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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节

绘芳录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西泠野樵-第1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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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儿,可是不是呢?”
  兰姑闻说便站起身,撂下脸来道:“好扯淡,这是太太的一个人的意见,与祝太太们商量的,与我什么相干?将才太太说与我听。你问我,我好意告诉你,反说我厌烦服侍你。我若怕服侍人,当初也不到你家来了。难不成过了几年,又懊悔了么,真正是笑话。”小儒见兰姑认真,自知失言,忙陪笑道:“我不过同你说笑罢了,看你怎么样的,你倒发急当起真来。你听听,好交三鼓了,今夜睡迟,明早又要嚷眼睛痛。”说罢,便翻身朝里睡去。兰姑唧哝着道:“不说他的话怄人,还说我好认真发急。”也宽衣睡下。
  次日,小儒起来洗了面,正欲出外,见小丫头进来道:“太太请老爷说话呢。”小儒听了,即往方夫人房中走过。未知方夫人来请小儒,他夫妻有何计较,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五回  抱衾稠俏婢擅专房论家事私心先固宠

  话说陈小儒闻方夫人相请,即走了过来。见方夫人梳洗已完,坐在房内同赛珍小姐吃早点心。小儒道:“你们今日起身得
  好早,多应有件事呢!”赛珍忙起身让坐,小儒道:“我也随便吃些罢,省得到外面吃去。”小丫头即移过坐位,送茶设箸,夫妻对面坐下同食。吃毕,漱了口,小儒便问道:“你叫小丫头请我,有何话说?”
  方夫人即叫红雯等退出,笑吟吟的道:“请你人人过来,并无别故。因系大人的大喜,一则道贺,二则特地奉告。”小儒笑道:“你说的话,令人不懂。好端端,我有何喜事可贺?纵有喜事,何以又要你告诉,究竟什么事?何妨请教请教。”方夫人道:“你先慢问是何大喜,且问你告诉过了,你可行不行?”小儒大笑道:“你的话说得益发胡涂,我有喜事,怎么你又虑到我不行?真正牛头马嘴,不知是那一搭儿。”方夫人道:“然则我说出来,你是必行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可我说了,你又改变。”
  小儒听了,猛然省悟道:“我明白了,你说的莫非即是昨晚沈姨所说的话麽?”方夫人道:“哦,沈姨娘真个嘴快,已经告诉过你了。你既知道,何以犹假作不解?你看这件事,可不是你的大喜。”小儒正色道:“你别要闹笑话了,昨晚沈姨告诉我,只当你们一时的戏言,那知你果然真有此说。你设身处地代我试想,我如无子,即讨个十房八房,没人物议。现在儿媳成双作对,侍立跟前,转眼大媳妇生下或男或女,你我即是抱孙子的境界来了,还做这些不尴不尬的事,真要笑煞了人。若说少人服侍,有了沈姨。况且沈姨又生了儿子,更外不合做这件事。虽然多承你的美意,我只好心领罢了。”说毕,站起身向外就走。
  方夫人忙止住道:“行与不行,且待我的话说完,何必急急要去,难不成坐在这里就硬降住你要行么?”小儒无奈,复又坐下道:“非是我一定要走,实因你们无故的寻出些事来胡闹,叫人听了烦恼。”方夫人笑道:“我们说的话,均是不经之言难入尊耳,姑且置之勿论。我却有一言,要动问你大人个详细。你平时常自负一生,由读书以至出仕,又由县令擢升封疆大吏,无他长处,只有上不欺君父,下能体贴人情。所有你上不欺君父,我深为佩服,实系不虚。至于下能体贴人情这一层,窃恐未必。”小儒笑道:“真正今日被你缠的,不得清白。忽然又发起大议论来,叫人万难揣摸。即如尊言,倒要说明我何以不能体贴人情?”
  方夫人道:“大凡能体贴人情者,必当无微不至。甚至出以处世,入以处家,下而至于舆台仆隶,妇人女子,当无所不用其体贴。若时时和我起坐,较他人尤为亲昵者,更宜体贴得加倍入情方是。我将才劝你收纳红雯,亦为体贴人情上起见。沈姨娘到我家数年,毫无过失,人所共知,并非我私心谬赞。如今又生了森儿,更非新来的时候可比。而且沈姨家世本届清白,书香后裔,不过他父亲不能读书,做了买卖,也不是那低三下四人家。沈姨因感你究办祝道生,代他彰雪名节,又救脱了他父亲的无辜讼累,他即立志不嫁他人,甘心来给你做妾,报答你的大恩。论他家的门楣,虽不能仰攀富贵大族,也可配个好好读书之家子弟,何至到我家来低头作妾,伺候你我。你每叹许他立心高尚,人品端方,叫我们不可轻视他,这却是你体贴他的好处。殊不知是人谁不望上,他到我家来做偏房,乃出于他的诚心,而今既生了森儿,他亦想做人了,惟有望你抬举他。好在定例,妾生有子,准其封赠。你果真体贴他,代他请下从五品诰封,从此即可扬眉吐气,不枉他来报恩一场。你虽说抬举了他,他乃明道理的人,见你跟前并无三姬四妾,必至仍照常的要伺候着你。若叫丫头们替他,小的不谙事件,大的又不便当。外人看起来,犹是姬妾一般。就是这班丫头们,也看他不起。所以我劝你收了红雯,沈姨这一番责任即可交卸于他。你若如此做法,方为真心体贝占。”
  赛珍小姐也笑着在旁接口道:“娘的说话,丝毫不错。并不是为的红雯,全为的是姨娘。况姨娘来了数年,上下人等无不称赞贤淑,目下又添了兄弟。即那初来的时候,待女儿们亦复周到。父亲就代姨娘请了诰封,免了伺候,也是应该的,并不过分。”
  小儒听了他母女的话,便立起身在房内踱来踱去,徘徊了半晌道:“你们的话,未尝无理,我总觉不可。无奈旁人不知就里,若以外面而观,都要物议,我又何苦来呢!至于代沈姨请封,我亦久存此意,明儿就去与在田说知,给他做下了,也算体贴他来此数年辛苦。你们若虑我没人服侍,由今日起,我决不要人伺候何如呢?”说罢,便匆匆出去。
  赛珍道:“‘父亲连年还是这般执一的性格,他说不行,随便怎么,总是咬定牙根不改口的。”方夫人摇手笑道:“你别认错了。初时那正言厉色的形容,倒是不行的。以后听我说出沈姨娘一节苦情,他沉吟了半会,即是他意中可以通融,口内一时转不过来,不好说才不肯行,忽然就肯行了。此乃他生平的行为,我屡试屡验的,不信你看。我明日叫人打扫屋子,选择吉日,代红雯收房,他再不似今日这般绝决的了。”
  母女两人正在讲论,恰好兰姑也走进来,讨问这件事的消息。方夫人对他说明,兰姑亦甚为欢喜道:“昨晚我试探着老爷的口气,他那般咬钉嚼铁的不行,还说我怕服侍他。是我冲挺了他两句。今早太太说了他,一般也行了。少停倒要问他,难道单对我洗清的么?其实我劝他收了红雯,不成还妒忌他么?老爷真看错了人。”
  赛珍小姐笑道:“姨娘别要欢喜太过,以为有了替身。将来父亲宠爱红雯,不理姨娘,姨娘好准备肚皮着气罢。”兰姑亦笑道:“我来了这么多年,姑娘还不知道我的心?纵然老爷不理我,也犯不着着气,只要太太顾计我,就是了。总不致太太也不理我,而且还有姑娘呢,亦可替我说句公话的。”说得方夫人都笑将起来,三人又闲话了一会,兰姑即回房去。
  顷刻,众夫人皆知,都到方夫人房内问长问短,新屋派在那里,吉期选定何日,再办什么筵席,什么玩意儿请我们?方夫人笑道:“你们不要着忙,到了那日自有安排。若说热闹,却断断不可的。我家古怪的老爷,现在怕人议论,还是我一篇大题目,问得他无言可推,才勉强答应的。他尚肯张大其事,叫旁人通晓得么?不如待事过之后,随意怎么摆酒唱戏,大张旗鼓的热闹两日。那时生米炊成熟饭,他也无可如何,只好任我们闹去。”
  婉容先拍手叫好,众人亦甚以为然。方夫人又道:“诸位太太犹要叮嘱诸位老爷,不可同他说笑,只当没有这件事。并非我收名丫头给老爷作妾,如此鬼头鬼脑,岂不惹人生疑?既非来历不明,又不强占硬买,何用怕人呢?不知其中有段原由。你们说我离不了红雯,也是有的,然而其情尚小;拚着我在众丫头中拣出一名尖儿,再操心领带一年半载,即可作副手了。我实因沈姨娘为人甚好,你们是深知的。若收了红雯,他便可由此出头。在别人收名丫为妾,毫不希罕的事。若论我家老爷,专在这些声名情理上考校,好容易被我说行了,只要这两日有人取笑了他,他回想过来,竟可叉不行的。所以我临时不肯张扬,亦有所为。”众夫人听说,都齐声称是。
  方夫人待人众散后,即叫上红雯,告诉他适才的话。又切实的吩咐了一遍,各事要谦和退后,为人宜温厚和平,敬上恤下,都是要的,方不负我这一番提拔。红雯听了,顿时满面通红,低下头微微的应了一声。心内却无限快活,暗自喜道:“我就怕的发出去配个小子,要笑倒锦筝、秋霞等一千小蹄子呢!如今太太把我收在老爷房内,我也是一位姨娘了。老爷年纪既不甚大,又是皇皇的一品大员,我虽做他的姨娘,也对得过他们了。”便含羞上前,给方夫人叩了头,回身到套房里面去躲着,怕同伙们嘲笑。
  连日方夫人也不叫他上来伺候,即命粗使丫头将套间搬空,打扫洁净,又上下裱糊得簇然一新。所有房内应用家伙物件,均照兰姑房内的陈设。在方夫人意见,是彼此没有轻重。又传话外面,悄悄的唤了几名成衣来,赶紧做就十数套衣裙,自己穿不着的衣服,拣了若干出来,一齐给了红雯。又代红雯添置了几件首饰。将房内一个半大的丫头,名叫双喜的,给红雯使唤。
  各事齐备,便择定四月甘六日,天喜良辰,代红雯收房。是日虽不惊动外客,住在一处的众位夫人,及外面王兰等人,皆备下酒席。内外家丁仆妇们,俱各有赏给。闲文不提。
  直待到廿五日晚间,方夫人方对小儒说了,即扯他至新房来看各物。原来是一顺三间套房,两明一暗。院落内也种了些花竹等类。对面又有小小一间,一条夹道,另有门从方夫人正房窗下出进,即不由正房内的门出入,以备早晚便当。
  方夫人笑对小儒说道:“你细过一过目,可薄待你新姨娘没有?我自信这起差事,办得调停。你是那里来的造化,竟没费一点心儿。你怎么谢我呢?”小儒亦笑道:“我倒好被你坑死了,捉弄得我不能见人。者香等人知道,必然百般打趣。我不怪你尽够了,还要谢你,可是没有的事。你只好叫沈姨谢你,你体贴他却是不错的。”
  方夫人笑道:“呸!我怎生坑了你,替你讨小老婆,并非代你干下无法无天的事,你怎么不好见人?你见人家钻墙打洞的要讨个妾,正室各种吵闹不行是有的。没见我这个烂好人,娅着代你讨妾,还要被你说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不是我害了失心疯了么!你真个不要,我明儿随便送那个去,有我家红雯这般人材,还愁没人讨么?他们尚巴不到手呢!别要过了明日,仍说不好,那可挽回不来的,趁今儿说明白了。”小儒笑道:“罢罢罢,又引出你的唠叨来。”说着,栖脱衣袖,大踏步出房去了。
  这里方夫人俟人静以后,又叫出红雯,重训诲了一顿道:“从此你有了归着,不比当丫头的时候,凡事宜守着规矩,不可妄行一步,妄言一句。第一要与我争口气,日后你生下男女,我也抬举你出头。况老爷为人,你是知道的,待下极宽而有恩。只要人勤慎,老爷都是喜欢的。你不要倚着宠爱,无事生非,即负了我同沈姨娘一番美意。再则老爷本不肯收你。我和沈姨娘从中再四怂恿,方才应允。沈姨娘生性忠厚,你凡事要敬重他,学着他做人。每见人家姨娘,听得老爷又要讨妾,生恐人来分宠夺爱,就是嫡室与他都没生过,还要设法阻挠,何况他已经有子。谁知他并不妒忌,比我劝老爷尤其恳切,甚至为你都碰过老爷钉子了。也不过因你是我贴身得用之人,是仰体我的意思,可见他的居心,是人都不可及。‘你别要存心与他一般高下,想欺负他,.那我可是不依的。你也不是个胡涂人,无须我深说,自然明白。”红雯道:“太太但请放心,丫头蒙太太提拔,恩同父母。太太即不吩咐丫头,亦不敢负太太的盛意。”方夫人点首道:“若果如此,我自当另眼看待。你去睡罢,我这里不用你伺候。”
  红雯答应退出,回到自己房中,宽衣睡下,在被内寻思道:“太太待我原没有说的。我是自幼服侍他的人,今儿又蒙他抬举,我能不敬重他吗!况且太太本是老爷的元配浩命夫人,我怎敢比得上他。惟有沈家里,他无非早来了几年,终久是个姨娘。现今不过养了儿子,也没有别的什么希奇。可笑太太叫我凡事要敬重他,仍要叫我跟他学做人。适才太太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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