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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南极星-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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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穆峭笛轻声道,“一起睡会不会暖和一点儿?” 
苏煌低头咬着下唇,突然笑了出来,跳出自己的房门,向搭档奔去。 
钻进柔软的被窝,身体与身体紧紧靠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与呼吸,纷乱的思绪慢慢沉静,四肢暖和了起来。 
尽管时常意见不同,尽管也会激烈地争执,但他们,仍然是相濡以沫的搭档,是相互支撑的存在。在经过了这样一个紧张的下午后,他们非常需要随时确认对方跟自己在一起。 
“家里人怎么办?”苏煌将头靠在穆峭笛的胸口,喃喃道,“什么都不做,听天由命吗?” 
“现在的状况真的很无奈,要是我们暴露了,这一家老小没办法逃,要是我们没暴露,又根本用不着逃,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苏煌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觉得头两边一阵抽抽的疼,翻了个身,面对床外,却感觉到搭档灵活的手指按摩了过来,摩擦着头顶的皮肤,让搅成一团的思绪沉淀。 
不能再想了。休息,因为无论如何,明天总要到来。 
睡意涌上的那一刻,穆峭笛轻声道:“你怎么想,就怎么去做吧……” 
苏煌眼睫轻轻一颤,但双眸仍是闭着,似乎没有听见。 



次日清晨,二人早早起身梳洗,一起到饭厅用早餐。 
“爹呢?这么早就出门了?”苏煌一面坐下,一面问母亲。 
“你才知道啊?你爹可不象你是个闲人,要做事情的。这一阵子的确是变得更忙,事务好象很多的样子。你常常睡到日上三竿,跟你爹连面儿也照不上,等他闲下来,不打你才怪。”苏夫人娓娓说着,内容虽有恫吓之意,但辞气却绝对是一个柔和的母亲,说着说着,微笑起来,用手轻抚了抚儿子的头顶。 
苏煌突然觉得胸口一烫,眼中几乎立刻就要涌出泪来,忙低头拼命向嘴里扒饭。 
“慢点吃……又没有小六跟你抢……”话刚出唇,苏夫人立时顿住,用手袖掩了嘴,眼圈儿一红。坐在另一边的苏家大媳妇忙站起身,体贴地扶着婆婆的手臂,柔声劝她到室外走走。 
苏煌一直没有敢抬头,脸埋在碗边,有水珠滚到下巴处,被穆峭笛用手指轻轻拭去。 
一时席上无言。少顷,大家都匆匆吃饭,逐一起身离去,苏煌才抹了抹脸,抬起头来。 
“峭笛,我出去了。” 
“要小心,早点回来。” 
“嗯……” 
两人伸出手来,捧住对方的脑袋,用力在额头上碰了一碰,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离开家门后,苏煌直接到了紫衣骑的官衙——廷尉府,站在对面的街沿边等着。大约半个时辰后,南槿穿着官服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一瞬间,苏煌突然觉得那一身紫衣说不出的刺眼,忙闭目镇定了一下情绪,这才招手吸引住南槿的目光,示意对方跟他走。 
转过几个弯,来到人迹罕至的一个街角,苏煌还未开口,南槿已经急切地抢先道:“你放心,我什么也没有说,我……我不会害你的……” 
苏煌抿了抿嘴角,深深地看着南槿。紫衣的年轻人眼睛睁得很大,乌润透亮,似清澈,又似深邃。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就是猜也猜得到吧,”南槿苦笑了一下,“突然之间发现这个,当时真的很吃惊。” 
“你为什么不告发?” 
南槿轻轻皱起眉头,把视线移向一边,低声道:“不知道……大概因为一直是朋友,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就只好什么也不说……如果有时间仔细地考虑,我真不敢说自己是不是还会那样做……” 
“可你应该明白一旦被发现后果有多严重吧?” 
“现场那么乱,我觉得不会被发现,事实也的确是没有被发现。……虽然我是紫衣骑,可我对你们一向没有恶感,也许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们……还记挂着澄州那块土地……” 
“你能肯定自己,连厉炜也隐瞒得住吗?” 
南槿的目光一颤,面颊顿时发白,“你看出来了?……是,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我不愿意做的事。但这一件不是他所在乎的,他根本不在意能不能捉住一两个你们的人,他的眼光一直放在很高的地方,象这种只关系到一份情报和几个俘虏之类的事,他从不放在心上。” 
苏煌点点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那你可以还给我吗?” 
“什么?” 
“情报,那个银筒里面的……你和我都知道,周峰当然没有拿……” 
“你没有拿到?”南槿的语气极其吃惊。 
一股寒意从苏煌的背心腾起:“什么意思?” 
“我没有打开过那个银筒啊。……因为周峰一向看我不顺眼,我担心他会复查我搜过的人,所以从你那里拿走了银筒。厉统领他们进来的时候,我一慌,就把它随手扔掉了。当看到那里面是空的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一早就拿走了。” 
苏煌觉得脚下的土地突然变成空的,有一种失重的感觉,额头冒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在拼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他瞬也不瞬地盯着南槿看了很久。 
很显然,年轻的紫衣骑没有说谎。他似乎也用不着说谎。 
细细地回想了一遍当时的情形,苏煌发现从一开始就错了。 
诛杀叛徒,截回名单,这是任务的内容。可是名单一定会被写下来吗? 
那个银圆筒是随随便便和一堆杂物放在一起的,就算它以前曾经被用来传递过信息,但这次却只是被主人随意地放在身上,并没有打算使用。 
那份名单不在圆筒里面,它在魏英杰的脑子里。 
只有三个人名,三个身份。魏英杰根本没有必要一定要写下来才能传递这个消息,他只需要在房间里跟周峰会面,告诉他,然后就各自分手。 
既安全,又没有痕迹,也可以避免被同伴意外发现而成为罪证。 
这也是他为什么等在更衣室里,根本没有费心去察看飘叶轩的其他楼层有没有人的原因。因为门一关,没有人能够不被察觉地潜进来偷听到里面两个高手的低语。 
当苏煌的利刃割断魏英杰喉咙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割断了三名天隐钉子与南极星之间脆弱而又单薄的联系,让他们无奈地陷入到黑暗的虚空中。 
苏煌觉得终其一生,他也不能原谅自己的这个错误。 



16 



南槿是一个很体贴的人,见苏煌脸色如此难看,便把话题从那份情报上面扯开,柔声安慰他放心,说紫衣骑里目前还没有人特别怀疑到他和穆峭笛。 
“不,你误会了,峭笛不是跟我一样的人。”苏煌虽然现在心情极度难过,但仍然有着一个南极星应有的灵敏,“不过因为穆伯伯与家父交好,我才经常跟他在一起,当然也有利用他来掩护自己的意思。我想,如果他哪一天知道了我的身份,大概也会跟你一样吃惊吧?” 
“这样啊,那我真的是误会了呢,”南槿笑了起来,“不过若不是迫不得已,还是不要让他知道比较好。” 
苏煌也跟着淡淡地笑了笑。当笑容渐渐在唇角隐去时,他挺了挺背脊,直视着南槿的眼睛,轻声道:“谢谢你。” 
“不客气。”南槿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拨了拨垂在额角的一绺头发。 
“可是……我们以后……不能再有什么来往了……” 
南槿怔了怔,但随即了然地点头,“也好,你我的身份……毕竟不太方便……” 
“那么,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你也保重。” 
两人各自退后一步,同时咬了咬下唇。苏煌深吸一口气,猛然转身,大踏步离去。 



经伏牛山一役后再次回到京城,因为人手问题,苏煌与穆峭笛一直忙得没有喘过气儿,可不知为什么,魏英杰事件结束后接下来的几天却什么任务也没有,让人闲得心慌,去松月酒楼偷偷问小况,他也只是阴沉着脸摇头,什么话也不肯多说。 
苏煌原本就是一个心思敏感的人,虽然从理论上来说,他采用最快速的方法杀掉魏英杰的行为并没有明显的错误,但他却一直觉得自己对那三个天隐钉子未能尽到责任。这几日闲在家中无事,每天就是胡思乱想,埋怨自己没有能够做得更好,以至于晚上入睡后,常常会梦见那三个人,没有面孔,但浑身上下都透着无奈与忧伤的气息。 
惊醒过来,汗湿背心,可是搭档一定会坐在身边温柔地看着他,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轻声对他说:“小煌,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们的错。” 
扑进他怀里,紧紧相拥。勇气与信念、成功与失败、光荣与梦想、责任和负担,没有什么不可以和他分享。 
“峭笛,为什么这几天都没有联系我们呢?上面对我们太失望了?” 
穆峭笛摇摇头,轻轻蹙着眉头:“我想……大概有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吧……” 
“跟那个调查员有关吗?” 
“只能是这个原因。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轮到查问我们了。” 
苏煌按住发涨的太阳|穴,默然无语。 
当时两人都没有想到,穆峭笛的这一句预言,居然在第二天就变成了现实。 
接到联络后,苏煌与穆峭笛先后出门,谨慎地确认没有人跟踪后,转折来到京西一家绸缎铺子。 
经秘密通道进入内室,有两名见过数面的雁星接待他们。穆峭笛被要求坐下等候,而苏煌则立即被叫进了另一间更靠里边的小屋子。 
两间屋子之间的门板很厚,根本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动静,穆峭笛想问问一起等在门外的两个雁星,又不知该问些什么。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房门打开,苏煌从里面走出。 
刚看了他一眼,穆峭笛立即弹跳起来,冲到了他的身边。 
进去时一切都很正常的搭档,此刻整张脸气得通红,咬紧了牙也止不住嘴唇的颤抖,努力睁得大大的眼眶中滚动着两颗泪珠,拼命忍着不掉下来。 
“怎么了?”穆峭笛握住他肩膀,手指拂了拂他的脸颊。 
苏煌紧紧闭着嘴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旁边负责引领的人催促般地道:“别问了,该你进去了。” 
“小煌,你在这里坐一会儿,等我出来再细说,好不好。” 
苏煌吸着鼻子点头。穆峭笛拍拍他的脸,转身也进了那个里间。 
这个房间的四面没有窗,虽然是白天,但却点着油灯才能看清室内的一切。一个瘦瘦长长,宛若账房先生般的男子坐在屋角,引领苏煌进来的雁星介绍说是江北派来的薛先生,之后就退了出去。 
因为知道对方的位阶一定很高,所以穆峭笛行了一个礼。 
“坐吧。”薛先生指了指他面前的一张椅子。 
开始的几个问题象是例行公事,比如是怎么接到的指示,集会的过程,如何行动的,事件发生时的细节等等,穆峭笛都尽可能详细地回答了他,但接着辞锋一转,抛过来一个象是随口而出的问题。 
“你们这对搭档好象有几年不常在一起吧?” 
“是,我曾经被其他区拆借过。” 
“那么苏煌这几年在京城如果发生了什么变化,你也可能不知道?” 
“我觉得他没什么变化。” 
“听说在行动计划宣布之后,他曾经跟一个紫衣骑有接触?” 
“他们是碰巧遇到的。” 
“那前几天他们两人再次单独接触,也是碰巧的?” 
穆峭笛微含怒意地道:“他只是想探听一些消息。” 
薛先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用没有起伏的音调道:“对于已经被执行死刑的那个内奸魏英杰,我们已经看到他私泄机密的物证,也有发现他不轨行为的人证,同时还查出他收受的一大笔钱款……可是……整个链条上偏偏还少了一项,我们迄今为止尚未查到他在伏牛山计划前后与紫衣骑接触的痕迹,所以还没有弄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把计划细节告发出去的……” 
“有些事情本来就很难查,还有一些是根本查不出来的。” 
“但如果再加上一个同谋的话,这个链条就不难凑齐了。” 
听出他话中的暗示,穆峭笛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在计划宣布之后,是苏煌替魏英杰把情报泄露给与他会面的那个紫衣骑的。”薛先生丝毫不为穆峭笛的怒气所动,平静地道。 
“太荒唐了!苏煌根本都不认识魏英杰!他们不同组的!” 
“他们当然认识,两个人都是京城贵公子,一起游乐的时间多着呢。” 
穆峭笛猛地推开面前的桌子站了起来,胸口因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着。就因为这些话吗?所以他的小煌才会被气得几乎要哭出来? 
“你们没有证据这样诬蔑他吧?”勉强自己镇定一下后,穆峭笛冷冰冰地问。 
“会有的。在事情没有定案之前,苏煌必须完全停职,不得有任何擅自的行动。” 
“我明白了,”穆峭笛高高昂起了下巴,“我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薛先生抬了抬一只手,“鉴于你一向的表现,我们认为你与此事无关。” 
“那真是多谢了。”穆峭笛冷笑道。 
“所以你可以考虑一下选择新搭档的事情。” 
穆峭笛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轰然炸开,在双耳嗡嗡的声响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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