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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4269-红碱草-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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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着我们,说:“你们放心,我以知青办的名义去找他们,对迫害知青的人,一定要严惩。”    
    过了些日子,传来消息,黄树田被判处死刑。    
    刑场设在黄屯不远的一片凹地里。    
    前几年这儿建了个砖场,就地取土。后来土挖得差不多了,砖厂就迁走了,只剩下这一个大大的深坑,成了县执行枪决的法场。    
    这天午后,我们知道要在这儿对黄树田执行死刑,全营所有的男知青和一些胆大的女知青都早早聚集在这儿。附近的农民和一些半大孩子也三三两两地过来瞧热闹。    
    上午刚下过一场雨,我们的农田靴上沾满了厚厚的泥。大家凑在一起,七嘴八舌胡扯神侃。    
    胡立仁晃着脑袋说:“你说这黄树田其实也够倒霉的,娶个漂亮媳妇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就让人给戴上个绿帽子,想出气吧还没等出了,搭上媳妇不说,自己小命也要交代了。”    
    杜金彪瞪着大眼珠子说:“他倒霉活该。瞧他那熊样儿,还他妈的娶了方怡玫。他也不照照镜子,有那个命吗?这纯粹是给烧的。”    
    胡立仁头一歪说:“当初他要不娶方怡玫也没这事,起码能躲过枪子儿。”    
    杜金彪说:“其实他妈的该毙的是黄树山,要不是他搅和,方怡玫能嫁给那个丑八怪吗?这不扯起来啦。”他一捅身边的我,“小白脸,你说是不?”    
    我望着他没吭声,心里乱糟糟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哎,你们瞧,来了。”胡立仁用手一指。    
    两辆卡车开来,荷枪实弹的武警跳下车,绕刑场设立了警戒线,看热闹的人群被远远地挡在标志线以外。    
    黄树田被法警从车上推下来。    
    他被剃成了光头,头耷拉着像霜打的茄子。一阵凉风吹来,他竟打个寒战。看得出麻绳捆绑的手已经麻木,沉重的镣铐把他的脚脖子磨出了血。他穿着一双旧胶鞋,被法警推搡着,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蹭着。兰桂芳领着雪芳赶来了。她拨开人群,雪芳一眼看见了黄树田,张开小手大声哭喊着:“爸爸,爸爸……”    
    黄树田一激灵,他停住脚,扭过头极力睁大那双雌雄眼,盯盯瞅着雪芳。    
    雪芳哭着要奔过来,被兰桂芳死死地拽住。    
    黄树田满眼的眵目糊,几滴浊泪从眼眶里涌出,他张开嘴喊了一声“雪芳”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身边头戴墨绿色钢盔的押解执刑人员,悄悄弯下腰用一根小绳系在镣铐上,帮他提在手里。黄树田被推着向前走了几步,腿一软,身子瘫倒在地。两名执刑人员架起他,来到了一个事先挖好的土坑前,手一撒,黄树田便跪在了坑前。    
    从后面上来两个持枪的人,一人走到黄树田身后,举枪对着他的脑袋,扣响了扳机。砰的一声,黄树田扑倒在坑里,身子蠕动了一下,后面的一人过来,又补了一枪。随后离去。    
    我看得心惊肉跳,心里不知是啥滋味。几天前我还对黄树田恨得咬牙切齿,可现在看见他死狗般地倒在坑里,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望着兰桂芳怀里声嘶力竭嗷嗷大哭的雪芳,我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迈着沉重的双腿走出了人群……


第七部分可怜的孤儿(1)

    第三十二章    
    雪芳才三岁多,就成了可怜的孤儿。    
    雪芳是我亲生女儿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了全营。我知道瞒不住了,索性将雪芳接过来。    
    我有责任抚养她。我暗下决心,不管有多苦多难,也要把她拉扯大,我要对得起死去的方怡玫。    
    可是雪芳太小,我不能带她下地干活,又不能不上工整天看着她。雪芳平时对我很亲热,可自从方怡玫、黄树田死后,她的眼神突然对我变得警惕和不安。这种表情分明在告诉我,是我害死了她的爸爸和妈妈。我知道无法向她解释清楚。有些事情连大人都难以弄懂,更何况是一个不谙世故的幼童。她叫我舅舅时,我能感觉她是不大情愿,却又无可奈何。    
    我思来想去,没跟黄树山请假,便将雪芳带回了沈阳。    
    母亲见我领回一个小女孩,甚感惊讶。她仔细打量雪芳半天,这才问我:“老老实实告诉妈,这孩子是谁的?你带回沈阳干什么?”    
    我不愿让母亲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说:“这是方怡玫的孩子。这孩子的父母都死了,怪可怜的。妈您就带着她吧。”    
    母亲满眼愤怒和无奈:“你还在瞒我,都听说了你和小方之间的关系。这孩子是你和小方的吧?”    
    “这……”我头轰的一下大了,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母亲忧虑地瞅着我说,“你知道咱家的状况,多少眼睛盯着呢。你在农村咋尽给家添乱?这孩子,别人要问起,可咋说?你想过没有,你没结婚就带着个孩子。唉,前儿个公社逮了一帮男男女女游街,都是没登记就结婚的,里面就有老韩家你二哥。”    
    我心里一阵紧缩,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妈,不管咋说,这孩子我带回来了,您先看着,以后我再慢慢想办法。”我近乎哀求了,“妈,孩子是您的孙女,您总不能把这孩子扔大街上不管吧。”    
    母亲紧皱着眉头,默默瞅着雪芳。    
    “你呀,唉——”母亲重重叹息道,“真拿你没办法。咋办?我先带几天看看吧。”    
    母亲总算勉强答应了。母亲见雪芳穿的太破,连夜为她缝了一套小衣服。    
    雪芳用陌生的眼神瞅着我的母亲一声不吭。我见状捅了她一下:“奶奶对你多好哇,快叫奶奶呀。”    
    雪芳胆怯地眨着眼睛,瞅瞅我,又瞅着母亲,半晌也没吭声。    
    母亲想将雪芳揽在怀里,可雪芳却躲着一个劲儿往后退。母亲失望地摇了摇头:“唉,这孩子。”    
    我不敢在家多呆,第二天就匆匆返回了青年点。    
    没过两天,我收到母亲让我速回的电报,我只得再次偷偷跑回了沈阳。    
    半夜时分,我赶到了家。刚一推开门,便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雪芳站在墙角,撅着小嘴,满脸泪痕,眼神充满了敌意与恐惧,任母亲怎样招呼就是不过去。母亲一脸愁云地对我说:“这孩子咋变得这样,给她换衣服不穿,也不好好吃饭,我想给她洗头,她就连踢带叫。唉,把居委会那个老左太太都惊动来了,一个劲儿追问这孩子是不你带回来的。这可咋整啊?”    
    正说着,居委会主任左大妈带俩人进来了。她一见我回来,把嘴一撇嘿嘿冷笑道:“你小子行啊,下乡这几年出息了,还整出个后代来。哼,跟你爹一样风流啊。”    
    我气愤地瞪着她说:“我的事不用你管,请你别操那份闲心。”    
    “啥,我不管你更完了。”左大妈指着我,“你老实交代这孩子咋回事儿,态度不好可别怪专政队给你办班啦,你自个儿掂量着办吧。”说完,扭头领着人气哼哼地走了。    
    母亲无奈地望着我:“孩子,你可惹祸了。这孩子我实在没法带,不能再让她呆在家里了,真要办班还有好吗?明儿一早,你赶紧把孩子带走吧。妈实在没招了。”    
    “妈……”我心情复杂地看着母亲,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天天未亮,我无奈地领着雪芳蹬上了返回的火车。    
    刚到青年点,黄树山就晃晃地过来了。他指着我的鼻子恨恨地说:“你小子还回来呀!有能耐领着孩子在沈阳呆着呀?”    
    我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你管我回不回来?我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啥?不用母操心?”黄树山尖叫着,“你带个小狗崽子连个屁也不放,就私自跑回沈阳,这也太放肆啦。母是队长,咋就不能管?”    
    他一把拽过雪芳说:“这孩子不用你管,母亲自送到营部。”    
    我一看急了,上前去抢雪芳,雪芳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见状只得松开手。    
    黄树山趁机抱着雪芳直奔营部,我气急败坏地穷追不舍。    
    到了营部,黄树山将雪芳往吴大山跟前一放,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跟进的我说:“这孩子,不能让这小子带。”    
    “我不能带谁能带?”我知道跟黄树山讲不通,便对吴大山说,“营长,雪芳已成了孤儿,你就让我带着她吧。”    
    “凭什么你带?”黄树山对我竖起了鼠眼。    
    吴大山冲黄树山一摆手:“行了,你先回去吧,营里会有安排的。”    
    黄树山“哼”了一声,气冲冲走出屋。    
    吴大山瞅瞅我皱着眉道:“你还嫌不乱哪?要不是因为这事儿,方怡玫、黄树田能死吗?关于孩子这事儿呀,你就甭操心啦,啊。”    
    吴大山的话戳到了我的痛处,我咽了口唾沫不甘心地说:“雪芳那么小,不能没有人照顾啊,还是让我带着她吧。”    
    吴大山说:“我都安排好了,暂时先让兰桂芳带着,女青年咋说也比男的心细。你还得下地干活。再说,你一个大小伙子,没结婚就领着个孩子,也不是那回事呀。”    
    我想了想,吴大山说的也有道理,我总不能带着雪芳下地干活。兰桂芳带着绝不会亏待雪芳,她跟方怡玫是挚友,一定会精心照料这孩子的。    
    晚上,我来到小卖部,雪芳正在炕头上玩兰桂芳用碎布头做的布娃娃。炕头上摆着方怡玫的箱子。    
    兰桂芳看着我说:“来看雪芳啊,她在我这儿,你还有啥不放心?”    
    我说:“谁不放心啦?我想芳芳了。”    
    她对雪芳说:“芳芳啊,你看谁来啦?”    
    雪芳看了我一眼,很勉强地叫了声:“舅舅。”    
    我吃惊地望着雪芳,心不住地抽搐起来。半晌,我心力交瘁地从兜里掏出仅有的一块钱,塞到她的小手里:“芳芳,想吃啥就让你兰姨给你买。”


第七部分可怜的孤儿(2)

    “不。”雪芳把钱又递过来,眼睛充满稚气和仇恨,“你是坏蛋,我不要你的钱。”    
    “孩子,拿着吧。”我爱怜地瞅着她。    
    “不,我不要。”雪芳扔下钱一头钻进了兰桂芳的怀里。    
    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随后将这一块钱又递给兰桂芳:“钱不多,给孩子买点饼干什么的。”    
    兰桂芳一把推过来:“咋的,瞧不起我呀,我还能亏着孩子?”    
    我将钱放到炕沿儿上说:“这孩子就全靠你啦,让你费心了。”    
    “看你这人,咋变得婆婆妈妈的?”兰桂芳白了我一眼,“啥叫费心?看在方姐面上,我也得好好待她呀。不管咋说,这是咱知青的后代,我要把她培养成像方姐那样善良的人。”    
    兰桂芳一指炕上的箱子:“我到方姐家收拾东西,她家里啥也没有,这箱子里除了几件方姐的衣服,就是中学课本。我就把这箱子搬来了。等芳芳长大后,再还给芳芳。我打开课本看了看,上面有方姐做题画的道道。方姐可真用功,啥时也没忘学习。她曾对我说过,她做梦都想上大学,可现在……”兰桂芳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    
    我感到一阵心酸。    
    兰桂芳慢慢抬起头说:“剑峰,我知道你爱读书,以后要用课本就来拿。”    
    “啊。”我点点头。    
    雪芳对我的敌意,深深地刺痛了我,不管我承不承认,是我在她幼小脆弱的心上留下难以愈合的创伤。    
    但是,对我的折磨还没有结束。    
    这天晚上,我又来到小卖部。柜台前没人,从里屋传来女人的哭声。难道雪芳惹兰桂芳生气了?我轻轻敲了两下门,一会儿黎义鸣拉开门,一脸的愁相。一见是我,说:“进来吧。”    
    黎义鸣正和兰桂芳处对象,没事就到小卖部,俩人的关系全连都知道。我进了屋,兰桂芳手捂着脸正呜呜地哭着,却不见雪芳的身影。平时,她就在小屋里玩布娃娃,今天跑到哪儿去了?我小心地问:“兰姐,咋的啦?”    
    兰桂芳这才抬起头,本想止住哭声,不想竟抽泣起来。    
    黎义鸣手搭在她肩上劝道:“桂芳,你别哭了,光哭这孩子也找不到呀。”    
    “孩子?雪芳咋啦?”我一惊,呆愣地瞅着兰桂芳。    
    “唉,”黎义鸣叹息道,“我刚才进来,就见她一个人趴在炕上哭,我问了半天,她才告诉我,雪芳她……”    
    “她怎么啦?”我急切地问,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黎义鸣声音低沉,慢吞吞地说:“雪芳……丢了。”    
    “什么?”我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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