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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信是有缘[梁凤仪]-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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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略带焦虑、灼热、期盼的眼光,望住凡五分钟都无言语的章德鉴,到那时,我才深切体会到,等待答案原来如此的苦不堪言!
  当年章德鉴面试我时,他大约是三十多岁的年纪。
  两道浓眉,飞扬跋扈地长在炯炯有神的双目之上,鼻子管直,嘴唇不厚不薄,紧紧地抿在一起,有种坚定不移、果断决断的气势。
  我不喜欢嘴唇薄的人,相书说,唇薄者无情,为这种人卖命,命最不值钱,何必!
  我也不爱相处嘴唇厚之徒,我们阮家楼下有个住户是真真当舞女的,嘴唇比一般女人厚,母亲说,这形相额外的不甘食贫。
  这姓章的,怕都没有这两种毛病。
  面试其实应是极公平的一回事,人选我,我选人,人相我,我相人。当然,落选的滋味不好受。最可怜的偏偏是经过毕业后这一年的折腾,大大地损耗了我的选择自由。
  章德鉴认真地读完了我的学历,又目不转睛望住我好一会,才正式开口跟我说第一句话:“为什么应征?”
  章德鉴问我为什么应征。
  我差点失笑,答:
  “想被录用故而应征。”
  这答案本来是最简洁而正确的。在渡海轮上遇到朋友,若问:“过海吗?”那是当然了,难道想跳海不成?
  有些蠢问题问出口来,答了,就等于撕问者的脸皮。
  然而,我竟毫不客气地没给对方留半点面子。
   看着章德鉴的面色一沉,大概大势已去掉一半。
  “我的意思是章氏是间一人公司,我需要雇用一名秘书兼行政助理,等于要他来处理全部杂务,你是大学生,不想去打大机构的工吗?最低限度接触面辽阔一点,学识因而易于增广。”
  大学生有个屁用!在中环大喊一声,叫有高等学府文凭的人排队,站满了一条皇后大道中,还有甚多够资格的人额满见遗。
  然而,能够由秘书小姐代订中区高贵会所桌子午膳,而无须买饭盒者,有几多个是大学毕业了?
  我因而答:
  “大学生算不了什么,如果自己有心涉猎学识,任何工作环境都有机会。大机构当然有它的好处,加盟一人公司,事事从低做起,跟公司一同成长,有另一方面的意义。或者,更能省掉应付复杂人事的时间,对工作吸收得会更快。”
  章德鉴听完我这番话,当即说:“你明天就上班,行吗?”
  “明天?”我对一下子感受的兴奋,难于应付。
  “对,我急着要人。月薪三千!”
  “好!我明天来报到!”
  哈哈!我差不多是手舞足蹈地回家去的。
  月薪无端端涨了百分之五十,怎能不喜心翻倒?
  母亲大概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妈!”人还未进屋子里,就高声乱叫。
  开了门,才发觉母亲在客厅内搓麻将。
  心上的兴奋与热情,登时冷了一半。
  母亲拿眼瞄我一下,说:
  “应征职位结果如何?”
  我点点头,还未及将详情相告,那隔壁B座的周太太也就是幕后沈肥肥的妈,就提高嗓门:
  “这年头,姑娘们去应征工作真要带眼识人,我女儿在电视台公关部任职,记者们不知给她说了多少人海奇案。什么人独个儿租间写字楼,借口高薪聘请女职员多名,其实是骗财骗包,尤有甚者,乘机经营黄色架步,引诱无知少女误堕火坑!”
  跟着,四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不住在讲那些迫良为娼的个案,说得口沫横飞,眉飞色舞。
  我呆呆地站在客厅一会,就把自己锁在房里,哭笑不得,真不知如何是好!
  明天要不要上班?那章德鉴是坏人不是?如果不上班,茫茫人海,人浮于事,又到何年何月才有工作的机会?
  上了班,自问是个眉眼精灵的人,公事上的来龙去脉,总能多少看出端倪,然,待至有何风吹草动之际才请辞,岂非又落实了一次败绩?倒不如干脆不上工好了!
  辗转反侧,无眠的一夜。
  翌晨,母亲差不多是把我拍醒的,嚷道:
  “不是说,找到新工作了吗?看你懒散成这个模样,打什么工,给正经人家当个小媳妇,也会得出事,这年头,什么脚色都要拼命苦干才活得下去了,哪儿会像你?哼,若不是你爸爸还留下一些资产给我,靠在你身边怕早要沿门托钵的周围求人施舍了。”
  我一骨碌地跳起来,以最高速度整装,夺门而出。再留在家里,要给闷死!
  章氏贸易公司在中环偏西永乐街的一幢名为永成大楼的旧商业楼宇内。
  我在大厦门口还一直迟疑着,不知应否上工去。
  仰头看看这幢六层高的楼宇,租用给近三十伙人作写字楼用,每间公司都只占地五百尺的样子,当然都不是大规模的机构了。
  我瞪着那个表列各层公司名称的告示板,踌躇不已。有位大厦管理员走近我,问:
  “小姐,你找什么公司?”
  “章氏。”
  “章先生写字楼在三楼。”
  “谢谢。”
  我灵机一触,探问道:
  “这位是管理这幢写字楼的先生吗?”
  “对,人们都叫我忠伯。”
  “忠伯,你好。你认识章德鉴先生吗?”
  “当然哪!他租用这儿的写字楼有一年多呢!”
  行走江湖,小心为上,一于宁枉毋纵,为了自己安全,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决定好好地查探这叫章德鉴的,是哪一路上的人。
  于是我微笑着对忠伯说:
  “对了,对了,我也好像听过章先生提起忠伯的名字,你是这儿的老臣子了。”
  对方乐不可支,忙道:
  “章先生真客气,他是个有为青年!我跟他算是渊源浑厚了,从前章先生未自行创业,就在隔壁的永通银行当职员嘛,跟我早晚也有招呼,他现用的三楼这个单位,就是我介绍他租下来的。年轻人赤手空拳打天下,绝不简单,我还给大业主求了个情,以旧租签的约呢,算是给创业的他鼓励了。”
  “这么说,章先生是做正经生意了?”
  “那当然了,小姐,你想到哪儿去了?”
  “不,不,女人总是多心多疑,我只是想知道出入章先生写字楼的女人并不多吧?”
  我是实话实说,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那忠伯听了我的问话,竟瞪着眼睛,重新好好地把我从头到脚的打量一次,然后微微笑道:
  “小姐请放心,章先生根本从不跟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连午饭时间,他都草草吃个面包或饭盒便又躲在写字楼工作至黄昏日落了。这么一个勤奋向上的人,我老早就说,应该寻个理想的女孩子,好好地辅助他、照顾他呢!”
  忠伯望住我,感动而安慰的笑意,刹那间,却化为当头棒喝,哎呀!一时失慎,当个糊涂侦探,竟惹得对方误以为我是个要侦查男友的醋娘子。真是啼笑皆非。
  我无辞以对,只好尴尴尬尬地回以一笑,就快步钻进升降机里去了。
  推门走进章氏写字楼时,章德鉴的面色真不好看。
  我讪讪地说了声早晨,对方就答:“不早了,已经差不多九点半。”
  真倒霉,上工的第一天就迟到。世间上最难为情的是自己理亏,让人家抓住把柄。如若行为检点,光明磊落,谁敢动我一根毛发,我就跟他拼了! 
   “你要把这迟到的习惯改掉,从前我打人家的工,只有早到迟退。”
  章德鉴一本正经地训我。
  任何人一屁股坐到老板的宝座上去,不管那第一把交椅是黄金钻石铸造的,抑或是杂货摊捡回来的三手货色,一样是那副嘴脸。
  我恨得牙痒痒。
  也轮不到我分辩了,章德鉴就把一大叠的帐单放到我的办公桌去,教导我如何归纳成档案,并把新近的帐目一一上数。
  章德鉴的写字台就在我对面。这写字楼没有分隔房间,一大半面积都用来贮存货品,一盒盒的箱子叠高至天花板。
  一整个上午,章德鉴都没有跟我说过半句闲话,我们二人分别埋首工作,直至午膳时分。
  “我可以到外头去吃午饭吗?”我忍不住问。
  “可以。”章德鉴看看手表,“回来时,给我买个饭盒,随便什么饭盒也可以。”
  章德鉴把五块钱塞到我手里,并且补充说:
  “不用买饮品,我们这儿有茶水。”
  替老板买午饭,格调总胜过替女上司买卫生巾,也真亏世界上有如此不得体的女人。
  在中环溜达了好一会,橱窗里的货式,吸引我的,我买不起。那些在我经济能力可以应付范围内的物品,又自觉看不上眼。
  真是!怎么说钱不好呢?
  就这么一顿午膳,再加一杯奶茶,每个月结算下来,就去掉月薪的十分之一。难怪章德鉴宁可躲在写字楼内吃饭盒,饮自泡清茶。
  连他这负责支薪给我的人也如此省吃俭用,我是不是也应该精打细算,学着量入为出了?不期然地觉得在街上无聊地逛着,也是浪费。可别待到无事出街小破财的情况出现了,才来个悔之已晚。
  于是快手快脚地把个饭盒买好了,就回办公室去。
  在大厦门口,又碰上忠伯,看到我手上的饭盒,问:
  “还没有吃午饭吗?”
  “啊!不!这是给章先生买的。”
  忠伯闻言,笑得合不拢嘴,忙道:
  “当然,当然!”
  真气人!无端惹上这种杯弓蛇影,不知何时才甩得掉。我总不成拉住对方说:“老人家,你别敏感,我只是章德鉴的小职员而已,不是你心目中以为的章先生女友。”
  算吧!实情日后自有分晓。
  这姓章的男人,竟没有女朋友吗?我突然兴起了这个念头。
  我相信章德鉴定是个孤家寡人无疑。
  为什么?
  谁个怀春少女会喜欢三木武夫之流的男人?跟他相处了一段日子之后,就知道惟一吸引他的是工作,每天早晨八时上班,直至黄昏,差不多饿得弯了腰,才舍得离开写字楼。
  谈恋爱是需要时间的。
  当然,也需要心情。
  谁人把时间与心情放在什么人事上是看得出来的。
  根据章德鉴给我解释,前两年,他还在银行任事,由写字楼后生开始,凡十年功夫,晋升为押汇部主任。公事上头,他接触到不少开始留意大陆市场的商人,在交流意见上给了他甚多灵感与信心。因念工字不出头,再苦撑一个十年,极其量亦不过是银行的一名小经理罢了。
  人望高处,水往低流。一定得趁年轻时冒一些计算得出来的正常而健康的险。时光一溜走了,再要拾回雄心壮志,倍觉艰辛。五十在望的人,如何输得起?
  是要趁手上有本钱时下注,赌赢了固佳,押输了,回头再觅份安稳的工作,还可以过下半世。
  于是章德鉴毅然辞职,求了银行的旧上司支持,给他划定了一些商务贷款额,便在这小小写字楼建立起他的小王国来!章氏经营的贸易,以香港为媒,撮合大陆与台湾的相互需要。说得再简单一点,大陆有的是货,要的是钱,而台湾呢,情况刚好相反,只为海峡两岸的嫌隙,阻挡了商人的发财之路。
  然,穷则变,变则通。章德鉴稍费心思,把台湾需求的大陆货品购入,转运至台湾去,果然有利可图。也就是独脚戏唱得颇为有声有色,才有信心,要把业务稍加扩展,于是登报雇用个秘书与行政助理,要求中文底子厚的,以便跟业务对手沟通来往。于是选中了我。
  实则,章德鉴和我之所以成为宾主,严格来说,只为我俩同是天涯沦落人。
  若不是我时运不济,给那姓陈的急色鬼整倒了,总不会肯屈就任职于这么一个小洋行,门面话只是说来让章德鉴开心而已!实在,他要雇用个愿意跟他同甘共苦的大学生,又岂是易事?
  大学生在香港纵使一毫钱一打,他们自有最犀利的本钱,说来说去还只是青春二字。
  大量时间在手,经验肤浅嘛,可以错完再错,还有机会改进。学养不足,又可以学完再学,学无止境,只要有心神体力便成!既然选择还是有的话,无须急于委屈自己。
  我不同,我被江湖风浪一下子吓怕了,外头大风大雨,决定找间小庙宇避那么一避,也不怕它破破烂烂,只要不是闹鬼或是兼逢夜雨,就能让我休养生息,之后再慢慢探头到外间花花世界去厮杀不迟!际遇与环境造就了我和章德鉴,信是有缘了。
  月底,真金白银的三千元拿到手里。
  再将薪金转到母亲手上去时,是自我毕业以来,头一次见她真心诚意的眉舒眼笑。
  “楚翘,你那老板待你好吗?”
  “过得去,君子之交淡如水,总之他交代下来的工夫,我都能应付自如便成了。”
  母亲煞有介事地训我:
  “话可不能这样说呢!你没听说过未学做事,先学做人的道理吗?一间中型机构内,少说也有几百员工,像你这种初出茅庐的娃儿,也决不在三几十个以下。人人都争着向上游时,做顶头上司的,总得有个选择,不能逢人都在年底加薪升职。如此一来,考勤审勇之余,还要看你跟上司与同事的交情。只学做事,不学做人,我告诉你,将来有一日,死得更加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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