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纲幽默文集:逗你玩 作者:徐德亮-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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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与一个北大的死党吃饭;说到了毕业这些年的变化。我说:真想元旦的凌晨回学校;站在枫岛上;看午夜十二点未名湖上的人声鼎沸: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在冰面上拉成大圈;转啊转的。不远处的小山上传来校景亭的钟声;新的一年就这么欢快地开始了。 此时的我站在黑漆漆的枫岛上;背后的岛亭在黑暗中显得有点雄伟;我充满喜悦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可是我似乎是站在时间的另一边看着这些东西;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们在不同的时空中。校景亭的钟声依然清晰可辨;旧的一年就这么带点伤感地离去了。
似乎是时光飞行的样子;我回到了当年的北大。
老友笑笑;说:我可去不了;我还要打起精神处理家庭问题。我说:我又何尝能去啊。
之后我们又聊到了文学。我说;我现在等于是在原地转了一圈。虽然曾经认为自己是商人了;可是最终发现骨子里还是一个文人;这种文人气质也许会更适合我。我现在终于能把工作和生活在态度上分开了。不过为了说这句话;吃了很多苦。而且现在觉得自己吧;都写不出东西来了。昨晚上帮人写一篇吹捧自己的东西;居然想不出什么词来;词语实在是太……
说到这里我想了半天;还是死党替我说了出来:贫瘠。
对对;贫瘠。我哭啊;从他的眼神里我分明看到了揶揄。
我接着说:这样的话;这个语言就显得非常……
说到这里;我无奈地又想了半天;还是死党替我说了出来:苍白。
对对;苍白。我又哭;说道:唉;昨天写东西的时候;写出来个〃解构〃还高兴了半天;当年可是最讨厌这样的词了;结构啊解构啊;本体啊无意识啊;太俗!可是现在;唉;世事无常;人生难料啊~~~
从他的眼神里我分明看到了嘲笑。他给我定论:你就是不看书了闹的。
于是我知道;我不是纯正的商人;也不可能再是纯正的文人。也许我会是纯正的艺人吧。在无边的夜里;在纷飞的雪里;讨生活。我心里的艺人生活是这样的。
八
但是我心里的相声艺术不应该是这样的。它应该是无冕之王口中的珠玑;文学大师笔下的锦绣。上可以高台教化;德育万民;下可以针砭时弊;辅正除奸。微微动口;引得万人齐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且是那种最痛快淋漓的笑;使人忘记了人生的悲伤;给心灵的伤口上抚上一层奇异的药膏;平复从外到内的创伤苦痛———对不起各位;我又开始过分的敏感与矫揉造作了。
艺人都有这样的毛病;因为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演戏;不想着控制住别人的心灵和感情;于是不得不随时动用他们的手段与他们的艺术魅力。但控制了别人的心灵;其实也就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灵。被艺术的积习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灵;并不是一件很容易就能解决的事情;不过好在说相声的在艺术气之外;还有一层江湖气。那是久闯江湖留下的刀疤———所以还能跳的出来。否则;唱戏的是疯子这句话;在说相声的这里;真有其医理学的意义了。
相声这门艺术;可能真不值得我下这么大功夫去热爱。因为它根本达不到从心所欲的幽默;它只是换饭吃的工具;它把我变成艺人。
北大出来的人;骨子里都是自由主义的;只不过有的人掩饰的好;有的人自控的好。王小波说;人只有一个世界是不够的;他还需要一个诗意的世界。我渴望得到我自己的诗意的世界;我希望改变现实世界无奈和无聊的现状。也许我曾经把相声作为这个诗意世界的入口。现在看来是错了。相声没有给我诗意的世界;而把我变成了艺人。而一旦选择了艺人这个身份;就永远失去了身上原来拥有的诗人的气质。
浪漫是带不来笑声的;当你笑得高尚的时候;你一定看到了一个人生的缺陷或无奈;最少也是阴差阳错或者求不可得;当你笑得委琐的时候;一定享受着性或者低俗的东西带来的快感。所以;一个以制造笑声为职业的人;一定是对人生和世界的〃那一面〃看得很透的人。我是一个艺人;一个给自己跑龙套的人;会跑一生一世;又不知道主角是谁。
2006.3.23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