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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4269-红碱草-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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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好干你的活,少惹麻烦比啥都强。干吗非得认她干姐?”母亲情绪有些激动,“你爸被整得已经够呛了,你再跟一个反革命的子女这么近乎,今后还有你好吗?”    
    “我……”我本想分辩,可望着母亲憔悴的面容、凄楚哀伤的眼神,心里一阵心酸,立刻止住了嘴。    
    母亲眼里噙着泪,声音颤抖着:“孩子,别干那傻事儿。现在是啥形势你不是不知道。将来也不好说,我们现在够难了,你们真成了家,那孩子怎么办?你们想没想过呀?”    
    “妈……”我心里涌起一阵哀伤。一边是令我无法割舍的方怡玫,另一边却是含辛茹苦抚育我成人的母亲,我该如何是好?我痛楚无奈地望着母亲,无言以对。


第四部分精神食粮(1)

    第十九章    
    我和方怡玫又一同回到了青年点。    
    我们的旅行包鼓鼓囊囊,被我们用过的中学课本所填满。在我看来,这就是我的精神食粮。说不定这些课本能给我带来希望,让我的前途一片光明。    
    这些课本是“文革”后编写的,扉页上印着最高指示:“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教育要为无产阶级服务……”    
    编者的用意很明显,让我们在学习文化知识时,仍能时时感受到领袖的谆谆教导,激发我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期望我们学好文化知识,长大后为无产阶级服务。可那时全国都在搞大批判,我们真的能好好学习吗?    
    尽管复课了,可校园里仍弥漫着大批判的火药味。教师上课时,变得异常谨慎,生怕说错了话被扣上一顶什么“帽子”。上物理课时,涉及外国科学家命名的定理也尽量回避。仿佛一提到这些名字,就是崇洋媚外。    
    下午的自习课,全变成了写大批判稿。教室的墙报和校园里的告示板上充斥着言辞尖锐的大批判文章。我们这些“红卫兵”闯将,纷纷用手中的笔做匕首,向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展开激烈的猛攻。    
    我们崇尚“造反有理”的信条,我们批判“五分加绵羊”。我们觉得“知识越多越反动”。那些学富五车的专家、教授还不是照样被批斗?    
    老师在上面讲课,一些同学就在下面交头接耳搞小动作。课堂嗡嗡的乱作一团。有一次,一位年轻的女教师实在忍不住说了两句,便如捅了马蜂窝,邱玉明带头跳起来,指着女教师的鼻子训斥道:“你少给我搞‘师道尊严’,你这个‘臭老九’,不愿讲课,就滚到一边凉快去。”话音刚落,引来一阵阵嗷嗷的起哄声,气得老师脸涨得通红,竟呜呜地哭起来。    
    有一次,全校师生集聚在学校的礼堂批判校长刘春花。这位老太太,是抗战时期参加革命的老干部,“文革”一开始就被揪斗。    
    她瘦小得像干巴鸡,脖子上挂着一块大木牌子,上面醒目地写着黑色大字:“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刘少奇的黑爪牙”。大牌子几乎拖了地。她头发花白却被剃成个“阴阳头”。头部中间有明显的分水岭,一半留着头发,一半被剃得精光。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她皱着眉双眼紧闭。两位身穿草绿色仿军服的学生,胳膊上戴着红卫兵袖标,威风凛凛地站在她的身旁。    
    刘春花的身体向下躬成九十度,手臂向背后斜伸着,像飞机的两翼。人们称这种姿势为“喷气式”。只见她两腿不住地打战,脸上淌着豆大的汗珠。    
    其中一个红卫兵手戳着刘春花的“阴阳头”怒吼着:“你要老实交代你的问题,向毛主席低头认罪。”    
    刘春花吃力地微睁双眼说:“我的问题不是早就交代了吗,你还要我交代什么?”    
    “你还想狡辩,在这儿还不老实。”红卫兵一脚踹在她的腰上,她身体一趔趄,险些摔倒。    
    “快说,你是怎样执行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又怎样成为刘少奇的黑爪牙?”红卫兵尖声叫道。揪住她只剩一半的头发,她痛苦地咧嘴露出大门牙。    
    她颤抖着说:“我知道我有罪。我向毛主席低头认罪。可我连刘少奇都没见过,怎么成了他的黑爪牙?”    
    红卫兵眉头一立,揪住她的头发死劲儿向下拽着,迫使她扬起脸,门牙愈发凸出。红卫兵愤怒而嘲讽地指着她的门牙,冲台下大声喊道:“红卫兵战友们,你们看她的牙像不像刘少奇?她不是刘少奇的黑爪牙,是什么?”    
    台上另一个红卫兵举起拳头,振臂高呼:“打倒刘春花。”    
    “打倒刘春花……打倒刘春花。”我跟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振臂高喊着。那声音像汹涌的排浪在礼堂里轰响。    
    “扑通”一声,刘春花突然昏倒在台上……    
    没过多久,父亲也受到这样的待遇。我也从一个造别人反的“红卫兵”,变为被人歧视的“狗崽子”。    
    这次放假回家,一次我路过学校,从大门外向内一瞥。忽见校园内一个小老太太佝偻着身子拿着扫帚吃力地扫着地。我定睛一看,这不是刘春花吗?我心里霎时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我想过去对她说些什么,可又没有勇气。我犹豫了半天,终于没有走过去。……    
    “咳,想啥呢?”谢元庭不知啥时来到我跟前,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这才缓过神:“啊,刚才不知咋的,又想起了在校时的情景。”    
    “想那干啥?”他说,“你现在是在青年点,还想回校念书啊?”    
    “你不想念书哇?”我说。    
    “念那玩意儿有啥用?”他看着我手中拿的课本,“你真有闲心。”    
    “呆着没事,复习复习呗。”我说,“没准以后能用上。”    
    “用上啥?咱在这儿种地,数、理、化,哪门课能用上?”他说,“我看你是没累着。”    
    他把我手中的书本合上,说:“走,上咱屋打扑克去。”    
    “你们玩吧,我想一个人看会儿书。”    
    “你呀,真是个书呆子。”    
    “你看我现在都变成农民了,哪还是什么书呆子。”    
    “你真不去玩呀?那我走啦。”他一扭头,推门出去了。    
    屋内凉飕飕只有我自己,我干脆钻进了被窝趴着看书。昏黄的灯光下看得我眼睛发酸发涩。不知过了多久,另外仨人陆续回来了。见我还在看书,邱玉明说:“点着灯咋睡觉?”啪的一声,石钟玮马上拽了灯绳。    
    这帮混蛋!没有亮我还看什么书?我气得将课本甩到枕边只好睡觉。


第四部分精神食粮(2)

    我终于盼来了确切的消息,营里得到一个上大学的名额。可报名的却有二三十人。这些天我大致复习了一遍中学的课程,感觉心里有了些底。我兴冲冲地找到黄树山,说:“队长,听说大学要招生,我想报名考试。”    
    “啥,你想报名?晚啦。”黄树山小眼睛眨巴着瞅着我,“下次再说吧。”    
    我知道石钟玮昨天才刚报名。他刚上初一就下乡了,几乎没摸几天中学课本,他能报名,怎么就不让我报名?这个黄树山不是故意卡我吗?    
    我哪点不够条件?我拼命复习,就为了报考。他队长一句话,就轻意地把我打发啦?我感到愤愤不平,可还是耐着性子,对他央求着:“队长,你就开开恩,让我报名吧。考试我决不会给咱连丢脸。”    
    黄树山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嘴唇说:“没告诉你晚了吗,名单都报到农场了,你找母也没用。”    
    “队长你帮帮忙,我不会忘了你的。”我近乎乞求,此时顾不得什么脸面。    
    “瞧你那小样儿!咋这么赖皮赖脸?你就是叫母祖宗,母也帮不了这个忙。”他说着龇牙冲我一笑,“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以后机会有的是,你说母说的中不?”说完一扭头走了。    
    我气得浑身直哆嗦,恨不得吐他一口。我望着他的背影愤然骂道:“中你个屁,让我叫你祖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瞧你长得像黄鼠狼似的,没他妈好心眼。哼,你不让我报名,我倒要看看石钟玮考试这一关能过去吗?    
    几天后,石钟玮从县城考试回来。他脚刚迈进屋胡立仁就跟了进来。    
    “哎,我说大学生,你考得咋样儿?”胡立仁眼睛发出一股幽光。    
    “他妈的,出的什么破题,我一点儿都不会。咱整天下地干活,哪有时间复习?”石钟玮大嘴一撇,“这不是存心难为人吗?”    
    “这不扯起来了,”杜金彪大眼睛翻了翻说,“就你那两把刷子,还想考大学?哥们儿要去都比你强,你信不?”    
    “那你咋不报名?”石钟玮问。    
    “哥们儿报名还有你的份吗?哥们儿这不是让着你吗?这都看不出来?”    
    “你去考试也得发蒙。”    
    “哥们儿发蒙?哥们儿压根就不费那脑筋。”    
    “哎,钟玮,”胡立仁凑上前问,“别人都考得咋样?”    
    “我哪顾得上看他们,谁知道他们考得什么奶奶样。”    
    “你不会抄别人的呀?”    
    “我是想抄,”石钟玮瞧着胡立仁,“我一看边上那位,没写几个字,瞅着卷子直发愣,跟我水平差不多,我咋抄哇?”    
    胡立仁说:“哎,哎,别灰心哪。你接着复习,不行明年再考?”    
    “复习个屁,我一看课本脑袋都疼。什么X+Y的,学那玩意儿有啥用?以后我可不遭那洋罪啦。”    
    “我看也是。”杜金彪眉头一挑嘴一撇,“就你那猪脑子还想考大学?纯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儿跟哥们儿修理地球吧。”    
    “哎,这可不好说。”胡立仁说,“说不定天上掉馅饼,让石钟玮这小子咬着呢。”说完,扬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我能咬着这馅饼?”石钟玮略有所思地自语着。    
    正在石钟玮为自己没考好而沮丧时,突然传来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让他暗自窃喜。这次大学招生考试的成绩不算,直接由大队推荐。    
    这怎么回事?哪有大学这样招生的?我如坠五里烟云之中,被层层疑团所困惑。怎么政策说变就变?看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胡立仁是消息灵通人士,他摇头摆尾地晃进屋,手中拿着近期的报纸,津津有味地道出了缘由:    
    这次大学招生考试,由于农活忙,知青要每天下地,抽不出时间复习。普遍考得不好。这考生中有一名是插队到铁岭的知青,他担任了生产队的小队长。在考场上,他望着那试题,就像面对天书一样,呆呆发愣。他有些愤愤然:我们响应号召到农村插队,风里来,雨里去,滚了一身泥巴,脱去几层皮,可这次大学招生偏偏要考试,这不是难为我们这些下大地的知青吗?    
    他看着别人埋头答题,自己冥思苦想就是答不上来,急得抓耳挠腮。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这不要白白丧失上大学的机会吗?可他不甘心,暗自思忖:不是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批判走白专道路吗?已经废除了升学考试制度,怎么这回大学招生又搞这一套?这么考试会将多少有志的工、农、兵拒之门外。不行,要向上级反映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他干脆放弃了答题,在卷子后面写了一封长信。    
    他在信中述说自己在农村担任小队长,因农活忙而无法复习。他列举了考试的种种弊端,强烈呼吁取消考试制度,改为民主推荐,从工、农、兵中直接选拔优秀学员进行深造。只有这样才能杜绝出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培养出新型的富有三大革命运动实践经验的合格大学生。    
    他将这样一份特殊的答卷交了上去。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料到这份白卷竟引起了上边的重视。这封信如一枚重磅炸弹,产生强烈的冲击波,在社会上引起特殊的反响。报纸发表评论文章,高度赞扬这封信的作者具有的勇气和胆识,一针见血地指出当前教育战线上的要害。    
    这封信被当作不可多得的宝物,顿时被捧上了天。而正是由于这个宝物的出现,使刚刚恢复的大学招生考试被迫流产。考试成绩一律作废,直接通过民主推荐选送大学生。    
    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就在许多考试成绩好的人被拒之大学校门之外时,这位敢于向旧考试制度宣战的“勇士”一举成为“英雄”,顺利地进了大学。    
    有人欢呼赞叹,也有人深感困惑,称这位“勇士”为“白卷先生”。一时间,这位“白卷先生”声震华夏大地。不是说“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宁要没有文化的劳动者,也不要有文化的精神贵族”吗?不是说“知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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