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则问题 [美]罗纳德·德沃金-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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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平等和经济平等，但是它们对两个传统自由主义价值中
哪一个是根本的、哪一个是派生的存在着分歧。基于中立的
自由主义视以下观念为根本观念：政府不必介人道德争论，
政府只支持被证明为该原则之结果的平等尺度。基于平等的
自由主义则视以下观念为根本观念：政府将其公民作为平等
的人来对待，政府只是在该平等所要求的程度上保持道德中
立。
　　　　　　自由主义两个不同表述的差异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自由
主义理论的内容和要求都依赖于两个价值中哪一个价值被理
解为其适当根据。基于中立的自由主义在道德怀疑论形式中
找到了最自然的辩护，为此它易于受到以下指责：对那些无
拘无束的人来说，自由主义是一种消极理论。此外，它没有
为反驳功利主义和经济不平等的其他当代辩护提出有力论
证，因此它没有给被里根政府经济计划吓倒的人们提供哲学
支持。基于平等的自由主义不存在这些缺陷中的任何一个缺
陷。它依赖于对平等主义道德的实证承诺，并且在那个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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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提供了与特权经济学的明确对比。我在本文中将提出我认
为是基于平等的自由主义的主要原则［l　　　　　　　　　　　　　　　　　］。这个自由主义形
式坚信，政府必须在以下意义上平等地对待人。它不得通过
以下论证把任何牺牲或限制强加于任何一个公民：要是不放
弃他的平等价值感，公民便不会接受该论证。这个抽象原则
要求自由主义者反对新右派道德主义，因为自以为以某种特
定方式生活最有价值的任何一个有自尊的人都不会承认这种
生活方式是低级的或卑劣的。任何一个有自尊的无神论者都
不会同意，实行宗教强制的社会因为那个缘故是一个更优秀
的社会，任何一个有自尊的同性恋者都不会同意，严禁同性
恋的社会因为那个缘故是一个更纯洁的社会。
　　　　　　所以，基于平等的自由主义正当化了以下传统自由主义
原则：政府不应当强制执行这类私人道德。不过它有着一个
经济和社会维度。它相信这样一个经济制度，在其中没有一
个公民应当更少地享有共同体资源，以便其他人可以占有他
被剥夺的份额。我并没有说自由主义者坚信的是通常被称为
　“结果平等”的平等，也即每一个公民应当在其生活的每一
个时刻都具有相同的财富。受到后一个理念束缚的政府必须
不断地再分配财富，消灭由市场交换产生的在财富上的任何
不平等。不过这将把不平等的资源赋予不同的生命。假定在
其职业的中期，两个人拥有数额悬殊的银行存款，因为一个
人决定不去工作，或者决定不去从事他本来可能找到的最赚
钱的工作，而另一个头脑简单的人只为赚钱而工作。或者，
因为一个人愿意从事具有特别要求或需要承担特别责任的工
作，而另一个人担负那样的责任要少一些。或者，因为一个
人从事风险大、成功回报也大的投资，而另一个人只是保守
地从事投资。人必须给予平等对待的原则在这些条件下便没
有提供支持再分配的良好理由；相反，它提供了反对再分配
的良好理由。
　　　　　　因为把人视为平等者来对待的做法要求的是，为了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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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身心投人的事业，每一个人都被允许去使用适用于所有
人的均等资源份额，要是不考虑他占据的资源份额，以及他
从经济中获得的份额，我们便无法计算每一个人的总消费量。
人就工作、休闲和投资进行的选择对整个社会资源产生了影
响，这个影响必定在对平等要求的计算中得到反映。与其本
来可以作出的贡献相比，假如一个人选择了对别人生活贡献
更少的工作，那么，就以其个人目标来说，虽然这对他来说
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对别人来说，他增加的有用资源仍
然太少，在平等主义计算中，这一点必须被考虑进去。假如
一个人选择投资一项生产性事业，而不是把他的积蓄一下子
花光，并且假如他的投资是成功的，因为它增加了其他人实
际需要的物品和服务总量而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构成强制，那
么与没有进行投资的某个人的选择相比，他的选择增加的社
会资源要更多些，这也必定在对他是否占有比他应得的份额
更大份额的任何一个计算中得到反映。
　　　　　　我认为，这解释了自由主义者之所以在过去得出“市场
是配置资源的方法”的结论的原因。对投资、劳动和物品来
说，有效市场就是一种拍卖场所，在那里，通过物品和休闲，
某人消费东西的成本，以及通过他的生产劳动或决定，某人
增加的价值，通过对为别人所看重的某些资源的使用，或者
通过他对别人的贡献而得到确定，在每一种情况下，那个成
本和那个附加价值通过他们愿意为它们支付的意愿而得到了
度量。诚然，假如世界的真相极不同于这个拍卖场所，那么
自由主义者会把有效市场各种结果接受为对共同体资源平均
分配的规定。假如人以相等财富起步，并且具有大致相同水
平的原始技能，那么市场配置将保证没有一个人可以有合理
理由抱怨就其整个生活而言比不上别人。假如他像别人那样
作出消费、储蓄或工作的决定，那么他本来可以有与他们相
同的结果。
　　　　　　但是在现实中人们并非具有相同的起点；有些人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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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具有明显家庭财富优势或者正式教育和非正式教育优势。
其他人因为他们的种族出身而遭受了种种不幸。在决定谁获
得或继续保持人人都想要的某些工作的过程中，运气是另一
个因素，它有时甚至是一个压倒性因素。撇开这些明显的不
平等，人在原始技能、智力或其他原始能力方面是不平等的；
相反，借助于不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在市场所看重的各
种能力上存在着重大差异。所以，有人非常愿意甚至焦急地
想要对拥有更少资源的其他人不得不放弃的工作、消费和储
蓄作出选择，没有一个看似合理的平等理论会认为这是公平
的。这是骗人的所谓“机会均等”理念的缺陷所在：之所以
说它是骗人的，是因为在市场经济里，与别人的要求相比能
力较弱的人并不具有平等机会。
　　　　　　所以，自由主义者不会把市场结果接受为对于平均分配
的规定。他的经济正义肯定是复杂的，因为他接受了在动态
经济运作过程中难以维持的两个原则。第一个原则要求的是，
在其生活的每一个方面，人们具有不同的财富总量，按照其
他人为其生活提出的要求来衡量，他们作出的真正选择对共
同体要么过于慷慨，要么过于吝音；要么是无益的，要么是
有益的。市场似乎对这个原则来说是必不可少的。第二个原
则要求的是，正因为他们具有不同先天能力来生产别人需要
的东西，或者正因为他们通过运气而具有各种优势，所以人
们拥有不同财富总量。这意味着市场配置必须加以纠正，以
便使人们尽可能分享由于初始优势、运气和先天能力的各种
差异他们本来应当分享但实际上没有分享的各种资源。显然，
声称尊重这两个原则的任何一个实际计划的运作都将有所欠
缺，都将不可避免地包含一些佯装无知的推测、折衷和随意
的想法。因为即使从原则上讲，要想确切地发现任何一个人
的经济地位的哪一些方面来自于他的选择以及哪一些方面来
自于与那个选择无关的各种优势或劣势是不可能的；即使我
们能够为某些特殊的人逐一地作出这个决断，然而，为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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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开发出一个税收制度，使第一层留下的负担只由第二层
来填补，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不存在完全正当的再分配计划。
从全盘考虑，与各种可行出路相比，我们必须满屏于选择我
们认为能够使我们更接近复杂而难以达到的平等理念的计
划，并且时刻准备重新检验新证据、新计划得出的结论
　　〔　2　　〕。
　　　　　　虽然那个理念存在着复杂性，然而有时以下情况是明显
的：社会对其各种需求缺少任何可行解释。我认为，现在的
美国显然缺少这种解释。美国人口中的一个实体性少数派要
么长期处于失业或低于任何一条实际“贫困线”之下的低工
资状态，要么因各种原因而成为残疾人或者成为被特殊需求
压垮的人；假如他们有机会或有能力的话，这些人中的绝大
部分本来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以过上体面生活。资源
的平等向我们提出了比我们所能提供的再分配更大的要求。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无论这些计划多么低效，我们仍
将继续过去的自由主义计划；这也并不意味着，我们将坚持
有些自由主义赞同的“拟定目标”计划，即，那些计划的目
标在于向那些需要的人们提供特殊机会或资源，如教育或药
品。尽管这些计划存在着各种困难，但是更普遍的转让形式―
如减免个人所得税―总的来说也许更有效和更公平。为了使
分配更接近资源的平等，无论采取什么手段，向那些回避工
作而不是寻找工作的人提供援助无疑是行得通的。这将是令
人痛惜的，因为它违反了两个原则中的一个原则，那两个原
则共同构成了资源的平等。但是，通过宽容地对待这个不平
等，而不是通过否认向有工作意愿的更大部分人提供援助，
我们将更接近那个理念。假如资源的平等是我们的惟一目标，
那么我们将难以为取消再分配福利计划找到理由。

二

　　　　　　为此我们必须考虑另一个更困难的问题。无论那样做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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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整个国民经济带来多大代价，自由主义者是否必须坚持资
源的平等？远不清楚的一点是，把人作为平等者来对待意味
着：无论出于何种理由导致的对资源平等的背离都是被禁止
的。相反，对其自身平等价值具有一种亲切感的人，为他们
自身的信念而自豪的人，仍然会接受为整个共同体而背负起
特殊负担的某些理由。比如，在一场防御战中，我们期待有
服役能力的人能够比别人承担更大危险。只是在共同体处于
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这种不平等才是被允许的。比如，我
们的以下想法是合乎情理的，政府应当把专门资源用于培养
极有天赋的艺术家和音乐家，而不管市场愿意为这些艺术家
生产的作品支付多少，尽管这样做会减少其他成员拥有的份
额。我们接受它，不是因为艺术家的生活比其他人的生活更
有价值，而是因为拥有活生生文化传统的共同体提供了一个
环境，在那个环境中，公民们能够更富于想像力地生活，以
及他们可以为生活于其中而感到骄傲。自由主义不一定对这
些相似的共同体优点无动于衷。问题变成了不是某种背离是
否被允许，而是何种支持背离的理由是与平等的关切和尊重
相一致的。
　　　　　　因此，那个问题现在正在引起人们的关注。许多经济学
家认为，通过再分配减少经济不平等正在损害整个经济，从
长远来看，是一种使自己的目标无法实现的做法。据说，福
利计划是由通货膨胀引起的，为支持那些计划所必要的税收
制度抑制了投资，因而抑制了生产。有人断言，只有通过减
少税收，通过采取在短期内将产生高失业因而给已经处于经
济底层的人民带来其他特殊损害的其他计划，经济才能得到
重新振兴。不过这个损害将只是暂时的，因为一个更具有动
力的经济将带来繁荣，这最终将为残疾人和其他真正需要的
人提供更多工作岗位和更多金钱。
　　　　　　这些命题中的每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