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欲海回狂-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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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忠公(《广仁品》)
宣德中,曹鼐(nài)为泰和典史。因捕盗,获一美女于驿亭,意欲就公。公曰:“处子其可犯乎?”取片笺,书“曹鼐不可”四字焚之,终宵心不动。天明,召其家领回。后殿试对策,忽飘一纸于前,有“曹鼐不可”四字,于是文思沛然,状元及第。
[按]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不可之中,大有力量。
王克敬(《不可不可录》)
王克敬,为两浙盐运使。时温州解盐犯,以一妇人至。王大怒曰:“岂有逮妇人,行千百里外,与吏卒杂处者?污教甚矣!自今以后,凡系妇人,永不许逮。”
[按]官长拘人,往往逮及妇女,此最损德事也。盖妇人愧耻之心,百倍于男子。无论诃辱窘迫,致彼轻生。即使婉容询究,而一经见官,彼且胆落魂飞,为终身之玷。嗟乎!自妻与他妻,不过贵贱稍殊耳。假令己之妻女,跪于堂下,官府赫赫临之,万目耽耽视之,此时何以为情乎?若王公者,可以高大其门矣〖喻子孙显达〗。
顾提控(《懿行录》)
太仓吏顾某,凡迎送官府,主城外江卖饼家。后江以盗诬入狱,顾白其冤。江感之,以十七岁女进焉,使备洒扫。顾弗纳,具礼送归。如是者三。后江益窘,鬻女于商。又数年,顾考满赴京,拨韩侍郎门下办事。一日侍郎出,顾偶坐门首,闻夫人至,旋跪庭中,不敢仰视。夫人曰:“请起,君非太仓顾提控乎?我即江氏女也。赖某商以女畜之,嫁为相公侧室,寻继正房。今日富贵,皆君赐也。第恨无由报惠,幸得相逢,当为相公言之。”侍郎归,备陈始末。侍郎曰:“仁人也。”竟上其事。孝宗称叹,命查何部缺官,得除刑部主事。
[按]恩不受报,顾提控之仁。报必偿恩,江夫人之义。荐贤为国,韩侍郎之忠。立贤无方,圣天子之断。
刘差某(其兄向王姓者说)
顺治壬辰,江宁役刘某,往江北拘人,拘至收禁,须十余金可赎。囚云:“我有一女,汝嘱我家卖之。”刘诺,过江与其妻商议,卖得二十金,尽付焉,刘竟自取。囚知之,一恸而卒。旬日刘病,自言:“囚在东岳诉我,我舌将为铁钩钩矣。”须臾舌出数寸,七窍流血而死。
[按]公门正好修德。若刘差者,会见其入三途矣。
劝将士(共二则,一法戒一戒)
茫茫宇宙,皆天地之苍生,君王之赤子也。不幸当兵戈扰攘之日,夫妇分散,母子流离。此时所恃稍开生路,不至速填沟壑者,惟有将帅耳。一遇无纪律之师,竭其膏,破其节,戕其命,则白雪加霜,红炉添炭矣。吾今代千百年后之穷民,拜祷千百年后之将士:无屠城郭,无劫乡村,无焚民房,无掠妇女。见人之父母窜匿逃亡,当作我之父母彷徨莫措想。见人之妻女颠连失所,当作我之妻女恩情难割想。古人云:富贵岂一家物哉?当权若不行方便,如入宝山空手回。为将士者,纵不为天地之苍生计,君王之赤子计,独不为后世之子孙计乎?早自觉悟,福报无疆。
二曹将军(《宋史》)
宋将曹彬,慈和谦让,未曾妄杀。初破遂州,诸将皆欲屠城,公不可。有获妇女者,悉闭一室,密令卫之。事平,咸访其家还之。无亲者,备礼嫁之。及伐金陵,先焚香约誓,城下之日,不戮一人。后彬子玮、琮、璨,继领旄钺;少子玘,追封王爵,实生光献太后。子孙荣盛无比。时同姓将军翰,忿江州不下,屠其城,纵兵淫掠。死未三十年,子孙有乞丐于海上者。
[按]不染固佳,何如禁军不掠之为愈乎?盖彬所密卫之妇女,皆系诸将所掠者,决非曹公自取之而自还之,且自嫁之也。曹公可谓万世仁将之师矣。
支某(《现果随录》)
嘉善诸生支某,康熙己酉春,语友人顾某曰:“吾神魂恍惚,似有怨谴相随。”及病,顾偕僧西莲问之。忽腹中作鬼语曰:“吾于明初为副将,姓洪名洙。主将姚君,见吾妻江氏美,起贪婪心。会某处叛,以残兵七百,命余征讨,余力不能支,全军覆没。姚收吾妻,妻遂缢死。衔此深仇,累世图报。奈姚君末路修行,次世为高僧,再世为大词林,三世为戒行僧,四世为大富人,好施与,皆不能报。今第五世,当戌酉连捷,以某年舞弄刀笔,害鬻茶客四人,削去禄籍,故来相报。”西莲闻其言有序,劝之,许其诵经礼忏,以解怨仇。鬼唯诺。遂请西莲作佛事,支病顿愈。后数日,复作鬼语。西莲责之。鬼曰:“吾承佛力超生,断无反复。今来索命者,乃鬻茶客四人,非吾也。恐师疑吾负信,故特相报。”言毕遂去。俄支某病发,不信宿而亡〖信宿,两个晚上〗。
[按]佛言:“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偿二三百年前之债,犹其近焉者。
劝求功名者(共八则,四法二戒二法戒)
美色人之所欲也,科第亦人之所欲也。二者若能兼致,何异腰缠十万,更跨扬州之鹤乎?无如世间最易惑人者,莫过于欲。而与功名为水火者,亦莫过于欲。古今来慧业才人,为爱水大河之所漂没者,何可胜道?彼或作或辍,平日无志于科名,则亦已矣。向使雪夜寒窗,残灯独坐,劬劳之父母,瞻玉兔而神伤,重义之佳人,听金鸡而泪堕。一旦朱衣摈斥,黄榜除名,香闺之属望徒虚,罔极之深恩未报,此际何以为情乎?男儿欲遂青云志,须信人间红粉空。
林茂先(《文昌化书》)
信州林茂先,闭户读书。得乡荐后,有富邻妇,厌夫不学,慕茂先才名,奔之。茂先曰:“男女有别,礼法不容。天地鬼神,罗列森布。奈何污吾?”妇惭而退。茂先次举登第,三子皆登第。
[按]《中庸》发端,便说戒慎恐惧。及推论小人,则曰无所忌惮。可见修身要图,实唯敬畏。“男女有别,礼法不容”,敬也。“天地鬼神,罗列森布”,畏也。知其夙养深矣。
罗文毅公(《罗状元本传》)
罗伦赴会试,舟次姑苏,夜梦范文正公访,且曰:“来年状元属子。”罗逊谢。公曰:“某年某楼事,动太清〖指天界〗矣。”罗因忆昔年曾拒奔女于此楼,梦当不妄。及廷试,果然。
[按]暗室之中,神目如电,故君子必慎其独。
杨希仲(《科名劝戒录》)
成都杨希仲,未第时,在外读书,有艳妇就之,不纳。其妻在乡,是夕梦神曰:“汝夫励操客斋〖在客居处能操守严明〗,当令魁多士。”寤而莫解其故,及岁暮归,乃知。明年举蜀中第一。
[按]《优填王经》云:“女人最为恶,难与为因缘,恩爱一缚著,牵人入罪门。”杨公可谓牵之不动矣。
曹某(《不可不可录》)
松江曹某,应试南都,寓中有妇奔之,曹趋出。行至中途,见灯火喝道,入古庙中。窃听之,乃唱新科榜名。至第六,吏禀云:“此人有短行,已削去,应何人补?”神曰:“曹某不淫寓妇,贞节可嘉,当补之。”及揭晓,果第六。
[按]好色之人,有女相就,不啻恶耀临门。积德之士,有女来奔,乃是福星光照。故曰:祸福无不自己求者。
刘尧举(《广仁录》)
龙舒刘尧举,僦舟应试〖僦(jiù),租赁〗,调舟人女,舟子防之密。既入试,舟人以重扃棘闱〖古时科举考场重门关闭,棘枝插墙,防范严密〗,必无虑,入市良久。而试题皆尧举私课,出院甚早,遂与之通。刘父母梦黄衣人持榜至,报刘首荐,适欲视榜,忽一人掣去,曰:“刘某近作欺心事,殿一举矣〖科举考试因劣等而被取消下届应试资格,称为殿举〗。”觉言其梦而忧。俄拆卷,刘以杂犯见黜,主司皆叹惜其文。既归,父母以梦诘之,匿不敢言。次举乃获荐,然竟以不第终。
[按]舟次仓猝之欢,竟以一省元博之,何如彼其愚也!
凤阳某生(其友面述)
凤阳诸生某,家有小池植荷,年久未得花。康熙己酉,某生将往句曲录遗,忽放一并蒂莲,父母悦甚,谓是秋闱〖乡试〗捷兆,诘朝将置酒赏焉。〖清制,生员参加科考、录科,取中后即获参加乡试资格。其他落选者可参加名为录遗的补考,取中亦可参加乡试。〗是夕,某生夫妇欢聚,有侍婢趋过,夫欲调之,妇弗禁,遂私焉。明晨视花,则已折矣。询之,即此婢也。父母怅甚。折花之夜,某生梦谒帝君,己名已登天榜,帝君忽勾去。涕泣拜祷,三度麾下。及醒,自知不祥,怏怏登道。府学遗才,旧额三名,时往句曲者仅有三人,而某生独黜。三次大收〖科举考试的最后选用〗,亦复如是,垂涕而归。
[按]向使其妇毅然不容,夫必以为妒矣,岂知冥冥之中保全科第耶。昔叔向之母,因子之谏,欲避妒名,而羊舌氏之族及于难(详《左传》)。则妒亦安可概论哉?
直隶两士(《戒淫汇说》)
明有一士,应试南京。寓对某指挥第,有女窥之,属意于生。试毕,使婢授意,期于是夜相会。生惧累阴德,却之。同寓一友,素轻挑,乃伪为生赴约。婢暗中莫辨,引之入。相与就寝,偶忘闭门。适父晨归,突入见之,大怒,奋剑俱斩,首〖自首〗于有司。明日榜发,在寓者居首列。
[按]一登举子录,一登鬼子录,荣辱苦乐,皆天渊矣。念别于几微之界,而报分于旦夕之间,良可畏哉!
南昌兄弟(《感应篇广疏》)
南昌有兄弟二人,系双生,容貌音声,父母亦难猝辨,至各以衣色别之。及长,同时婚娶,同时入泮,以及荣枯得失,无不皆同。一日应试,同寓一舍,有邻女挑其兄,兄拒之,并戒其弟。弟佯应,竟伪称兄而往,且约中后来娶。及榜发,兄获售〖售,科举考试得中〗,而弟名竟黜。女以貌同莫辨,犹谓中式者,即所私之人也,大喜,助其行赀。及来春,兄复登第。女闻之,私治行装,意必来荣娶,望之杳然,遂怨恨死。其后兄享高寿,子孙荣盛。弟早夭无嗣。
[按]命相吉凶,皆宿世之心所造。宿生若行善事,则在胎自具贵相,出胎自值良时。宿生若造恶业,则二者俱反。此命相所以不可不信也。然命相有定,心则无定。祸福之机,乃心所造,非命相所造,是命相不可尽信也。观南昌兄弟,可以悟已。
劝塾师(共二则,一法一戒)
败名丧节之事,尚不可行于市井,况俨然自命为先生,范生徒于礼义者哉?宁失之板,毋失之圆。宁使人指为朴讷书生,不使人目为风流才士。则庶几矣。
浙士某(《戒淫汇说》)
明季浙有一士,为某指挥西宾,病寒,令徒入内取被,误卷母鞋出,堕床下,师徒皆不知。指挥见之,疑妻与通,讯焉,不服。令婢诡以妻命邀师,己持刀伺候,俟门启,两杀之。师闻扣门,问何事。婢曰:“主母奉屈。”师怒,斥之去。复强其妻往,师曰:“某位忝西席,敢以冥冥堕行哉?请速回步。”主人怒稍解。明日师辞去,始释然谢罪,备述其故。师随登第,位至通显。
[按]红颜扣户,白刃临门,稍一依回,冤杀多人矣。
张德先(余髫年时亲见其讣)
昆山张德先,训蒙〖教书〗于乡村,与一邻女通,夫觉之。遂弃馆去。康熙壬寅,过其地,欲修旧好,乘夜叩其门。夫又觉之,竟擒毒殴,邻里交助,立毙。共弃其尸,竟莫有知者。
[按]佛言:“诸佛之法,国王大臣不能坏,而僧自坏之。譬如狮子之虫,还食狮子。”余于儒门亦云。
劝少年(共四则,二法一戒一法戒)
少年谁不欲膺富厚,而淫者偏赤贫。少年谁不欲掇巍科,而淫者偏运蹇(jiǎn)。少年谁不欲生贵子,而淫者偏无后。少年谁不欲享高寿,而淫者偏早夭。一日风流,终身困苦。有志者,其不可以仰事俯育之身,暂迷情于花柳也。后生可畏,尚慎旃哉!
唐皋(《唐氏谱》)
歙县唐皋,少年读书灯下,有女调之,屡将窗纸餂(tiǎn)破。公补讫,因题于上云:“餂破纸窗容易补,损人阴德最难修。”一夕有僧过其门,见一状元匾,左右悬二灯,即书“餂破”二句,异而诘问,始知神火。后果大魁天下。
[按]窗前题语,门外悬灯,感应之机,捷于桴鼓。
茅鹿门(《茅公文集后序》)
归安茅鹿门〖茅坤,号鹿门,明代散文家〗,弱冠游学余姚,师事钱应杨。钱氏有婢窃窥之,佯至书室呼猫,意欲相就。公正色曰:“吾远出从师,若以非礼相犯,何以归见父母?又何颜以对汝主?”婢愧而去。后登科,以文章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