵在第三层的兵营里面安置好了。玛丽也开始把底下那一层——她那些娃娃们的卧房——重新布置。她的第一步是把大娃娃杜鲁从卧房里面请出来,把她今天晚上新得到的三个娃娃请进去,还在卧房里面摆设了许多糖果。她把最小的娃娃作为这卧房的新主人,她自己还给请进去做客人。读者们,我要告诉你们,这卧房真是陈设的太漂亮了。里面有一张非常美丽的沙发,沙发面前是一张十分可爱的茶台,另外还有好几把非常精巧的椅子,半圆形地围着那张茶台。最令人心爱的,就是那张放在角落里的卧床。全张卧床连同那些被褥,洁净地闪着亮光。玛丽那些小娃娃们平时都在这床上睡觉。在这角落的玻璃上,还粘着许多漂亮的图画。这卧房的主人当天还告诉玛丽,她叫克拉莱。读者们,你们想吧,克拉莱在这间漂亮的卧房里面,不是应该很舒适吗?
时间过得真快,已经是十一点半钟了。教父朵谢梅早已经离开了他们。他们的母亲说,现在应该是睡觉的时候了,但是他们哪里肯去睡觉,他们在那个玻璃柜前面玩得正得意。
后来还是弗里兹晓得体谅他那一队兵。他说:“他们闹了一夜,现在应该让他们休息了。我知道,我在这里看着他们,他们是不敢休息的,所以,我只好睡觉去了。”他说完了这一番话,便拔腿走了。玛丽此刻提出了她的要求:“妈,你让我在这里再呆一会儿吧,我还要料理我那些娃娃们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一做好,我立刻去睡觉。”
玛丽的妈妈认定她是一个有脑子的乖孩子,所以放心任她再和她那些娃娃们玩一会。为了免得她觉得玻璃柜子里面的玩具散出五光十色的光芒,很迟都不想去睡觉,同时又省得她临走去睡觉的时候,要关这许多盏灯,所以他的妈妈把所有的灯火都熄灭了,只留下那盏挂在房间中间的、光线非常昏暗的长明灯。
“玛丽,你不要一个人在这里呆得太久,否则你明早就不能够同我们一块起来。”她的妈妈说完这一番话,便回房睡觉去了。
她的妈妈一走开,她立刻做了她急于要做的事情。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把这一桩她急于要做的事情,对她的妈妈明白说出来。她这许久总是把那个受伤的咬核桃小人,用她的一块手帕裹好,抱在自己的膀子上。现在她把这个她心爱的小人放在一张桌子上面,很小心地把那块手帕打开来,看那小人的伤势有没有加重。这个受了伤的小人连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但是他还是笑嘻嘻地看着玛丽。玛丽看见这情形,心里真是难过。
“啊,我心爱的小人,”她低声说,”弗里兹哥哥害你受了这许多痛苦,请你不要生气。他并不是有意要害你。他整天和那些兵在一起闹,所以他传染了一些不柔和的性情,其实他的心并不怎样坏,这个我可以向你保证。现在我要非常细心地服侍你,直到你完全恢复健康,并且重新恢复你那欢天喜地的样子,我才罢手。你掉下来的牙齿和你受了伤的下巴,还有你那两个一定是扭伤了筋的肩膀,我会叫教父朵谢梅替你一样一样地弄好,他做这些事情,比任何人都好。”
玛丽本来还要说下去,但是她说到这里,忽然看见她那心爱的小人把嘴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