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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死亡拼图-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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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茶杯放到电话几上,拿起话筒。“喂?”
  哈洛克紧张到几乎快要窒息的地步。韩德曼的大学同事,或是他的房东,他的邻居,可能因为好奇的缘故,去找过韩德曼,发现他死了。还有他研究所的那些研究生。各种可能都有……
  “继续试。”喀尔巴阡山人说道。
  哈洛克这时才恢复了呼吸。
  柯侯德空手走回摇椅。“韩德曼的电话,没人接。”
  “他到波士顿去了。”
  “你到底还愿意付多少钱?”
  “我身上现在带的钱不多。”哈洛克回答时,想到他车子皮箱中的数目。差不多还有六千美金——是他从巴黎带过来的。
  “可是你己经给了姓韩的两万大洋了。”
  “那是早就谈好的。这样好了,我可以分期付款给你。先付五千。”
  “什么分期付款?”
  “我坦白讲好了,”哈洛克身子向前弯,用两双手肘撑在膝上。“这个女的,对我们值三万五,上面只发这么多。我已经花掉两万了。”
  “再加上五千,那该还剩下一万啊?”
  “都放在纽约。你明天可以拿得到,可是今晚我必须先看看货色。今晚我必须带走这个女的。
  “也带走我的那一万?”
  “我干嘛要这么做?这种钱老子还看不上眼哩!而且虽然你是这么说,可是并不一定你就拿不到韩德曼分给你的钱。狗咬狗,贼偷贼。现在他中泡私囊的罪证已经被你逮到,你就可以把他踢出去了!”
  柯侯德哈哈狂笑。“你可真是不赖,老弟,真不赖。有什么保证我可能拿到这些钱?”
  “派你最好的人跟我们去纽约拿呀!我又没枪,叫他们用黑管子瞄到我的脑袋瓜,不就结了?!”
  “搭飞机主吗?别他妈诈唬我了—一谁能带枪上飞机?!”
  “我们开车子去。”
  “为什么一定要今晚走?”
  “他们明天一早就要她。我必须把她带到纽约的第六十二街转角上,去交给另外一个人,他身上带了那笔剩下来的数目。他会把她从甘乃迪机场,送上一架苏联民航机。你的人到时候可以控制全场;见了钱才放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柯侯德又开始眯起双眼摇椅子。“德国佬是个贼,你这捷克佬呢?会不会也是个贼骨头呢?”
  “怎嘛?难道还不放心哪?!你连手下最好的人,都放心不下吗?”
  “可是假如我就是最好的人呢。假如是我去呢?”
  “有何不可?”
  “好,敲定了!就这么办!我们一起去,我跟那个女的坐后座。我用枪比住她的脑袋瓜。还有另外的一把枪对准你。两把枪,老板!头款的五千大洋呢?”
  “在我车子里。派个人开车跟我去拿,可是得由我亲自拿,他站在我车外等。你不答应,那就免谈。”
  “你们共产党一向疑心病很重。”
  “那当然不在话下。”
  “同乡!唉,我真替你丢脸哪!”
  “女的呢?”
  “在后面一幢房子里。她拒绝吃饭,把盘子乱砸乱丢,把我那名古巴手下砸惨了。为了利益的关系,我们不得不强迫她吃。也许古巴人已经开始整她了,那小子最喜欢整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最对他胃口了。”
  哈洛克笑了笑;这个笑容是他有生以来量困难的一个笑容,“门窗都牢靠吗?”
  “干嘛?他们还能往哪逃?”
  “我想先看看她,然后马上走。”
  “有何不可?这样我也好先拿到五千大洋。”柯侯德止住摇椅,朝左边大吼,“你!陪我们的客人到他开来的车子去。叫他开回来,你用枪比着他脑袋就行了!”
  十六分钟之后,哈洛克将数好的五千美金塞进了柯侯德的手中。
  “去看你的女人吧,老板。”柯侯德说。
  他绕过几栋房子,朝那座直立式仓的左边走,拿了他那管“勒马”的汉子,跟在他后面。
  “就在那儿,你的右边。”
  树林边,有应小仓,看起来象小仓,但却并不是小仓。好几个窗户都亮着灯光,很高——表示它有两层,有二楼。窗上有一根根的黑影,是铁杆。里面的人不可能逃得出来。这完全就是个集中营。
  哈洛克可以感觉出他后背脊椎凹处的那把刀鞘,那种硬帮帮的压力,使他非常乐。他晓得要制服身后的那个人,拿到他那把被夺去的枪,是非常容易的——在雪地上滑一跤,那小子就注定要向鬼门关报到了——可是目前还不能这么做。等以后再说,等珍娜相信了他,等——假如——他能使她相信之后。而假如她不相信的话,他们两个人都可能只有死路一条。
  听我细诉!听我说,为了我们两个人,为了我们两个还没有疯狂的人——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子对付我们。
  “敲门吧。”身后的人说。
  哈洛克伸手敲门。一个带有拉丁口音的人,在门内回答。
  “谁?干什么的?”
  “开门哪,柯先生的命令。我是里安哪。快点。  ”
  门打开两三寸,露出一名身穿汗衫大块头的身影。他先瞪哈洛克,等看到后面的人以后,才把门完全打开。
  “没电话过来呀。”他说。
  “我们以为你这会儿正忙着服侍小娇娘呢。”后面的人吃吃笑了两声。
  “拿什么去服侍?!两条猪猡?一个疯女人?!”
  “我们就是要找她。他想看看她。”
  “那他脑袋最好硬一点,我可不是骗你!小娘儿们我十分钟前才看过,睡着了。我看她大概已有好几天没闭过眼了。”
  “那他不正好来个饿虎扑羊!”里安说着,就把哈洛克推进门里面。
  他们爬上梯子,走进一条两边都有很多门的长廊,都是铁门,上方中央还有个可以打开往里瞧的小窗孔。
  我们都无异被关在一座可以移动的监狱里。是在哪儿说过的这句话?布拉格?……还是巴塞隆纳?
  “她在这间里面,”古巴人说时,已站在第三个门前面。“你要不要看一下?”
  “把门打开,”哈洛克说,“你们到楼下去等我。”
  “他妈的——”
  “是柯先生交代的,”穿皮夹克的里安解释。“照他讲的做。”
  古巴人从腰上拿下一根钥匙,从把小室的门锁打开,往旁边一站。
  “下去,下去。”哈洛克吩咐他们。
  两个人只好回楼梯口。
  哈洛克开开门。
  小室里一片漆黑,反倒是外面比里面亮,窗口有光从屋外透进小室之中。他可以看到她躺在小木板床上的影子。是趴着睡的,脸朝下,衣服穿得好好的,金色的头发披散着,一双手臂垂下来,手指触到地板。她没盖被子,压在身下,衣服很绉,从睡姿和她轻微的鼾声,可以看出来,她已经困顿欲死。看着她,他内心中充满了疼爱与凄苦,心口发胀发闷,想到她这段日子以来的遭遇,他几乎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的内疚;全是他害的,她才会这么惨。信心丧失之后,只能凭本能残存下去;爱情幻灭之后,他还能象个人那样的活下去吗?他是个畜生!只有禽兽才会这么对她……他简直无地自容。而……又充满了爱。
  他可以看出她床旁的那盏落地灯,捻亮它的话,就可以照到她。一股寒意涌上来,令他的喉咙发紧。他曾面对过无数次危险,可是却没有任何一次,比得上这次令他如此紧张、害怕、受惊和迟疑。这一刻比任何一刻都更重要。假如他失去了它——失去了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桥梁折断,永远折断了的话——他只有死。
  他发现他没有勇气去打开那盏落地灯,不能……他宁可站在黑暗中去呼唤她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呼唤她,将她唤回他的怀抱。
  可是,要他拿什么话去讲?要他说什么呢?拿什么去解释呢?这只是一场恶梦……?
  他还是决定不把灯打开。他走上去,轻手轻脚的走近床边。
  一双手臂突然从黑暗中撞向他,白白的手臂在黑暗中一闪,那双手就击中了他的小腹。他感到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戳中——不是刀,是另一种东西。他向后跳开时,手一低,已经抓住了那支肩膀,半扭不扭的——他绝不能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痛苦了。他不能再伤害她。
  假如她能够,她一定会杀了你的。普莎夫人说过。
  珍娜从床上滚下来,她的左腿早已顺着滚势后收,用膝盖上抬的冲力,撞到他下部,尖锐的手指甲,抓向他的脖子,抠进他身上的肉。
  他无法反击,他办不到。
  她扯住他的头发,硬把他的头朝下按,右膝一抬,又踢中他的鼻梁。
  顿时他眼中原先看见的黑暗,马上就变成了一片白,满天金星。
  “杀!”她以一种低沉暗哑的嘶喊——由内心深处激发出来的愤恨向他攻击。
  他很了解,她是他的得意门生。宰了你的敌人,还没有利用你的敌人,要来得高明。宰了对方的想法,乃是下下之策。她并不是真的要杀他,而是想起他进房时,乘机制伏他,然后逃出去;由她当初躺在床上的姿态,就可以晓得。她的裙子是拉高的,露出了她雪白的大腿。原来他还以为她是因为太累的关系,倒到床上就睡着了;根本不是,她早就等待这个时刻了。
  “不!”他沙哑着嗓子低声喊,他拼命握住她、抓住她,若有若无的用着力,不扭她,不伤害她。“是我!”他把左手挣脱出来,搂住她的身体,硬往落地灯的地方拖过去。手向上抬,摸到开关,用力一撩,她的脸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瞪着他棕褐色的大眼睛,几乎爆出了眼眶;眼珠里掺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惧怕与恨意所交织而成的神情。那种神情,他曾在“莫里涅山口”看见过。由她喉咙深处迸裂出来的哭喊,也是由她生命深处所发出来的;那种嘶喊,乃是从她心灵深处嘶喊的再延长,一种可怕、凄厉、绝望——有如一名儿童,被关入地窖后,所叫出来的可怕声音——有如一个女人,在面对那种无法面对的无尽痛苦之下——所发出来的。
  她疯狂的踢打扭扯,挣脱出他的掌握,让自己扑到床上。脸孔贴着墙壁,双手疯狂的敲打着墙,有如一只被围捕到角落上,再难脱身的小动物——一只大眼睛的——除了用爪搔扒,和凄厉的惨号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生路可逃了。她的手上所握着的,乃是一根吃饭的不锈钢叉子,尖尖的叉刃上,沾满了他的血。
  “听我说!”他抑制住自己的嗓音,低声劝着她。“这件阴谋是针对我们两个人的!我来就是为了要告诉你,我到‘莫里涅山口’也是为了要告诉你这件事……”
  “是针对我的!你一直想杀我……有多少次了?就算我要死的话,我也要你——”
  他扑上去,将她按到墙上,不让她再歇斯底里的扭打。
  “普莎相信你……可是后来,她相信了我!让你也相信我也了解我吧。她晓得我说的全是真话!”
  “你才不会讲真话!骗子!骗子!”她对着他的脸吐口水,用脚踢他,全身拼命扭动着,用指甲抠他的背。
  “他们想把我踢出局外,而你就是把我踢出去的工具!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却晓得有个女的,已经代替你被他们杀掉了……本来是要杀你的!他们想把我们两个都杀掉,现在我才发现,他们一定要把我们杀掉!”
  “骗子!”
  “对,是有一大堆骗子,但我并不是!”
  “你就是,你是!你把你自己卖给了苏联!叛国贼!”
  “我不是!我没有!”他伸手扭住她的手腕,她手中的那把钢叉上,全是他身上的血。当他把她的手腕往下拧时,她疼得直皱眉。
  然后,缓缓的,她抵抗的动作减少了,她的眼中虽然还是充满了惧怕,可是却已经显现出困惑的神情。他轻轻将对方那支握了钢叉的手抬起来,将叉子对准自己的喉咙。“你应该晓得怎么做,”他清晰徐缓的说,“气管。只要你用力对准我的气管一插,你就可以杀掉我了……给你插好了。然后等你再与那些守卫虚兴委蛇一番,不要露出什么表情,盯住他们就够了。你愈早跟他们合作,他们愈早会让你到露天去工作。等你出去以后,找机会打个电话给普莎夫人。她会帮你的,因为她晓得真相。”他讲到这里,嘴一闭,手一松,让她握钢叉的那只手自己去抵住他的咽喉。“好,你杀吧,杀了我,要不就相信我。”
  她瞪着他的眼光,就跟嘶喊那样的尖锐,直刺进他心底深处,令他在刹那之间,坠入了千千万万个回忆之中。她嘴唇开始颤抖,越抖越厉害。困惑和惧怕仍然在她眼里,可是刻毒的怨恨,却已经在慢慢消退了。然后,泪光涌出来,积聚着,满盈着;缓而又缓的流了下来,所有的委屈、痛苦、孤独、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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