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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啊-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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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仲义听了,顿时如一个静止的木雕人。只剩下一双眨动着眼皮的眼睛,但眼球也是凝滞不动的,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贸大真。他身旁的赵昌心里也很不安稳。虽然事先贾大真把他安排在吴仲义身旁,进行监视。从贾大真对他的信任,看不出对自己有何异样。但听了贾大真的话,他心中却也激起小鼓来。这种时候,人人自危,吉凶变幻莫测,他焉知贾大真给他的不是一种假象?贾大真这种人是不可理解的……在春日溶溶的太阳地里;他鼓鼓的额角泌出一些细小的汗珠,却不知是热汗,还是冷汗。耳听贾大真大声说道:“为了给这些人最后一次‘坦自自首’的机会,我等五分钟。五分钟内不站起来主动坦白,我们就揪!这里边的政策界限可分得很清。主动坦白的,将来处理从宽;揪出来的,将来处理从严。好”贾大真抬起手腕看看表,象运动场上的裁判员那样叫一声,“开始!”
  好比临刑前的五分钟,无声的会场充满一种恐怖,贾大真叫着:
  “还有四分钟,三分钟,两分钟,一分半钟,半分钟,五秒钟”
  吴仲义不觉闭上眼睛,似乎等待对准他胸膛的枪响。
  “啪!”贾大真一拍桌子,大声叫道,“把历史反革命分子王乾隆揪上来!”
  这时,两个站在会场外戴红袖章的民兵,带着凶猛的气势奔进会场左边的人群中,把一个头发花白的瘦小的人抓起来,架到台前去。口号员拿着事先开列好的口号单,带领全场呼起口号来。吴仲义一瞧,原来是明史组的老研究员王乾隆。不由得陪吃一惊,想不到这个老成持重、体弱多病、学究气味很浓的老研究员是历史反革命。
  待王乾隆在台前低头站好,贾大真那一双在绿帽檐下炯炯发光的眼睛,从整个会场上扫过。最后停在吴仲义这边。他伸手一指,正指向吴仲义这儿;另一只手 “啪!”一拍桌子。吴仲义连心跳仿佛都停住了。却听贾大真这样叫道:
  “把反动组织的坏头头、现行反革命分子王继红揪上来!”
  原来中弹的是王继红,他正坐在吴仲义身后。
  立即有两个民兵跑过来,从吴仲义身后把王继红象抓小鸡那样揪起来,架到台前,挨着王乾隆并排站立。随后,贾大真的目光如同一道探照灯的灯光,慢慢地由台下一张脸移到另一张脸上。紧接着“啪!”地一响,又是一声吆喝,又揪上去一个,并伴随一阵口号呼喊。他此刻真是神气,威不可当;好象端着一架机关枪,面对着一群手无寸铁的人,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当他再要一拍桌面时,会场中间突然站起一个回头圆脑、戴眼镜的人,原来是张鼎臣。他说:“我有问题。六六年抄我家时,我只把存款交出来,还有一对金镯子和一枚翠斑指,被我藏在煤堆里了。另外我还偷偷对我老婆骂过抄我家的革命群众是土匪。”他的声音抖颤得厉害,说话声连底气都没了,显然吓得够呛。
  贾大真略略停顿一下,随即说:“好,你主动坦白,我们欢迎!你自己走出来吧!站到这一边来。喂,大家看见了吗?政策分得多么清楚,表现不同,对待不同。但我肯定台下大家中间还有人有问题,还有反革命。再不站起来坦白,我们还要揪!” 他说着,目光又在人群中间慢慢移动。
  吴仲义已经吓得受不住了。但他还是下不了决心站起来自首。他没有勇气,担心后果,并存有侥幸。他身旁的赵昌也是头次经历这样凶猛的场面。眼看着一个个坐得好好的人,突然被点名,揪上去,成了台前那副完蛋的样子,实在可怕。他心里有件不放心和没摸清楚的事,当然也怕贾大真突如其来地喝唤他的名字。这时,他脑袋里竟闪过一个奇特的念头,想悄悄问问吴仲义是否揭发过自己。如果揭发了,他就干脆站起来认罪。但他究竟沉得住气,理智和经验渐渐压住了一时的慌乱。他努力使自己眼从一种决心;情愿叫人揪出来,从严发落,也不轻易地葬送在自己的胆怯和贾大真有虚有实的诈术上。
  他额角上的汗珠多了,汇聚成大滴,流淌下来。他没带手绢,便把手伸到吴仲义胸前,想借手绢用用。未等他对吴仲义说出借手绢用,忽听贾大真又是用力一拍桌面。他一惊。
  吴仲义也一惊!紧张中,吴仲义下意识地一手抓住伸到他胸前的赵昌的手腕。他的手冰凉,抖得厉害,满是粘粘的冷汗。赵昌全感到了,并再也不犹疑地确认吴仲义心中有件可怕的非同寻常的秘密。
  贾大真又揪上去一个,是个管资料的青年。因为说过一句错话被人揭发了。赵昌知道这个情况,他从交上来的检举信里看见过这份材料。
  吴仲义见不是自己,心中稍安。但他没想到,自己惊慌失措的举动,已经把自己排在刚揪出来的这个青年的身后了。散会之后,赵昌立即把吴仲义会上的反应汇报给贾大真。贾大真马上做出决定,要利用今天大会给吴仲义的强大的心理压力,非把吴仲义内中的秘密彻底挖出来不可!

  十六
  一刻钟后,贾大真与赵昌来到近代史组。他俩进门来的神气,好象拿着一个逮捕证抓人来似的。吴仲义感觉是朝自己来的。他只看了贾大真一眼就再不敢看了。
  崔景春问:
  “有事吗?”
  贾大真给他一个不满意和厌恶的眼神,说:“来说几句话!”随后打个手势说, “大家坐,坐。”
  大家坐下。人人的心都怦怦地跳。吴仲义坐到近代史组考穆的身后。老穆肩宽胸阔,躲在他身后,似乎有点安全感。贾大真问:“刚才的会大家都去了吗?”
  没人敢答话。贾大真扭头看看崔景春,表示这句话是问崔景春的。崔景春平淡地说:
  “谁能不去?”
  贾大真听得出崔景春话中有种明显而强烈的抵触情绪。此时的贾大真心傲气盛,是惹不得的,立即就要发火。但他知道崔景春此人并不吃硬,而且他对于没有把柄在自己手中的人就不得不客气一些。他控制住自己,让没说出的发火的话变成一种低沉而可怕的声音,在喉咙里转动了两下,沉了会儿,面向大家开口说话由于心里边憋着怒气,说出来的话更加强硬、厉害与凶狠:
  “我们来,目的明确。你们组还隐蔽着坏人。这个人问题的轻重程度,这里暂且不谈。我要说的主要是这个人很不老实,还在活动,察言观色,猜测我们是否掌握他的情况。我不客气说,罪证就在我手中。”
  吴仲义心想:完了!只等贾大真呼叫他的名字。他的两只手不住地摸着膝头,汗水把膝头都蹭湿了。这个细节也没逃出贾大真的有捕捉力的眼睛。贾大真嘿嘿冷笑几声说:“刚才,我本想在会上把他揪出来。但我想了想,再给他一点机会,让他自己坦白。可是我得对这个人把话说明白政策已经放到了最宽的程度。再宽就是右倾了!(这句话是针对崔景春说的)无产阶级专政是不可欺的。我再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你要再不来坦自交代,下午就再开个大会专门揪你一个!好了,不再说了。”说到这儿,贾大真用眼角扫了扫低头坐在老穆身后的吴仲义,又补充两句话:“为宇打消你的侥幸心理,促使你主动坦白,我再点一点你你就是平时装得挺老实的家伙!”说完,就招呼赵昌一同离去。
  吴仲义觉得屋中的人都眼瞅着他。他头也不敢抬,感到天族地转,眼前发黑;他一只手扶住身旁的桌边,象酒醉的人,利用残留的一点点清醒的意志。尽力防止自己栽倒。
  这时贾大真走在走廊上,边对赵昌说:
  “回去等着吧,他不会儿自己就会来。”
  后边门一响,崔景春跑出近代史组,追了上来。
  “老贾!”
  “什么事?”贾大真停住,回过头来问。
  崔景春很冲动。他说:
  “我不同意你这样搞法。你这是制造白色恐怖,不符合党的政策!”
  贾大真两条细长的眉毛向上一挑,反问他:“你替谁说话?你不知道这是搞阶级斗争?你有反感吗?”口气很凶。“搞阶级斗争也不能用欺诈和恐吓手段搞得人人自危!”“我看你的感情有点问题。老崔同志!你想想,你说的是些什么话?对谁有利?什么人人自危?谁有问题谁害怕!搞运动不搞问题搞什么?奇怪!这么多年,搞了这么多次运动,你竟然连这点阶级斗争的常识都没有。”
  崔景春素来是个沉稳的人,头一次表现得和自己的形象如此不调合:他听了贾大真的话,气得下巴直抖动,两只手颤抖不止。眼镜片在走廊尽头一扇小门射进来的光线中闪动着。他站了足足十秒钟,突然转身大步走去。一边说:
  “我去找领导。你这是左倾!极左!”
  赵昌说:“老崔,你等等,等等呀!”他要上前拦住崔景春。
  贾大真抓住赵昌的胳膊说:
  “叫他去,别理他!领导不会支持他。搞运动时,哪个领导敢拦着不叫搞?他去也白去。等我把吴仲义揪出来,再和他计较!”

  十七
  中午十一时,吴仲义带着一颗绝望和破碎的心,踩着后楼高高的、用锯末扫得干干净净的水泥楼梯,一步步往上走,直走上三楼。
  三楼静得很。一条宽宽的走廊上,一排同样的小门;六七间房屋都在朝南一边。这里平时没人办公,房门都上着锁,里面堆放着珍贵的绝版与善本书、旧报刊杂志、破损的书架和桌椅、节日用的灯笼彩旗与画像、收集上来的大件古物以及乱七八糟、积满尘土的旧杂物。其中有两个房间曾是家在外地的单身职工宿舍,后来这几个职工或是结婚,或是设法调回家乡,早在文化革命前房间就空下了。里边只有几张空床、脸盆架和单身汉们扔下的破鞋袜;屋子中间还扯着磨得发亮了的晾手巾用的弯弯曲曲的铁丝……所里的人很少到这儿来,除非逢到酷热难熬的伏日,一些离家路远的人才爬上楼来,在走廊的地上铺张报纸躺下睡午觉。这儿又清静又阴凉。把走廊两头的窗子一开,还有点穿堂风呢!真是个歇响的好地方。故此所里的一些人称这儿为“北戴河”……
  几天前,紧靠走廊西端的一间小屋腾空了。搬进来一个上了两道锁的大档案柜和四张书桌,几把椅子,作为工作组的办公室。这三楼就变了另一种气氛。
  两个小时之间,吴仲义经过最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彻底地垮了,不再怀疑那封丢失的信已然落到贾大真的手中,任何自寻慰藉的假设都被自己推翻,也不再存有侥幸逃脱的念头。刚刚贾大真那些凶厉的话把他最后一点妄盼平安的幻想也吞没了。他自首来了。
  当他站在办公室紧闭的门前,不知为什么又变得犹豫不决,两次举起冰凉的手都没有叩门。
  屋里坐着两个人贾大真和赵昌,在等候他。好象把炸药扔进水里,爆炸声过后,只等着他这条鱼儿挺着淡黄色肚皮浮上来。
  贾大真听见了门外轻微的响动,镶在干瘪瘪的眼眶里的眼睛顿时亮起来。他等了半分钟,不见动静,猜到门外的人在送死之前下不了最后的决心。他便故意对赵昌大声说:
  “他再不来坦白,下午就开会。”
  赵昌不明白贾大真为何这样大声说话。这当儿,门板上响了几声叩门声。
  “进来!”贾大真马上叫了一声。好似见了鱼漂儿跳动,立即提竿。
  门把儿转动,门开了。吴仲义走进来,面色惨白地站在贾大真桌前。赵昌这才领略到贾大真刚刚大声说那句话的用意。不禁对这位工作组组长的机警和精明略略吃惊。贾大真板着脸问吴仲义:
  “你来干什么?”
  “我,我……”吴仲义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要坦白的话到了嘴边忽然消失了。 “我来汇报思想。”
  “噢?”贾大真瞧了他一眼,“你说吧!”
  “我,我思想里有问题。”他说,一边搓着手。
  “什么问题?”
  “现在没问题。以前,以前我上大学时,我当时年轻幼稚。比如,我对国家的体制……我认为咱们的体制不够健全……我还……”吴仲义吭吭哧哧地说。由于他没准备这样说,愈说就愈说不下去。
  经验丰富的贾大真单凭直觉就看出吴仲义身上有种不甘于毁灭的本能在挣扎着。他忽然打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制止住吴仲义的话。把脸拉下来,装得很生气那样严厉地说:“你,你想干什么?你来试探我们吗?告诉你,你的问题我们早就掌握了。我刚才在你们组里说的那些话,就是指你说的。你直到现在还耍花招,居然敢到工作组摸底儿来!我看你非走从严的绝路不可了!你平时装得软弱无能,老老实实,其实反动的脑袋比花岗岩还要硬!你这些话我不听,你要说就对赵昌说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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