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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死亡妖塔-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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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奇惊得睁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小芸。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了几个字:“你说,阿三,是猫妖?”
  “对。”小芸似乎很不以为意。“这里很多人都是这样。”
  她在说完这句话后目光扫了一眼地板上的黑猫。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除了它以外。”
  桑奇的惊讶已经不仅仅局限于脸上的表情。他感觉小芸的目光里已经开始带有了一丝冷笑。塔城?猫妖?桑奇感到这些词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场可怕的噩场。他是怎么卷进这场噩梦里来的?可笑的是,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黑猫又一次在脚边发出了低声的呜咽。小芸伸手把它从地上揽起,放在嘴边轻轻地亲了一下。然后,她转身去开门。
  “等等!”桑奇突然站起来,“你能给我解释清楚吗?”
  小芸没有回头,迈出房门,淡淡的身影隐匿进夜色里。
  “放心。今晚你可以安心入眠。”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六)
  阿三死了。
  沁心楼客店的大伙计,阿三,昨晚在自己的房间里死了。
  桑奇知道这个消息是在第二天早上。他从房间里出来,然后看见阿三的尸体被人从后院的一间屋子里抬出来。他的面色惨白,胸口处有一片血,嘴巴张着,身体呈佝偻形。
  桑奇忙跑下去,拦住其中一个伙计。
  “他死了?”
  伙计点点头。
  “怎么死的?”
  伙计摇摇头。
  桑奇眨了眨眼。伙计从他的身边走过去。
  
  阿三的死被客店匆匆处理掉。要不是亲眼看见,桑奇简直不能相信那个昨晚还活生生吃掉一只老鼠的阿三,今天就这么死了。
  迅速而古怪地死了。
  阿三的死并没有一如桑奇起先预料的,在不到半天的时间内迅速传遍塔城的老老小小,成为人们茶前饭后的谈资。事实上,死人在塔城里已经是最司空见惯的事情。如果不是恰好撞见,桑奇甚至可能还不知道阿三已经死了。
  这就是塔城。
  “你知道,阿三是怎么死的吗?”在院子里,桑奇遇见昨晚的女孩。
  她怀里依旧搂着那只幼小的黑猫。
  女孩没有答话,伸出一只手去抚弄着黑猫身上的毛。
  她看上去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事实上,她的确也是个小孩子——但桑奇知道,她一定知道很多。比如她早就知道阿三是只猫妖。或许,塔城里的很多秘密都藏在她的心里,只是她很少跟别人提起。看得出,她是个对外界有抗据感的女孩子。她的朋友只有一个,就是她怀里抱的那只猫。
  桑奇叹了口气,伸出手想去摸一摸黑猫小小的脑袋。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的这个动作还没有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黑猫突然发出一声怪异的尖叫,一跃从小女孩的臂弯里蹿出,落到离他约有两米远的地上,身体紧贴着地面,后腿匍匐,露出锋利的牙齿,仿佛随时都会朝桑奇猛扑过来。
  桑奇被黑猫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撤险些摔倒在地上。他站稳身体,仍心有余悸地注视着地上的黑猫,仿佛担心它下一刻就会朝自己扑来。
  “它怎么了?”桑奇慌张地看向女孩。
  小女孩走到黑猫身边,跪下身,伸手轻轻地把它从地上抱起。“阿希,别怕。”她趴到黑猫的耳边,用脸轻轻摩擦着它脸上的细毛。“他不会伤害你。”她说。
  桑奇不解地眨了眨眼。黑猫锐利的眼神让他产生了某种畏惧感。
  “它在防备我?”
  “它受伤了。”女孩轻轻地拿起它的一条前爪。
  桑奇发现,在黑猫左腿的上半部,一条清晰的抓痕隐藏在它的黑色绒毛里,抓痕约有两厘米长,干掉的血迹还凝固在表面的伤口处——那伤口应该很疼。
  “哦。”桑奇松了口气。“它的腿,是怎么受伤的?”
  “救你。”女孩想都没想就回答。
  桑奇愕然。
  “它杀了一只猫!”
  桑奇惊得睁大了眼睛——
  “你是说,它杀了它的同类?”
  女孩不再说话,看了桑奇一眼,抱着她的猫离开。
  闹市。
  这里塔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桑奇之所以选择来这个地方,完全是出于对塔城的好奇。他不明白,这个看起来正遭受着一场空前危机的城市,怎么还有这么鼎盛热闹的地方。人们在白天看起来并不恐慌,关于黑猫的传说似乎根本就不存在。摆摊的小贩跟两旁的店铺都还在正常经营,雍肿的妇人牵着孩子的手,穿梭于熙攘的人流之间;连蛮横的无赖都可以明目张胆地抢取他人的钱财,然后再堂皇离去,不理会背后的哭叫连天。
  桑奇在集市上转了一会儿,转身进了路旁的一家茶馆。
  坐下。桑奇让伙计给他上了壶铁观音。
  柜台前是一对爷孙。爷爷七十多岁,满头银发,胡子稀疏而凌乱;孙女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长长的黑辫,眼眸清亮动人。看上去,这一对像是来说书的。刚放下包裹,还没来得及拿出道具。爷爷的视力大概不太好,或者说,根本就是个瞎子,一切行动还得由孙女来扶持。小姑娘倒显得很懂事,熟练地摆好道具,又给爷爷倒了怀茶,而后拿起自己说书的家什——一把竹制的简陋的说书板儿。
  瞎子爷爷喝了杯茶,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开始拉动腿上的一把破旧的二胡。
  琴声显得有些笨重,掺杂着些许不纯的噪音。女孩的声音倒是很好听,清亮悠扬,不时引来众人的阵阵喝彩。桑奇听得入迷,不禁去打量那位说书的女孩。不知是有意无意,女孩的目光这时恰好也掠过桑奇的身上。四目对视,顿时,两个人的脸颊都有些泛红。
  桑奇忙低下头,假装去喝茶。
  一段唱毕。座下掌声四起。
  台上的姑娘矜持地向大家鞠了个躬,端起戏盘,环场向座下的人要赏钱。
  听众纷纷掏出一两个钱币,投向姑娘的盘子。偶尔有慷慨一点的,也会投上四五个。姑娘一边笑一边向大家道谢,清秀的脸上出现了两个甜甜的酒窝。
  就在这时,一名大汉突然推身上前,一把掀翻了姑娘手中的盘子!
  一盘的钱币“哗啦啦”地洒落到地上。
  大汉醉熏熏地掏出一锭金子,淫笑着伸向姑娘:“我这锭金子,够不够买你?”
  姑娘吓得退后了几点,瑟缩在瞎子老头的身后。
  大汉更加放肆地想上前抓姑娘的手。
  瞎子老头突然一头撞了上来,大叫了一声:“婉儿啊!”一口咬上了大汉的胳膊。
  大汉一声惨叫,飞起一脚,恶狠狠地踹向了瞎子老头的肚子。
  老头立刻被踹出了四五米远。横躺在地上,嘴里的鲜血“呼呼”地往外冒。
  众人全都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老头。
  叫婉儿的女孩突然尖叫了一声:“爷爷!”一头扑向了地上的瞎子老头的身体。
  “爷爷!爷爷!”婉儿凄厉地哭嚎着,两手狠狠地抓着瞎子老头身上的那件破烂的衣服。地上的老头早已说不出话来,脖子嘴上全是血,两手神经质地抽动着,脸色青紫,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在女孩的哭声中,地上的瞎子老头身体终于渐渐不动了。
  他就保持着这样一个动作,在众人充满惊讶的注视中,死了。
  一旁的大汉停了停,摸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操!这么不经打!”他骂了一句,一把拉起了还跪在地上的女孩。
  “老子还没玩够呢!”他吼道。说完开始扯女孩身上的衣服,把他那双又肥又黑的脏手伸了进去。
  奇怪的是,这回女孩子居然丝毫没有反抗。她像个木偶似地任由大汉扯掉自己的衣服,把自己扑倒在地上;然后再让他那张贪婪的臭嘴拱上自己的身体。她的表情空洞而恍惚,让人感觉她仿佛是一具失去意志的行尸走肉。一旁的人都为她的表现感到惊讶,奇怪的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帮她。
  桑奇的怒火“腾”地自胸中燃起。他站起身,迅速地走向那名大汉——
  可怪异的事情就在下一刻发生了:
  大汉趴在女孩身上的身体突然不动了。他的整个动作就这么僵在了那里。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极度扭曲的表情,那种表情自面部一直传达至颈部以下,以致于最后连整个身体都这么扭曲在了那里。他的眼神里开始流露出一种濒近死亡的恐惧,那种恐惧就像是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压在了他的身体上面,使他整个人的呼吸开始急促,血压升高,意志渐渐变得恍惚——
  最后,大汉就保持着这么一个扭曲的作动,僵在了那里。死了。
  大汉的背上,透出了半截断裂的说书板儿。
  女孩无力地在地上躺着。她的脸色惨白,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头发散开,胸前全是血——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的血。那些血自那个男人长满胸毛的胸部流出,如一条蜿蜒的小溪,流到她的身上,浸湿了她的衣襟,然后再自她的身体上流下来,淌到地上,汇聚成一摊渐渐扩大的鲜红的血水。
  众人纷纷从刚才的惊讶中回过神儿来。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起来。
  茶馆的掌柜闻声赶来,看到眼前这惨烈的一幕,却显得不慌不忙。他叫来两个伙计,把躺在地上的大汉及瞎子老头的尸体抬了出去,只留下失魂落魄的姑娘。
  他走过去,蹲在姑娘的身边,咧嘴一笑。
  “姑娘,姑娘!”他拍了拍躺在地上的女孩的肩膀。
  女孩缓缓地睁开眼。目光却显得空洞失神。
  “姑娘,起来吧!”掌柜的叹了口气,伸手把女孩从地上扶了起来。
  “伍妈!”他朝后台招呼了一声,“领着她到后面去洗一洗,换件衣服,再给几两银子打发她走吧!”
  叫伍妈的女佣立刻从后台跑出来,手脚麻利地搀起地上的女孩,领着她往里屋去了。
  自始至终,女孩的脸上都没有出现任何表情。
  桑奇重新坐回到位子上,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难过。他低头喝了口茶,那茶却是苦的,浓浓的苦味顺着桑奇的喉咙一直流入到心里;而后,扩散到五脏六腑。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街上。外面依然人头攒动。不知为何,眼前这个车水马龙的世界却让桑奇产生了某种恍惚感。他不明白这种繁华热闹的表象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他甚至一度怀疑这一切只是存在于他的幻觉之中。塔城,诡异的塔城,充满秘密和危机四伏的塔城,每前进一步,似乎都在意味着陷入一场新的迷梦。
  一壶茶喝完,已是日过中天之时。
  桑奇众茶馆里出来,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走在街上,桑奇感觉自己与周围的景象格格不入。但奇怪的是,四周却没有人对他感到好奇和惊讶。走了一会,他抬起头,发现已经到了闹市的东头。
  在闹市的东边入口处,一家破旧的店铺的墙根下,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乞丐背倚着墙壁,头发凌乱。长长的乱发遮挡在脸前,使人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青布汗衫,肩膀处破出了几个洞;腰间扎着一根灰布,灰布上系着一只破旧的葫芦,口用红布头塞着,看来,应该是一个容器。
  桑奇经过乞丐身边的时候,顺手扔下了一枚钱币。就在他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却听见身后的乞丐突然说了一句——
  “你回来。”
  桑奇愣了一下。慢慢地转过身。
  “你叫我?”他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帮我去打壶酒。”乞丐用近乎是命令的口气说道。顺手解下了身上的葫芦。
  桑奇惊得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觉得这真是个笑话!一个流落街头的穷乞丐居然可以用这种命令的口吻让他帮自己去做事情。要在别的时候,桑奇肯定会觉得这个乞丐的脑子出了毛病。
  可是现在,他却有了一丝犹豫——
  这种犹豫源于他对塔城这座神秘古城的迷惑以及对眼前的乞丐说话口气的质疑。
  “凭什么让我帮你?”
  “不凭什么。”乞丐瞄了他一眼。
  “呵!”桑奇故意撇了撇嘴。“要是我不答应呢?”
  “那你就走。”
  桑奇转身要走。
  “只要你别后悔!”身后的乞丐突然又说了一句。
  桑奇停下来。回头,皱了皱眉。
  “后悔什么?”
  “当然是后悔没给我打酒。”
  “说出个理由。”
  “比如,有一天你也会来求我。”
  “有那么一天吗?”
  “说不定。”
  “说不定吗?”
  “说不定。”
  “你给我钱吗?”
  “不给。”
  “那你让我拿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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