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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扯不断的女人缘-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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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吗,我是第一次给女人盛饭。”    
    “知道。”孙凤英垂下眼皮,并不看他。“你知道什么?”“你才不会为我,是为了肚皮里的孩子。”孙凤英阴沉着脸,没好气地说道。金成倒也佩服她的精明,嘴上却说道:“你错了,我其实是为了你,你是孕妇,为了你,也就为了未来的孩子。”    
    “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肚里有几根蛔虫我都知根知底。说说今天来的目的,是不是结婚缺钱不好办事,让我替你向父母解释?”金成简直惊呆了,孙凤英简直成诸葛亮了。    
    “你刚进门的神色不自然,一脸尴尬相,我就知道你在为结婚缺钱的事犯愁。不过我明白地告诉你,要说你和我父母说去,我才不去。你倒好,什么事全想趁个现成,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孙凤英和往日判若两人,金成一脸茫然地望着她。孙凤英推说身体有些不舒服,就顾自上床睡去了。    
    金成也跟到床前,看到孙凤英在暗暗流泪,心中一惊,急问发生什么事了,她又不响。无奈之下,跑到厨房探问究竟,她大妹告诉他,村里原有一个青年追求过凤英,现在半道上杀出个金成,这个青年恨在心里,到处放风,说金成的父亲如何反动被镇压了,金成又和几个女人乱搞,还被剃阴阳头、批斗游街,以及耍流氓把孙凤英肚皮搞大,先奸后娶等等。那个青年的话说得难听,农村里飞短流长的事又传得最快,孙凤英最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如何受得了,和那个男青年大吵了一场,跑回家自己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几个晚上,把个眼睛哭得像烂桃子一样。金成默默听完了这些话,当时就想折转身回去,又担心孙凤英有身孕,闹出什么事来,那时吃后悔药就来不及了。忍了忍,还是等天明和她说清后再作打算。    
    厨房里搭着一张床,金成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忽然觉得被窝里钻进一个人来,正迷糊着,又听有嘤嘤的哭声,接着,一双拳头擂鼓般拼命捶他的后背。金成猛一下睁开眼,看见是孙凤英。    
    “凤英,有话好好说,你这样激动,惹动胎气会影响胎儿发育的。”    
    “我就知道,你只考虑胎儿,从不为我着想,早知这样我把他流了。”她的话刚一出口,金成慌忙捂住了她的嘴:“人嘴里毒气大,你怎能说这种话?再有什么不是,小孩没有过错,今后千万不能这样!”金成说着,把她轻轻搂在怀里,孙凤英不哭了,任凭金成帮她揩干眼泪。过了一会儿,金成说道:“婚姻是大事,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这是什么意思,你是逼我去死。”她又伤心地哭了起来。“为了你,人家承受多大的压力,吃多少言语冷眼,那么多难听的话也从来不肯告诉你。你倒好,现在来作贱人,专挑戳心尖的话说,来谈分手的事。你的心好狠啊!”说着,又“呜呜”地痛哭起来。    
    金成说:“不是我变心,实在是怕你受委屈。我家出身不好,你是知道的,我也从来没有想瞒过你。至于别人怎么说,嘴在别人身上长着,我们没有办法叫人家不说。如果换上我,只有一个办法:不予理睬。”孙凤英不哭了,头紧紧靠在金成臂弯上,稍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谁像你们男人,遇事大度,我们女人气量小,碰上揪心事谁都会哭得个昏天黑地的,不然干吗人家都叫我们小女人?”说着话,两人更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结婚的日子终于定了。金家是大姓,虽说早已衰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亲戚朋友还有很多,前前后后竟办了三十多桌酒席,直把个金成妈累得嗓子都哑得说不出话来。    
    说是新房,其实是在柴壁上糊了一些白纸,金成自己在红纸上写了副对联,倒也增加了不少喜庆气氛。孙凤英出身农家,遇事随和,自然不会计较。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脸上一直洋溢着幸福的笑。金成可就惨了,大家都知道他能吃酒,敬酒时一定让他吃双份,几十桌敬下来,早已头重脚轻,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幸好几位儿时朋友仗义,挡掉了不少酒,这才让他没有当场出洋相。孙凤英扶他慢慢进了洞房,刚挨着床边,身子就歪斜在床上,打着呼噜睡去了。孙凤英爱怜地摇摇头,帮他脱去衣服鞋袜,睡着睡着,金成嘴里突然喊起“吴卫”的名字,眼中还流下眼泪。孙凤英见后心里不由得一愣:吴卫是谁,怎么从没听他说起过?心中存着疑团,因为是新婚之夜,不想搅了这份好心情,压在心底没有声张。


第三部分第28节 她还好吗?(2)

    第二天上午,公社通讯员来找金成,说顾干事让他去一下。金成找到顾干事时,老头子正在接电话,他抬手让金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顾干事圆脸,戴一副白边眼镜,模样慈祥,整日里笑眯眯的,即使在发火时你也看不出他的怒容。放下话机后,他未言先笑:“先恭喜你,结缡之喜,人生大事,琴瑟和鸣,凤凰于飞,可喜可贺。”顾干事读过私塾,古文底蕴深厚,说话时半文半白,更显出他的国学功底。他看过金成写的文章,大加赞赏,这次金成能去农大,也是他保荐的结果。    
    “知道找你什么事吗,有人给你送贺礼了。”说着,掏出一个自制的红纸袋,正中画着一个很大的心状图形,袋里装着二百元钱,没有片言只字。二百元,这在那时可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金成已经知道是谁送来的,他深深地埋着头,半晌,才问道:“她还好吗?”    
    “知道你决定结婚的消息后,她很快答应了一位军人的求婚,婚礼大概在下月举行。她向你们夫妻问好,祝你们幸福美满,要你方便时去县城看她。”金成明白任静静的婚姻是赌气的结果,可是造成这一切的责任并不是他金成,他太渺小了,他无力改变政治婚姻的现实。回到家后,他仰脸躺在床上,两眼直直地看着纸糊的屋顶,心想,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就像这屋顶一样,是那样脆弱,那样不经风雨,一捅就破。    
    春节过后,孙凤英的肚子已经一天大似一天,金成妈再也不肯让凤英干活了,金成不经常回来,星期天也只是干干挑水、忙自留地的粗活,然后和凤英说话聊天。凤英的妊娠反应很厉害,脸上布满了斑,金成妈说,看这架势,孙子是肯定的了。金成妈人好,为人厚道,凤英又不多话,婆媳关系十分融洽。有时凤英看到婆婆实在太累,想帮一把,婆婆也不同意,只是叫她别动,惹动了胎气,会弄出事来。孙凤英母亲来过两次,看到女儿白了,人也胖了,金成妈待女儿很好,也就放心了。孙凤英要母亲分娩时一定要来,母亲答应了。    
    那是一个寒气逼人的早晨,金成一边吃早饭一边听广播,当他听到北京发生了“反革命暴乱”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整天都讲莺歌燕舞,形势一派大好吗,怎么突然冒出个“反革命暴乱”?他百思不得其解,踏着自行车急往学校奔去。学校里也议论纷纷,上边布置追查反革命,所有的人都莫名其妙,哪里有反革命?过不久,公社通知农大孙书记去县委党校听形势报告,孙书记推说身体不好,让金成代替他去了县城。    
    参加会议的人坐满了县大会堂。作报告的是一位军人,看上去气宇轩昂,他讲得很激动,手在空中不停地画着圈子。他的话十分明白,北京天安门事件的黑后台是邓小平,只有彻底打倒了邓小平,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才能真正得到贯彻执行,而江青,才是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忠实执行者。这人口才极好,讲话极具煽动性,台下不时发出窃窃私语的声音。金成向旁边的人打听,那人小心地告诉他,他是军委办事处的负责人,这次来给当地驻军送江青著作,县革委会请来作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专题报告的。    
    晚上安排看新拍的电影《渡江侦察记》,金成看过不下五遍了,画面虽然漂亮,总觉得没有老片真实动人。正准备躲在房间里看书,忽听有人敲门,打开门时,看见党校的王主任陪同任静静站在门外。金成想不到她会找来,有些惊喜地喊了一声。王主任很知趣,说“任主任你们谈吧”,便赶忙走了。金成看任静静又黄又瘦,关心地问她是不是病了?任静静并不回答,在床前边的椅子上坐下。    
    屋里的空气显得非常沉闷。“静静,想开一些,何苦折磨自己,我们都是很平常的人,无法改变现实,但可以适应现实。我不知道我的一些想法和做法是否伤害了你,如果真是那样,我深深感到遗憾。”    
    “你的遗憾能值多少钱?我真的不想再听到你那些似是而非的道理,我需要的是真诚,是两心相印的真诚。……不过,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再也无法挽回了。”说得金成脸上飞起片片红云,羞赧地低下了头。    
    “知道今天谁给你们作报告吗?”任静静盯着金成的眼睛问道。金成看着她,没有回答。    
    “你的情敌、吴卫的爱人沈刚,他现在是江青的得意门生呢。”闻听此言,金成心情很复杂,他不知道该为吴卫高兴还是担心?金成问起她爱人的情况,任静静冷冷地说道:“你还算有良心,还能想起问这事。他回部队去了,不过他说一直想见你,他弄不懂你到底算怎样一个人,能让任静静这样的蠢女人爱得死去活来。有时我也在想,要说有钱,你是一个穷光蛋;要说有才,至今还没看见有什么大作问世。你说,你凭什么让人爱你?”    
    “静静,一切都成过去了,大家也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再说这些,对你对我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了。”金成近乎于恳求了。    
    “为什么不呢,你受不了啦,觉得不舒服,我还没讲上几句,你就想挂免战牌。”任静静怨恨万分,意犹未尽:“我一直在骂自己,当初如果坚强一些,不贪图什么干部身份,下定决心和你结婚,现在的我就不会是这副模样。有时我也在想,即使我们苦点累点,但我们两情融融,内心快乐,那样的生活才叫幸福。可现在,这都是梦中的情景了。”说着话,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两眼又汪满了泪水。    
    金成已无法讲下去了,他知道任何劝解的话对任静静来说都毫无意义,他怕话匣子一打开,任静静又收不住了。任静静站起身,她要金成用自行车送她回去。夜很静,行人很少,任静静紧紧依偎在金成后背上,脑海中不时闪现出当年扫盲时,金成每晚用自行车送她的镜头,不由得叹息道:“要是时光倒流,那该多好!”    
    金成回到党校时,党校的王主任正在房间里等着他。


第三部分第29节 近乎疯狂的怒狮(1)

    这几天,孙凤英的睡眠一直不好,吃什么全没有胃口,金成妈有些担心,特地煲了有味道的汤让她喝,也不肯让她多走动。这天起床后,孙凤英看到婆婆里外忙活着,开始灰白的头发在晨风中飘动,心中好生不忍,就偷偷帮忙提了一桶水,晚上肚子便有些痛,下身开始流血,到了半夜就疼痛难忍。婆婆吓慌了,赶忙叫人送往公社卫生院。经查,孙凤英胎位不正,胎儿横卧在子宫里,但稍动手术或剖腹产都能让母子平安,可是偏偏这夜值班医生是一位刚从赤脚医生转上来的新手,对接生一知半解。金成妈赶紧让人去请一位熟悉的张医生,奇怪的是左等右等也不见张医生的影子。这位医生不耐烦了,认为瞧不起他,说自己什么全干过,人医兽医一起上,赌气自己来接生,结果闹出个大出血。那位张医生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赶到时,胎儿总算保住了,孙凤英却只剩下一口气了。    
    长途电话七拐八转,最后总算找到县委党校,王主任知道是个急事情,赶忙找过来。金成的头“嗡”一下大了,到小镇的公共汽车最早也要早晨7点多钟,金成心急如焚,还是任静静帮忙,要了一辆吉普车载着金成连夜回到小镇。    
    金成来到公社卫生院时,孙凤英已经快不行了,当她看到金成时,微弱的眼神突然迸射出亮光。才一天工夫,人已变得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如纸,她颤抖着身子,努力向金成伸出手来,金成赶忙抓住她的手,大滴泪珠滚落在床沿上。他流着眼泪,大声恳求张医生想想办法,千万保住孙凤英的性命。张医生摊开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已经尽力了,能想的办法全用了,医生只治病不医命,死生有命,他也回天乏力。闻听此言,金成放声大哭。    
    孙凤英的母亲已经哭成泪人一般。女儿真是命苦,刚摊上一个宠她的婆婆,疼她的男人,又添了个又白又胖的小子,就撒手西去了。老太婆越想越恨,冲进医生办公室揪住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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