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则问题 [美]罗纳德·德沃金-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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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领域的当代理论的整个客观性问题是一个虚妄的问题。
我们应当只管自己的事情。我们应当为了支持自己的信念而
把自身视为我们所能够成为的最好的人，我们应当时刻准备
放弃经不起反思检验的信念。我们应当向与我们观点不同的
人表明这些信念，正如没有合适的进一步论证时，我们会保
持善良信念而停止争论一样。我的意思并不是，这是我们所
能做的一切，因为我们是在评价真实的现实方面受到限制的
生命，或者因为我们是必然地囿于一隅之见的生命。我的意
思是，我们无法给予以下观念以意义：在决定我们的判断是
否“真正”为真的过程中，存在着我们可能对付的另一个事
情。假如某个判断将说服我，使我相信我的奴隶制度观点不
对，那么它也将说服我放弃我的奴隶制度观点。假如没有一
个论证能够让我转而相信奴隶制度不是非正义的，那么没有
一个论证能够使我相信它不是“真正”非正义的。
　　　　　　但是我不允许自己以我本来喜爱的方式对客观性问题置
之不理，菲什的论文表明了我之所以不允许自己如此做的理
由。菲什等人说，我和其他人对法律、道德和文学的看法存
在着严重错误。他们说，我们的论证断定，在这些领域的判
断可以是客观正确或错误的，而事实并非如此。既然我的确
关心我对在这些学科中的客观性断言可以持有的意义的看
法，那么我就得借助于赞成他们说那些论证无法是客观论证
来证明那些看法。我想要迎合这样一个断言，比如，通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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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我就奴隶制度为什么是非正义的所提出的论证，道德判断
无法是客观的。但是如此的道德判断并不意味着它们的论证
将以这样的精神被对待。否认奴隶制度是真正客观非正义的
道德哲学家的确不愿意被理解为持有与主张那个制度没有什
么错误的种族主义者相同的立场。他坚持的是，他的论证根
本不是道德论证，而是哲学论证，那些论证具有极为不同的
特点，我必须以极为不同的方式对其作出回应。
　　　　　　不过，除非我理解两个命题之间的差异―　一个命题是奴
隶制度是非正义的，这是种族主义者否认的命题；另一个命
题是奴隶制度是真正客观非正义的，这是怀疑论哲学家否认
的命题―否则我就做不到这一点。怀疑论哲学家说：后一个
命题是不同的，因为它断言，奴隶制度的非正义性是宇宙的
组成部分，它是真正以一定方式“外在地存在着的”。我们于
是回到了一些重要隐喻。我的确以为奴隶制度是非正义的，
这不“只是我的意见”，每一个人都应当这样想，每一个人都
有理由反对奴隶制度，如此等等。难道这就是“奴隶制度的
非正义性是宇宙的组成部分”的内涵吗？如果是的话，那么
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是我无法由此看到两个命题之间的差
异，一个命题说奴隶制度是非正义的，另一个命题说奴隶制
度的非正义性是宇宙的组成部分。以如此方式来解释，关于
内容的命题变成了关于我和其他人应当相信并且的确相信的
一个道德命题，而我的确没有看到如何可以存在不是道德论
证但反对那个道德命题的任何一个论证。哪一种其他论证有
可能说服我放弃关于其他人应当并且的确持有的这些断言
呢？
　　　　　　不过怀疑论哲学家将断定我正在偏离主题。他说当涉及
道德意见时，他和我具有相同道德意见。他也认为奴隶制度
是非正义的。他与我的意见分歧不在道德以内而在有关道德
方面。那么这是如何成为可能的呢？他如何可能既相信奴隶
制度是非正义的又相信没有政治道德命题能够真正地或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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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地是真的呢？几十年来流行着一个说明。怀疑论哲学家说
道，那些看起来是道德信念的信念其实根本不是信念，它们
只是一些情绪反应而已。所以，当哲学家撇开义务说奴隶制
度是非正义的时候，他仅仅汇报或者表达了他本人对奴隶制
度的主观反应，并且当他重新站在义务立场上说坚信没有道
德命题能够是真的时候，并不存在前后矛盾。但是这个说明
是无效的，因为即使处在他们自己的精神状态下，哲学家们
以这个方式尝试把它们说没了的信念并没有发挥情绪反应作
用。他们实际上持有各种论证，采取或放弃了与这些论证相
呼应的不同立场，了解并尊重这些立场之中的逻辑联系和其
他联系，并且以与某个信念相适应的方式而不仅仅是以与主
观反应相适应的方式行动。所以仅仅把他们的道德信念复述
为情绪反应正是糟糕的说法。事实是：他们认为奴隶制度是
非正义的。
　　　　　　现在请考虑对以下问题的更晚近说明：“一个人既可以这
样想，但他又仍然是怀疑者，这是如何可能的呢？”假定我
们区分了两个真理，一个是内在于某项专门游戏或侦探活动
之中的真理，另一个是处于该游戏或侦探活动之外的真实而
客观的真理。以小说为模型，我们说，在一个侦探故事中，
有人杀了罗杰*　　　　　　　艾克罗伊德。但是在真实世界里，亦即在那
个侦探故事之外，罗杰*　　　　　　　　　　　艾克罗伊德从来没有存在过，所以
某人杀了罗杰无法为真。我们可以希望以这样的方式来构想
关于道德、艺术、法律和解释的社会实践。在探索活动之中，
我们提出了各种论证，并且拥有某种信念，比如，奴隶制度
是非正义的，或者克里斯蒂小说揭露了某种邪恶的观点。但
是当我们站在那个探索活动之外的时候，我们知道，没有一
个这样的命题真正地或者客观地是真的。
　　　　　　这个策略是行得通的，因为如我刚才说过的那样，怀疑
论者不仅具有道德意见或解释意见，而且把这些意见作为信
念来对待，并且这幅新图画说明了如何如此以及为什么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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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们作出解释判断、道德判断或法律判断的时候，他们便
正在玩一种制造信念的游戏，他们问自己，假如真的可以有
一个比较好的解释，那么它是什么，或者，假如有些事情在
道德上是真正正确的，那么它究竟是什么，如此等等。不存
在怀疑论哲学家自己不应当“玩这种游戏”的理由，尽管他
们知道客观地讲那个游戏其实尽是胡闹。一，不过我们现在
回到开头我的原初问题上来：我没有看到由语词“客观地”
可能产生的差异。因为这个说明假定，我们能够区分游戏和
真实世界，我们能够区分两个断言，一个断言是，奴隶制度
是非正义的，这个断言作为一项集体侦探活动的动议被提出
来，在那个侦探故事中，这样的论证被提出并且被讨论；另
一个断言是，奴隶制度在现实世界中是真正地或客观地非正
义的。或者我们能够区分两个断言：一个断言是，克里斯蒂
小说是关于邪恶的小说，这个断言作为另一项集体侦探活动
的动议被提出来；另一个断言是，它们是真正关于邪恶的小
说，这个断言作为关于事物真正是怎么样的断言被提出来。
它假定，以我们把有关“罗杰*　　　　　　　　　　　　　　艾克罗伊德是小说中的一个
角色”的断言与有关“罗杰*　　　　　　　　　　　　　艾克罗伊德是一个历史人物”
的断言区分开来的方式，我们能够把这些断言区分为两种不
同的断言。而这正是我们做不到的，因为语词“客观地”和”
真正地”无法改变道德判断或解释判断的意思。假如道德判
断、审美判断或解释判断之所以具有它们本当具有的意思和
力量，正是因为它们居于一项集体人类探索活动之中，那么
这些判断无法具有超越那项探索活动之外且不知怎的把握了
　“真实”世界的一个“真实”意思和一个“真实”真值。
　　　　　　不过我仍然没有理由认为，关于道德的任何怀疑论论证
都可以不同于道德论证，关于法律的任何怀疑论论证都可以
不同于法律论证，关于解释的任何怀疑论论证都可以不同于
解释论证。我认为，从其通常被提出的情况来看，客观性问
题是一个虚妄的问题，因为本来可以赋予它以意义的那个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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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内在于社会实践之中的实体性论证和关于社会实践的怀
疑论论证之间的区分是虚妄的。不过我们现在得小心翼翼，
以免造成对我刚才所说的话的意思的误解。或许有人说，我
的立场是关于道德、艺术和解释之最深刻的怀疑论的可能形
式，因为我实际上说的是道德判断、审美判断或解释判断都
不可能描述独立客观现实。但是那不是我的意思。我的意思
是，对任何实践来说，关于“独立性”和“现实性”是什么
的问题，是内在于那个实践的问题，所以“道德判断是否客
观”的问题本身是个道德问题，而“在解释中是否存在客观
性”的问题本身是个解释问题。于是，怀疑论恐怕不是成为
不可避免的而是成为不可能的。

四、怀疑论

　　　　　　怀疑论之所以不可能，是因为它似乎否认这样一种情况：
比如，纵使某人自己不具有道德观点，他也可以批评道德。
从这个观点来看，怀疑论是自欺欺人的，因为假如怀疑论者
必须作出道德判断以便挑战道德，那么他必须承认他想要否
认的那些论证的意思和有效性。但是这也言过其实，因为它
忽视了我在论文中通篇强调的东西，它就是怀疑论者想要挑
战的道德实践和解释实践的复杂性。我对客观性的论证给作
为一个立场的极一般的怀疑论留下可能性的领域是在它挑战
的那种侦探活动之中。
　　　　　　我已经指出了关于解释判断的一种怀疑论论证。有人或
许试图证明，借助于解释探索活动假定的这些判断将受到检
验的方式，解释判断过于没有定式和没有关联，难以由其他
判断来检验，即使在那个探索活动之内来看，把它们视为信
念也过于没有定式。就解释的寓意和价值而言，这个怀疑论
形式的确要求采取某个最低纲领立场，在解释者中间，那个
立场或许仍然有争议。实际上它似乎正好得依赖于我在我的
论文中主张的观点：讲得通的解释必须与本身讲得通的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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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理论或规范政治理论相联系。就解释寓意来说，它使用
了那个极为笼统的假定来论证成功解释的不可能性，而那将
受到每一个人的充分怀疑。（它还假定了一个虚假的解释心理
学，而那是它之所以失败的原因。）无论如何，这种怀疑论尽
管笼统，但是在我刚才假定的意义上仍然是内在怀疑论。就
个人意见来说，没有一个接受这个论证的人会接着说，克里
斯蒂小说真正是对邪恶本质的解释。
　　　　　　对怀疑论来说，在解释之中，存在着许多其他更讲得通
的可能性。解释者或许接受关于艺术寓意或艺术价值的某个
理论，按照那个理论，某些解释问题（甚至所有解释问题）
是没有答案的，因为针对这些问题的答案无一可以使一个艺
术品价值产生任何差异。例如，有人或许以为，“哈姆雷特和
奥菲莉娅是不是恋人”这个古老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因为没
有一个答案与戏剧价值标准有关。以这个方式来阅读该剧本
并不好于以另一个方式来阅读该剧本。几乎任何一个艺术理
论都会产生由某些争论所导致的那个后果―　比如，哈姆雷特
是不是侧卧。但是，有的理论主张批评家探索的绝大多数问
题是有答案的，并且这些理论将大大地促进对解释的疑虑。
我们甚至可以想象产生于在菲什及其怀疑论同伙看来似乎重
要的一些争论的怀疑论论证。他们仔细研究了这样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