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第1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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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魏宁帝。
消息传到宫外的时候,慌乱地惶惶不安地害怕没有明天的人们,像得到了神佛光芒的照拂一样,奇迹般地定下心来,翘首以待,这位与郦山公主携手摆平景帝威胁的男人,一统四海,平定五内,威慑六方。
司马昶的第一道皇帝命令是发给他的旧部,窦鱼龙率海船舰队,围剿扶桑。
第二道命令才是给还在路上的卞衡安,司马昶让他把人直接送至大运河乐安城,不过京城,到副都建康领当地驻军出任西南边防总兵,平定南昭及外蕃联合军,戴罪立功。
下一个命令是给顾家齐,调他到北疆,命他砍下那文英的头,降服夷各上部族。
此令一出,天下人心安定。
海、顾、夏三人都曾用坚定的军事功绩证明他们的年轻有为与不可战胜,有了这三人镇守三方要区,尤如三足牢牢鼎立,人们确信,魏朝不会倒了。
民心凝聚,地方官府衙也好办事,老百姓回家该干嘛的干嘛等好消息陆续传入京中。
朝中百官提起的心也落回肚子里,真是悬呐。
这人心定下来,就有心思去想别的东西。内阁与六部寻思着,是不是先补办个登基大典,正好把皇后人选也定了,大家好干活嘛。
司马昶冷冰冰地坐在金鸾殿的宝座上,像木头人一样只有嘴在动,发布一系列新帝手谕:要各州府官员稳定秩序,平定混乱;再是关注混乱损失,逮捕造谣生事,处置哄抬物价者,调粮遣银扶持重整战乱区等等。众官员胆战心兢之余,不免嘀咕:这位爷也太难伺候了。
群臣私下围住邱光仁、方云鹤等一班支持海世子派的人马,这位爷是个什么性情,好歹知会声哇。邱方等人摇头,能拿捏住这位爷喜怒脾气的,就那位顾家的,其他人他们还没见到过。
“那徐家那位?”有人不免惊奇,提徐雅言率先给宁帝生下嫡长子的事。
方云鹤等人齐齐变脸,直接道:“这事最好烂在肚子里,谁提谁掉脑袋,甭说咱没事先知会。”
“如此说来,郦山公主入主景泰宫,该是顺了上面这位心意才是。”
臣子们纳罕不解,怎么也想不通这拍屁怎么就拍到马腿上。一合计,大家认为还是等南边消息传过来,再提这事,因为,宁帝的脸色他们还是看得懂的。
及至海世子妃诞女及其生产时的凶险、不见海世子的狠话等等情况的小道消息传入京中,群臣缩缩脖子,不敢再声言立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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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说,自然有人说。
次辅裴少俊拿着天下时局说事,说要让老百姓相信朝庭有能力有实力有魄力摆平南北乱局,再没有比一场声势浩大的登基兼封后大典更能鼓舞人心了。
众人都给他捏把冷汗,裴少俊压根不管皇帝周身气息如何冷酷,梗着脖子跪请皇帝为天下苍生安定着想。
司马昶微眯着眼,瞅了他好一会儿,懒洋洋道:“卿家言之有理。”
众臣等半柱香功夫,也没等到下半句话,众人尴尬无语。裴少俊再次进言道:“陛下明鉴,为防再现国无本国无君的乱局,臣拟奏请立海世子府徐夫人之子,为东宫储君,恳请陛下恩准。”
金鸾宝殿乍然消音,静得能听到彼此抽吸的气音。众臣屏住呼吸,等待帝王的爆发。
司马昶还是那副懒洋洋提不来起劲的样子,散漫道:“就这么着吧。”
臣工哗然,阻止的声音还没发出,司马昶站起来,随意问道:“还有事吗?”
没事,退场。
司马昶没有负担地退场,留下炸开窝的文武百官。内阁鲍首辅冲着裴次辅怒吼:“嘴上没毛,办个事也这么没分寸,提请储君,经过内阁六部商议了吗?擅自独断,知道这事有多严重吗?”
即使是一惯不理事的邱光仁,也很严厉训斥道:“这事太荒唐,裴大人,你可知现今时局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六部官员也用异样的眼神看裴少俊,顺帝的被逼退位,海世子夫妇被迫生离,南北两边关乱成这样,这里面的事情都没有查清楚,赶什么急立储君。尽管说,裴少俊的话很有道理,储君是一国之本,但是,有顾家琪这样一个强势的凤后在,却选立她的死对头的儿子做东宫皇太子,这是埋下后宫谍血的祸根。
“裴大人,海公公可没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吧?”兵部有人不客气地讥弄道。
裴少俊坦然无讳状:“裴某所为,都是为了咱们大魏江山社稷。裴某,问心无愧。”
众臣子也没讨论出个寅卯,因为新皇宁帝已经同意,更因为主要当事人之一顾家琪不在京。没有人领头,臣子们也不敢乱表态。立太子,就是表明各自立场。
如果顾家琪有儿子,大家选她儿子做太子,那绝对是没二话的。
关键就是她没儿子,而且,还再也生不出儿子。
也因此,裴少俊的越权与不合群,没有遭来群臣的强烈攻诘。
另一面,徐家的儿子备选为东宫储君的消息流传后,委顿的程昭第一个跳起来,骂干、娘。
程昭退位的时候,其实是想和大家提个条件,说必须让阿南做新皇帝的皇位之类的话。李家人阻止了他,并声称,李家将不惜武力,反对到底。
李家威胁用武力犯禁,程昭其实不怕,他相信司马昶也不怕。
但是,程大胜提醒了他,如果帝位传承不顺,那么,将便宜海陵王及其废子海公公。
因为夏侯雍已经在来京的路上,司马昶的海船再快,也快不过夏侯雍。
程昭这时候方然明白:“夏侯雍被抓,是他们安排的”
程大胜点点头,程昭除了咒骂之外,也无法,只好选择最迅速快捷的办法和司马昶完成交接,他想,阿南选的男人不会辜负她。
却未料,出现眼下这种情形。
皇后未立,先定储君。
“我去找她算账。”程昭怒叫,跳起来跑去找人。
这个人,却不是旁人,正是景帝的三公主。三公主着明媚的蓝色宫裙,坐在采萱殿前,看着窗外紫红色的萱草,仪态恣意,静然。程昭给这样美丽不可方物的皇家公主迷了眼,三公主听见动静,微微转眼,笑道:“你来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程昭想起来事,怒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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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轻轻笑,不语,只是有丝血慢慢地沁出嘴角,程昭慌得心跳失率,福嘉公主慌里慌张地跑来,抱住妹妹,哭道:“皇妹,皇妹,你这是何苦?”
“生既无欢,死又何惧。”三公主淡然,她身体已然僵硬,婉转轻轻一笑,低喃声:驸马,本宫来了。
福嘉痛哭,泣不成声。
程昭脸白得跟雪似的,这是第二个女人,死在他面前。
后来,福嘉公主告诉程昭,皇妹仅仅给夏侯雍下了药,助他拿下那个野男人。钱月如的死,顾家琪被困夜叉岛,南北乱局,做这些事,另有其人,与三公主无关。
九十四回 千里澄江似练,一笑倾城(二)
却说大魏国朝野震荡之际,三公主在深宫服毒自尽。
程昭完全想不通,三公主为何要寻死。如果说钱月如假装喝药是要威胁他立她为后,那三公主根本就没有理由。他怔在原地,不知所以。
福嘉公主抹抹泪角,让宫女们收佥皇妹,把程昭带到另外的宫殿。
三公主的女儿小薇在那里抱着积木玩具,听到大姨的声音,仰起头,天真的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姨,看!”
福嘉公主强忍悲痛哄了孩子几句,避开人群,要求程昭:“把这孩子送到小南妹妹那儿,拜托了。”
“为、为什么?”连番的悲愁压得程昭无法忍受,他发狠似地问道。真要舍不得孩子,为什么要寻死,没有人逼三公主,不是吗?
福嘉公主撇过脸,带着忧伤的语气,淡淡道:“海陵王要称帝,你,知道吗?”
程昭浑身发寒,福嘉公主看着角落的纱帐说,三公主让人给夏侯雍下药,让他在关键时刻不能反抗卞衡安,原本是想帮程昭或者顾家琪一个忙。谁知道正好中了海陵王的诡计。
在夏侯雍押解进京途中,海陵王已送信给他,让夏侯利用进京的机会,与海公公里应外合,拿下京城。海陵王甚至告诉夏侯雍,等夏侯到京门外的时候,会有一支十万人的精兵队伍在等他指挥。
三公主如果得到这个机密消息,福嘉公主不知。
福嘉公主怀疑三公主有可能参与海陵王府计划的一部分,等三公主知道整个计划的时候,已然来不及收手。
为防夏侯雍利用他的皇家公主驸马身份成事,三公主决意自尽,断夏侯雍一部分支持势力等后盾。
剩下的事,那就要看司马昶、顾家琪的筹措能否阻止夏侯雍,扼制夏侯雍一部分支持势力等后盾。
程昭已经不会思考了,他怔怔地问道:“公主,要我做什么?”
福嘉转过头来,神容坚毅,道:“你,去帮帮小南妹妹。告诉她,京里的形势,立徐家姑娘的儿子为太子,是不得已。你让她不要伤心,以后有机会。”
程昭迷蒙混乱的神情慢慢坚定,是的,阿南需要他,现在是她最困难的时候,最需要人支持她。他在这里唧唧歪歪大吵大嚷又能怎么样,镇定下来的程昭忽然想起一事,道:“要不要通知表哥?”
福嘉默然,道:“送信的人,都死了。”
亦即司马昶下令卞衡安押解夏侯雍直下建康的圣旨,送不出京城。
程昭急道:“那怎么办?夏侯雍他一定会反的,他已经干过一次了,”他慌里慌张嚷道,“我去告诉姓司马的,让他把他的人叫回来保驾。”
“来不及了。”福嘉公主阻止道,窦鱼龙、石画楼等人只在大运河港口稍做停留,就转道去围剿扶桑,大家都在抢时间,看谁行兵更果速。
程昭后悔得直抓自己的头发,砸自己脑袋,怎么这么傻,做出那样的事,让人钻空子。
福嘉见状,安慰道:“也许不会糟到那一步,兵书有云,围魏救赵。若失去扶桑这个盟友,海陵王也不足为惧。”毕竟,海陵王的真正势力都在南边。
南边有秦家堡,有顾家琪,有盛州的海世子旧部,海陵王异动是瞒不过这些人。因此,福嘉公主、三公主相信海陵王能调动的人仅仅是运河中游的部分势力,海陵王急需夏侯雍进京指挥做战抢占京都,根由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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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主动寻死,也是要了断她这位皇家公主所带给海陵王、夏侯雍的支持影响力。
程昭此刻已了解到京中形势之危险,完全不像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样平和,他道:“我马上走,我会照顾好小薇县主。”
福嘉公主低语嘱咐道:“不要惊慌,就当是带小薇去城外骑马。”
三公主之前已定计,她的死先不发丧,趁着海陵王府的人注意力在册立叶小深为东宫太子事上,程昭出京应该不会引起众人太多注意。
程昭依言行事,他带着三公主与彭驸马的女儿出京郊游。
许是三公主金红色的房轿太过招摇没人敢掠锋,许是海公公、徐雅言等人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没空搭理,更也许是程大胜圆滑过人让京中各势力不敢阻拦程昭,总之,程昭顺顺当当地离开表面太平实际如刀山火海一样的京师。
他们直接登上河道口的港船,南下乐安,转海林到夜叉岛。
冬虫夏草等人接待了两位客人,小薇抱着木偶娃娃,愣愣地看着一排的陌生人,忽然问道:“母亲大人,是不是去找爹爹了?”
程昭黯然,小薇慢慢地抽嗒。
冬虫夏草等人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安慰这个早熟失怙孩子,没有经验。
小旷掀帘走出来,道:“程叔叔,娘请你进去说话。”
程昭看看小薇,有点不放心她。
小薇张着眼睛看小旷,一边抽噎,一边问:“你是郦山公主认的义子吗?”
“嗯,”小旷递上手绢,“你别哭了。眼睛哭红了,不好看。”
小薇接过手绢,温润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小旷又问道:“要不要吃点心?我带你去,岛上很好玩,你会喜欢这里的。”
“谢谢,这个送给你。”小薇递上自己最喜欢的木偶娃娃。
小旷接下礼物,见她不哭,很自然地牵小薇手,和冬虫等人报备一声,像一个称职的小主人招待新来的小佳客。
程昭难掩惊奇,冬虫夏草等人是见怪不怪,打小旷走出母亲的产房,心理上已经远远比他真实的年龄成熟。
“程公子,这边请。”
程昭随人来到小院,隔着门帘说话。顾家琪还未出月子,她休养的屋子的门窗都未开启,她说话声音也很低,通常是由珠玉传话。程昭见阿南如此辛苦,忙道他改日再来,等她休养好了再见不迟。
珠玉走出屋来,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