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2-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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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佑九年的秋天就这样到了。
神机营:中国明朝永乐前期创建的京城禁卫军三大营之一,也是中国和世界上最早建立的火器部队,担负着“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重任,是朝廷直接指挥的战略机动部队。
13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萧焕的身体似乎渐渐虚弱起来,水榭中若有若无的咳嗽声时常会持续一整夜。
这天宏青和荧在晚饭后来找我闲聊,先是天南地北地胡扯了一通,之后宏青忽然问我:“苍苍,你真的想练好枪?”
我笑笑:“很奇怪吗?一个不学无术的人突然开始努力了?”我想了想,“也许只是想尝一尝努力去做一件事的滋味罢了。”
正说着,一直很少说话的荧突然开口:“努力去学枪多好啊,哥哥一直都说,虽然那些打打杀杀的技能骨子里是残虐的,但是能用来保护人,丑恶的力量总是太强大了,所以就需要有力量来保护那些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和那些总被欺负的弱者。”
我和宏青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萧焕,都沉默了一下。
荧接着说:“不过哥哥接着总要叹口气说,他不能把力气全部都用来保护他想要保护的那些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说着摇了摇头,“我不明白啊,一个人不能做想做的事,他为什么还要活着?不痛苦吗?很无趣不是吗?”
从打开的窗户外远远地传来几声极轻的咳嗽,这样的夜里,那个人一定又是独自在灯下忙碌着。
静默了一下,我淡淡地开口:“痛苦不痛苦,那是自己选的,别人没办法。”
“嗯,”荧赞同地点头,“是呢,别人没办法。”
又沉默了一阵,宏青提起他外出执行任务时碰到的一件逸事,话题就被带开了。
匆匆又过去了十几天,我拜在萧焕座下学武也已经满两个月了,按照惯例可以跟随阁中有资格的前辈出去执行任务以磨炼技艺。
我一直在等萧焕给我分配任务,没想到他把我传唤到身前,却并没有给我外出执行任务的命令,而是从自己室内的入口把我带到了水榭下的石室中。
石室中那个被关押的疯子还在,不过似乎被转移到了别的囚室中。
原来关押那个疯子的石室有两个门,一个门连着水榭中的那个密道,另一个门连着另一个出口。
萧焕带我从这间石室里穿过去,就到了通道中,那个疯子听到有人接近,又口齿不清地叫了起来。
我忍不住问萧焕:“这个人是谁啊?”
他笑了笑说:“是个前些时候来找我比武的前辈,他孤独一人,练功走火入魔,有些疯癫了。”
我“噢”了一声:“那你把他关在这里干什么?”
他笑着解释:“他练功把眼睛练出了毛病,见光太多的话会失明,我把他留在这里,等他眼睛治好了再让他走。”
我恍然大悟,听到那个人依旧在“背地暗算”、“卑鄙小人”地乱骂,就好奇地问:“那他怎么这么骂你?”
“这个啊,”他笑了笑,“我每隔几天要来给他针灸一次,时间久了,他就记得那个针了,总说是暗器。”
我们正说着,负责看管这疯子的那个凤来阁弟子就在那里呵斥:“别叫了,再叫拿针来扎你了!”
那疯子似乎特别畏惧“针”这个字,马上就从门口缩了回去,不再做声。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进了一间特别宽大的石室中,石室内点了许多油灯,清晰地照出石壁四周以及天花板和地板上雕着的那些红字,那些字以奇怪的角度占满了所有的方位。
萧焕示意我进来之后把石室的门关上,顿了顿,开口:“这两个月来,你练习很用功,我就没有额外地督促你。那么你自认为以你现在的枪法,在武林中,能对付几流武功的人?”
我想了一下,小心地斟酌用词:“枪法和我以往所练的武功太不相同,我拿不准以我现在的实力可以对付得了武功多高的人,不过我认为火枪子弹的发射速度是任何兵刃都不能企及的。昔日的暗器之王暴雨梨花针,其机括发射速度可谓登峰造极,近距离发射的话,就算是绝顶高手也避之不及,而火枪子弹的速度却比暴雨梨花针更快。因此我以为,如果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突然发难,大概连一流高手都避不开我的一枪,但是在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就很难说了。”
“认识得还算清楚,”他点了点头,“适才你提到暴雨梨花针,火枪子弹的发射速度是比暴雨梨花针更快,射程也更远,但火枪有一个暴雨梨花针所没有的弱点,那就是火枪发射之时的声音很大,只要一开枪,响声马上就会把你的方位暴露在对方面前,从此刻开始,之后的第二枪第三枪,你所要和敌人比的,就是真本事了。”他边说边向我点头,“现在你试一试向我开枪,看能不能射中我。”
“噢?”我挑挑眉,“向阁主开枪?阁主难道不怕我挟私愤借机报复,真的射中阁主吗?”
他笑了笑:“没关系,不用手下留情。”他把左手的食指伸出,举到胸前,“尽力射击就好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让我看看你在我这根手指碰到你咽喉之前,能够射出几枪。”
“连剑都不拔,只用一根手指?”我挑起嘴角,“阁主,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他轻轻笑了一下:“用不用剑不是主要的,我会尽我的全力去攻击你,所以你最好想着,如果打不中我,你就会死。”他说完,点头,“开枪吧。”
他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我点了点头,集中精神,退到适宜的距离,飞快地举臂抬平,扣动扳机。
子弹呼啸着冲出枪膛,笔直地射向那个青色的身影。
就像一个幻影一样,那个身影突然在原地消失了,青光瞬间从左前方闪过,我想也不想,对着那道影子迅速射出第二枪。
青色的袍角在眼角滑过,喉咙上一凉,他的手指已经放在了我的咽喉上。
我刹那间忘记了呼吸,他的眼神是冰冷的,那双黝黑的深瞳中除了杀意再无其他。
在这一刻,我真的以为他会捏碎我的喉咙。
他眼中的杀意渐渐褪去,他把手指从我的咽喉上移开,轻咳两声,笑了笑:“很不错,射了第二枪。在我尽全力的情况下,能够有时间射出第二枪,已经很不错了。”
我放下手臂,头上很不争气地出了层冷汗,我虚张声势地“哼”了一声:“我是打算开完六枪的。”
“那就把这个作为目标吧。”他笑笑,指了指室内墙壁上刻着红字的那些石块,“这些红字是依据伏羲先天六十四卦图排列的,你要记牢这些方位,从今天开始,我会在室外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向你念出这些方位,你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并射中方位所在的石块。
“子弹一次能连击六发,在这六发之内,你要尽力保证每一发子弹都尽可能射中正确的方位。只有做到了这一步,在敌人不断移动的实战中,你的枪才能算得上真正发挥了作用。”
我扫了一眼那些刻有“中孚”“归妹”“睽”“兑”等字样的石块,点了点头,然后问:“把这些都做到之后,阁主,我如果想要打败你这样的高手,还需要做到什么?”
他一顿,笑了笑:“如果是我的话,那么面对一个比你要快上很多的对手,你还要做到两点。第一,你最好能看清楚我的身形,如果连身形都看不到,一切就无从谈起。第二,你要想办法在五枪之内,把我逼入一个死角。不要想着只靠一枪或者两三枪就能够解决,面对这样一个对手的时候,你必须全力以赴,猜测出他的行动,封死他所有的退路,最后一击命中。”
“这么说来,除了行动快之外,我还要练就过人的眼力,熟悉所有武功的套路,真是不容易啊。”我感叹,挑眉笑笑,“不过,等我能打败你的时候,我也就变得很厉害了,是不是?”
“是。”他笑了笑,“一步一步地来,也不会花太久时间。”
我点头笑笑,他也不再说什么,推门走到石室外。
隔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就从室外传来,很低,却像是耳边的私语一样清晰,他用的是传音入密的高深内功。
他报出方位的名称,我尽力依次去射。
写有方位的石块后似乎还放着什么东西,射中时的声音明显比射中其他石块不同,到底有没有射中,一听便知。
此后每天都是这样练习,萧焕的事务虽然很多,却总能抽出时间到石室中教我练枪,仔细算一算的话,除去调配火药和安装子弹,每天在练习上花去的时间比前两个月我自己练习时还要多。
每隔上几天,萧焕就会和我过一下手以检验练习的成果,我从一开始只能发出两枪,到后来渐渐能发出三枪四枪,最后终于可以开满六枪。
可以开六枪之后,有段时间内我的枪法好像停滞不前了一样。和萧焕交手的时候,虽然我能把子弹打完,但我总有种慌里慌张地赶着开枪的感觉,别说命中,连他的身形都看得不太清楚。
而他每次和我交手时那种冰冷残酷的眼神,还是让我一看到就忍不住战栗,压力真是特别大。
每天都拼命地想着捕捉那道青色的影子,我简直有些走火入魔了,连走路时看到青色的东西也会停下来,下意识地去摸腰里的枪。
这天在石室里练完枪出来,我闲逛到杂役院,看到马大婶正在指挥下人们打老鼠。整个杂役院人人自危,胆子小的女仆们纷纷跳到高处尖叫,胆子大的男人们持着铁锹锅盖四处拍打,马大婶像个将军一样站在院子正中吆喝着。
我觉得有趣,就凑过去打招呼:“大婶,好忙啊。”
马大婶看到我,马上像看到救星一样一把拉住我:“苍苍啊,你会武功,快来帮忙。这老鼠大得都快成精了,抵得上半大的猫崽子,我们一群人都堵不住它,你们练武的身手利索,快来打死这杀千刀的。”
“啊?练武的就这点好处啊,”我笑,“那大婶你怎么不去前边叫哪位擅长暗器的坛主过来,一记飞针过去,什么老鼠不都完蛋了?”
马大婶严肃地“吓”一声:“一只耗子都去找暗器高手来收拾,你当我们凤来阁是什么地方了?”
我掩住嘴笑:“好,好,不找暗器高手,就我这种半吊子好了。”边说边从腰里摸出火枪,填好子弹。
马大婶在凤来阁待得久了,早就处变不惊,看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都不会大惊小怪,她看到我的火枪马上就说:“这小匣子是发暗器的吗?快照那里打!”
“大婶真是眼力过人啊,差不多,就是发暗器的。”我把枪口对准马大婶手指着的方向,看到那个水缸边并没有老鼠的踪影,就问,“唉,老鼠呢?”
马大婶又“吓”一声:“亏你还是练武的,那是老鼠洞的口,在别的口吆喝着吓它,老鼠吓乍了,不就从这洞里出来了?你再对着这口用暗器打它,不就把它打死了?”
马大婶正说着,突然一只肥硕异常的大鼠从水缸后跑了出来,它抖动着皮毛跑得异常迅速,转眼又钻入了一旁的火台中,我一分神,竟然没有瞄准它。
马大婶拍着大腿埋怨连连:“哎呀,哎呀,又蹿进去了,这老鼠跑得多快,追哪能追得上?又蹿进去了,又蹿进去了!”
就像一道闪电划开混沌的夜空,我眼前突然亮了:“对啊,追不上的话,等着它不就好了?”
我转头问马大婶:“还有哪里是老鼠洞?”
马大婶指了指一处墙角:“下次估摸着要从那里出来了,哎呀,改天一定逮个好猫崽子来,看什么老鼠咬不死!”
我把枪口对准那个墙角,墙缝里亮光一闪,探出一双黑豆一样的小眼。
我毫不犹豫地开枪,对准的却是洞口偏左一寸的地方。枪声响过,老鼠飞快地蹿出,子弹呼啸而过,在洞口向左一寸的地方正中老鼠的头颅,烟雾散去,那个灰色的肥硕躯体僵直地躺在墙边。
“我就说嘛,”马大婶松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让你们会武功的来打只耗子还不是小事一桩。”
“那可不是?”我收起火枪笑笑,“大婶,可真得赶快养只猫了。”
马大婶连连答应,我转身快步向一水院走去。
萧焕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重现,他说我首先要看清他的身形,他要我做的并不仅仅是看清他的身形,还要推算出他下一步可能所在的方位,我怎么这么笨,现在才想到?
射箭的时候要推算出猎物下一步的动作,然后箭是向着猎物下一刻将要抵达的位置射去的;发暗器的时候要推算出敌人下一步的动作,然后暗器是向着敌人下一刻将要抵达的位置发去的。射击不也是一样的道理吗?
我为什么要去追逐那道影子?我要一步步地推算出下一刻那道青色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