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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北梦琐言 宋·孙光宪 陈尚君再补-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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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建两随李茂贞迫胁君上,杀戮辅相。昭宗出居,本幸,建恳迎奏请至华下,供亿之劳具在《勤王录》。而杀害郯王等八人,以孤君上,抑其罪也。近代史臣驳论《勤王录》数条,且曰:“韩建不遇时可也,而云是防道路,拱卫乘舆,欲盖而彰,则禁固之意可知也。又与诸道书云语诏书征赴行在,妄也。又曾无纠率诸侯述保大定功之志也。”以为唐运陵替皆有历数。自黄巢既戮,蔡贼生焉,宗权灭后而朱玫、王行瑜继之,才舍茂贞而有韩建。所谓一莽虽死,十莽复生,何天意不乎!竟为朱温宰相。蜀先主闻之,笑曰:“韩建非豹变之才,与朱温作相宜也。”葆光子曰:“华州韩建、荆渚成,勤王奉国,识有可嘉,于时号为北韩南郭,士大夫可以依赖也。古者奉霸主尊本朝,德义小亏,诸侯不至,葵邱之会是也。成、韩位居王辅,荷宠于唐。朱公有无君之心,露问鼎之意。建等不能效臧洪泣血,纠率同盟,亦可以结约亲邻,共张声势,而乃助桀作孽,画匹成蛇,舍我善邻,陈诚伪室。华阴失守,既无力以枝梧;鄂渚丧师,乃无名而陷没。非忠非义,吾所谓二公始终谬也。向使成令睦汉南诸侯,结淮甸雄援,汴人篡逆亦恐未暇。推之天命,即吾不知;考之人谋,固无所取惜哉
  孔纬在中书,朱全忠并有数镇,兵力强盛,表请盐铁印。诏下宰相议之,纬力争不从,谓其下邸吏曰:“朱公若收盐铁印,非兴兵不可。”全忠寻止。后韩建讨太原不利,为张浚所误,贬之。它日,昭宗欲再攻凤翔,以问纬。纬曰:“凤翔天子西门,若自去窟穴,受制一面,即大事去矣。”昭宗曰:“卿是朕贤臣,殊未达时事。”纬曰:“陛下以臣为贤,是谤臣也。臣若贤,肯立于陛下之朝”因称疾以太子太师致仕,卒于华下。
  中和中,魏博帅罗弘信初为本军步射小校,掌牧圉之事。曾宿于魏州观音院门外,其地有神祠,俗号曰:“白须翁”。巫有宋迁者,忽诣弘信谓曰:“夜来神忽有语君不久为此地主。”弘信怒曰:“欲危我耶”他日复以此言来告弘信,弘信因令密之。不期岁,果有军变,推弘信为帅。弘信状貌丰伟,多力善射,虽声名未振,众已服之,累加至太尉,封临淮王。弘信卒,子绍威继之,与梁祖通欢结亲,情分甚至。先是,本府有牙军八千人,丰其衣粮,动要姑息。时人云:“长安天子,魏府牙军。”主使频遭斥逐,由此益骄。绍威不平,有意翦灭,因与汴人计会,诈令役夫肩笼内藏器甲,扬言汴帅葬罗氏之女。绍威密令人于兵仗库断弓弦共甲襻,夜会汴人,擐甲持戈攻杀牙军。牙军觉之,排闼入库而弓甲无所施勇也,全营杀尽,仍破其家。人谓牙军久盛,宜其死矣。绍威虽豁素心,而纪纲无有,渐为梁祖陵制,竭其帑藏以奉之。忽患脚疮,痛不可忍,意其牙军为祟,乃谓亲吏曰:“聚六州四十三县铁打一个错。”不成也,绍威卒。其子周翰继之,俄而移镇滑台,罗氏大去其国矣。
  刘仁恭微时,曾梦佛幡于手指飞出,或占之曰:“君年四十九必有旌幢之贵。”后如其说,果为幽帅。自破太原军于安塞城后,士兵精强,孩视邻道。发管内丁壮号三十万南取邺中,图袁、曹之霸,先下甘陵,无少长悉坑之。初治甘陵城下,有鸺留数头飞下幄帐内,逐之复来,仁恭恶之。竟为魏军、汴军夹攻,大败之,杀其名将单可及,仁恭单马而遁。于时军败于内黄。尔后汴帅攻燕,亦败于唐河。他日命使聘汴,汴帅开宴,俳优戏医病人以讥之,且问:“病状内黄以何药可瘥”其聘使谓汴帅曰:“内黄可以唐河水浸之必愈。”宾主大笑,赏使乎之美也。
  ●卷十五
  天复元年,凤翔李茂贞请入觐奏事,朝廷允之,盖军容使韩全诲与之交结。昭宗御安福楼,茂贞涕泣陈匡救之言。时崔胤密奏曰:“北奸人也,未足为信。陛下宜宽怀待之。”翌日宴于寿春殿,茂贞肩舆衣驼褐入金鸾门,易服赴宴。咸以为前代跋扈未有此也。时韩全诲深相交结,崔胤惧之,自此亦结朱全忠,竟致汴州迎驾,与凤翔连兵劫迁入洛之始。识者以王子带召戎,崔胤比之。先是,茂贞入阙,焚烧京城。是宴也,俳优安辔新号茂贞为火龙子。茂贞惭惕俯首。宴罢,有言他日须斩此优。辔新闻之,因请假往凤翔。茂贞遥见,诟之曰:“此优穷也,胡为敢来”辔新对曰:“只要起居,不为求救。”茂贞曰:“贫俭如斯,胡不求乞”安曰近日京中但卖麸炭可以取济,何在求乞”茂贞大笑而厚赐,赦之也。
  军容使韩全诲以驾幸凤翔,李茂贞比怀挟帝以令诸侯之意,惧朱全忠之盛也。西川王公建亦有此虑,乃结汴州同起军助其迎驾。汴军傅城,川军乃攻兴元,其帅王万洪以无救援遂降成都,由是山南十四州并为蜀有,方变谋却助凤翔。于时命掌书记韦庄奉使至军前,朱公大怒。自此与西川失欢,而汴帅军罢。
  李巨川有笔述,历举不第。先以仕伪襄王与唐彦谦俱贬于山南,褒帅杨守亮优待之。山南失守,随致仕杨军容复恭与守亮同奔北投太原,导行者引出华州,复恭为韩建挫辱,极骂为奴,以短褐蒙之,毙于枯木。守亮槛送至京,斩于独柳树。京城百姓莫不沾涕。此即南山一丈黑,本姓訾,黄巢时多救护导引朝士,令趋行在,人有逃黄巢而投附,皆济之,由是人多感激也。巨川为韩建副使,朱令公军次于华,用张浚计,先取韩建。其幕客张策携印率副使李巨川同诣辕门请降,朱公谓曰:“车驾西幸,皆公所教也。”建曰:“某不识字,凡朝廷章奏、邻道书檄皆巨川为之。”因斩之,识者谓韩建无行,求解怒于朱公,遂为所卖。时人冤之。巨川有子慎仪,仕后唐为翰林学士。唯张策本与张浚有分,携印而降,叶浚之谋,后仕至梁相。朱公既得韩建以兄呼之,寻奏移许昌,梁凤历初亦遇害也。
  德宗皇帝好为诗,以赐容州戴叔伦。文宗、宣宗皆以诗赐大臣。昭宗驻跸华州,以歌辞赐韩建,以诗及《杨柳枝》辞赐朱全忠。所赐一也,或以敬,或以惮,受其赐者得不求其义焉。
  汴帅朱公再围凤翔,与茂贞军战于虢县西槐林驿,大败岐军,横尸不绝,鲍气闻于十里。昭宗遂杀宦官韩全诲已下二十二人首宣示,茂贞亦斩其义子继筠首以送。于是车驾还宫,朱令俯首马前请罪,涕泣拢帝马行千步。帝为之动容。至京师,以宰相崔胤判六军,乃下诏诛宦官第五可范已下七百一十人,又凤翔驾前宰相卢光启等一百余人并赐自尽。天复三年,汴人拥兵杀宰相崔胤,京兆尹郑元规劫迁车驾移都东洛。既入华州,百姓呼万岁,帝泣谓百姓曰:“百姓勿唱万岁,朕弗能与尔等为主也。”沿路有《思帝乡》之词,乃曰:“纥干山头冻杀雀,何不飞去生处乐氵兄我此行悠悠,未知落在何所。”言讫,泫然流涕。行至陕府内宴,皇后自捧玉盆以赐全忠,内人唱歌。全忠将饮酒,韩建蹑其足,全忠惧,辞醉而退。至水而杀内人可证及随驾五百人,自是帝孤立矣。
  昭宗迁都至洛,左右并是汴人,虽有尊名,乃是虚器,如在笼槛,郁郁不乐。朱全忠以诸侯尽有匡复之志,虑帝有奔幸之谋。时护驾朱友谅等聚兵殿庭,诉以衣食不足。帝方劳谕,友谅引兵升殿。帝颠仆入内,军士蹑而追之。帝叱曰:“反耶”友谅曰:“臣非敢无礼,奉元帅之令。”帝奔入御厨,以庖人之刀斩数辈,竟为乱兵所害。内人李渐荣、裴正一闻弑帝,投刃而死。又以朱友谅、氏叔琮扇动军情,诛朱友谅、氏叔琮,以成济之罪归之。友谅等临刑诉天曰:“天若有知,他日亦当如我。”后全忠即位,为子友所弑,竟如其言。
  辉王嗣位社,宴德王裕已下诸王子孙,并密为全忠所害。德王,帝之兄,曾册皇太子。刘季述等废昭宗,册为皇帝。季述等伏诛。令归少阳院。全忠以德王眉目疏秀,春秋渐盛。全忠恶之,请崔胤密启云:“太子曾窃宝位,大义灭亲。”昭宗不纳。一日,驾幸福先寺,谓枢密使蒋玄晖曰:“德王吾之爱子,何故频令吾废之,又欲杀之”言讫泪下,因啮其中指血流。全忠闻之,宴罢,尽杀之。
  辉王即位天中,朱全忠以旧朝达官尚在班列,将谋篡夺,先俾翦除。凡在周行,次第贬降,旧相裴枢、独孤损、崔远,陆、王溥、大夫赵崇、王赞等于滑州白马驿赐自尽。时宰相臣柳璨性阴狡贪权,恶枢等在己之上,与全忠腹心枢密使蒋玄晖、太常卿张廷范密友交结而害枢等。俄而廷范辕裂,玄晖与柳璨及弟瑶、相继伏诛。先是,故相张浚一家并害而弃尸黄河,朱公谋主李振累应进士举不第,尤愤朝贵,时谓朱全忠曰:“此清流辈宜投于黄河,永为浊流。”全忠笑而从之。尔朱荣河阴之戮衣冠不是过也。俄而辉王禅位,封济阴王,于曹州遇而崩,唐祚自此灭矣。
  朱全忠先以蒋玄晖为枢密使,伺帝动静。积庆何太后以昭宗见害之后,常恐不保旦夕,曾使宫人阿秋面召玄晖属戒,所乞它日传禅之后,保全子母性命。言发,无不涕零。先是,全忠速要传禅,召玄晖到汴州,责以太迟。玄晖以传禅先须封国,授九锡之命,俟次第行之。全忠怒曰:“我不要九锡,看作天子否。”玄晖归奔洛阳,与宰相商量,为赵殷衡诬谮云:“与太后交通,欲延唐祚。”乃令殷衡逼杀太后及宫人,而诛蒋玄晖。时人冤之。赵殷衡后改姓孔名循,亦莫知其实是何姓,仕后唐明宗为宣徽使,出为许昌、沧州两镇。时人知其狡谲倾险,莫不惮之。
  唐天三年,拾遗充史馆修撰崔彖进状,以堂叔母在孟州济源私庄,抱疾加甚,无兄弟奉养,无强近告投,兼以年将七十,地绝百里,阙视药膳,不遑晓夕。遂乞假躬往侍疾。敕旨依允。时人义之,或曰避祸而享义名者,亦智也。
  黄巢破后,蔡州秦宗权继为反逆,兵力强锐,又复称僭,山东诸郡苦之,十年之间屠脍生聚。汴帅朱全忠尽节御之,宗权为部将申丛擒而折足囚缚,朱全忠具表槛送至京。京兆尹孙揆率府县吏阅之,宗权即槛中举首曰:“宗权非反也。”大尹哀之,观者因以为笑。
  李罕之,河阳人也,少为桑门无赖,所至不容。曾乞食于滑州酸枣县,自旦至晡无与之者。掷钵于地,毁僧衣,投河阳诸葛爽为卒。罕之即僧号,便以为名。素多力,或与人相殴,殴其左颊,右颊血流。爽寻署为小校,每遣讨贼,无不擒之。蒲绛之北有摩云山,设堡栅于上,号摩云寨,前后不能攻取,时罕之下焉,自此号李摩云。累历郡侯、河南尹节将,官至侍中,卒于汴州,荆南成之流也。
  ●卷十六
  梁祖图霸之初,寿州刺史江彦温以郡归我,乃遣亲吏张从晦劳其勤。而从晦无赖,酒酣,有饮徒何藏耀者与之偕,甚昵,每事误禀从晦。致命于郡,彦温大张乐,邀不至,乃与藏耀食于主将家。彦温果疑恐曰:“汴王谋我矣,不然,何使者之如是也”乃杀其主将,连诛数十人,而以状白其事。既而又疑惧曰:“诉其腹心,亡我族矣。”乃自缢而死。梁祖大怒,按其事,腰斩从晦,留藏耀,裂其夤,械斩于寿春市。葆光子曰:“后唐明宗皇帝时,董璋据东川,将有跋扈之心,于时遣客省使李仁矩出使梓潼。仁矩比节使下小校骤居内职,性好狎邪。元戎张筵,托以寒热,召之不至,乃与营妓曲宴。璋闻甚怒,索马诣馆,遽欲害之。仁矩享足端简迎门,璋怒稍解。他日作叛,两川举兵,并由仁矩献谋于安重诲之所致也。”
  梁太祖初兼四镇,先主遣押衙潘ヴ持聘。ヴ饮酒一石不乱,每攀燕饮,礼容益庄,梁祖爱之。饮酣,梁祖曰:“押衙能饮一盘器物乎”ヴ曰:“不敢。”乃簇在席器皿,次第注酌。ヴ并饮之,ヴ愈温克。梁祖谓其归馆多应倾泻,困卧,俾人侦之。ヴ簪箨冠子,秤所得酒器,涤而藏之。他日又遣押衙郑顼持聘,梁祖问以剑阁道路,顼极言危峻。梁祖曰:“贤主人可以过得”顼对曰:“若不上闻,恐误令公军机。”梁祖大笑。此亦近代使令之美者也。
  朱瑾之据兖州,梁祖攻之未克。其从父兄齐州刺史琼先降,与琼同诣壁下以晓之。瑾乃遣都虞候胡规出献款曰:“兄已降,愿贷瑾不死,请以镇委吏。”既而启延寿门,陈牌印于笥,曰:“兄来,请先奉此。”梁祖命琼受之,葛从周疑诈,选勇士孙少迪等仗剑以驭。琼曰:“彼力屈,不足疑。”琼进前受印,瑾单马,曰:“兄独来,密语耳。”始相及,瑾令骁卒董怀进勾曳琼坠马,乃发所匿刃杀琼,勾戟突出牵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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