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惊天-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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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奢侈的享受,这样一张帝王榻比起后世的空调还要来的令人向往。
“小僧蓝云见过陛下。”
楚鸿并未睁眼,只是挥了挥手,一旁的太监则搬上来一张椅子放在蓝云身后。
蓝云微微欠身,安坐了下来,静静的听着琴声,目光平静的落在了弹琴者身上。
弹琴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初月。
琴声依旧雅和清扬,但只有白初月自己知道,在圣僧的目光扫过来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心怦怦乱跳了起来。
如果不是这首曲子她在梦里弹了不下百遍千遍,她想此刻她一定不会这样镇定自如的弹奏着。
如果不是在梦里活了半生,此刻她也做不到面不改色的安坐着,不泄露出自己心里的情绪。
经过那一梦,她相信这世上有鬼神玄奇之事。
而全京城的人都在传颂着这位圣僧,他的佛法之深就连护龙寺住持都甘败下方,他得到了太后的敬赏,得到了皇上的封赏。
她虽然将信将疑,但是宁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更何况,她始终有些莫名的心虚之余也生出一丝畏惧,因为她想走人生捷径而泄露了天机,她怕会遭天谴!
因为她知道,如果说梦里一切都是定数的话,而现在她已经因为先知而改变了自己的定数以及全家人的定数,而且她还把一切天机都告诉了皇上,她总觉得自己这样做是犯了一个错误,可是她如果不这样做,她又如何能让皇上不顾荣家人而护她为妃?
此刻见到传说中的圣僧,白初月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惊艳感,可是更多的却是忌惮,因为圣僧越是不凡,她就越发不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圣僧看她的目光很高深莫测,仿若在他的目光下,一切都无所遁行。
白初月强压下心里不停翻涌的心潮,强装镇定的抚琴,看了一眼后就飞快的低下头没有再低头。
楚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不动声色的注视着蓝云,而蓝云却在注视着白初月。
“朕说过请圣僧为朕赏花,不知在圣僧眼里,朕选的似花如何?”
听闻楚鸿开口出声,白初月抖动的心突然一下子平静了下来,是啊,她现在不是梦里那个落选后不得不嫁给一位老头子当填房的白初月,她现在是皇上当着满朝文臣京城权贵赐封的一品贤妃。
就算这圣僧佛法高深又如何?就算她改了自己及白家人的命运又如何?佛,终归是方外之神,这人间是帝王高于一切。
她现在有了帝王的庇护!她根本就不用惧怕,也许,她梦见那一切,是天意如此呢?
想到这里,她平静的抬头,理直气壮的抬头。
蓝云看着白初月终于抬头直视着自己,忽然微微一笑:“妙不可言。”
妙不可言四个字一出,白初月手里的一根琴弦突然一下子断开来,划伤了她的手,鲜红的血珠顺着葱白的纤细滴下,惊吓了一旁的太监宫人们。
可这些她都顾不得,只是怔怔的抬头注视着蓝云,眼神有着震惊,他……这是何意?是赞她还是真的看穿了她?
小莫子看着这新受宠的贤妃娘娘受伤的手,眉眼一跳,下意识的看向了他的主子,却正好看见楚鸿眼里一闪而过的不明异光。
小莫子莫名其妙,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感觉皇上自封了这贤妃娘娘后就越发的高深莫测起来了呢?
楚鸿缓缓的坐起了身,看向他,似笑非笑的问道:“圣僧说妙不可言,那……妙在何处?”难道他真的是有神通的得道高僧?
蓝云微微一笑,继续扮演起了得道高僧:“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心里却波涛汹涌。
而一旁的白初月似乎是镇定了下来,她任由一旁的宫人替她所扎好伤口,才起身福身道:“妾扫了皇上的雅兴,请皇上见谅!”
楚鸿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
摒退了在场宫人太监后,他才淡声道:“爱妃不必内疚,坐。”
“谢皇上。”白初月在蓝云对面坐了下来,朝着蓝云微微颌首道:“京中百姓都在传颂圣僧佛学精深,本宫今日得有幸得见圣僧,心中有惑,还望圣僧能为本宫解惑。”
蓝云双手合十,微微欠身:“阿弥陀佛,能为陛下和娘娘讲佛,是小僧之幸,不知娘娘为何而惑?”
白初月垂眸道:“即非同一人,亦非另一人,这在佛法中,作何解?”
楚鸿挑高眉头,面上虽然带着笑意,一双眸瞳却幽暗无比的盯着他,微笑着道:“圣僧佛法精深,想必一定可以为贤妃解惑,恰好也让朕听听圣僧讲佛。”
白初月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圣僧不能为本宫解惑吗?”
蓝云并没有急着回答她的话,而是静静的注视着她。
白初月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目光又似是想起什么又抬起硬是与他对视,这个圣僧给她的感觉实在是令她很不舒服,让她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排斥和忌惮。
而且,这圣僧美的就连她都有些自惭形秽,那仿佛无边的佛韵更令她不敢直视。
当这位不曾存在于她梦中的圣僧出现时,她曾经想过将这位圣僧除去,只要她告诉皇上,圣僧会吸引他的基业,她相信皇上一定会相信。
可是她又顾忌到这圣僧是上天派来考验她的,而她起了杀心,老天爷就会拿起她的一切,让她像梦里那样凄苦,所以她才不敢这样做。
“圣僧?”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却又不出声,白初月小心翼翼的出声提醒。
蓝云微微一笑,暗暗压下心里的惊诧,天地之浩瀚,能容一切,她以为自己借尸还魂再活一世已经是离奇,却没想到她还会有幸遇上另一桩离奇,幸好这重生的白初月对鬼妖神佛太过畏惧才会缩手缩脚,要是她也和她一样,前世已经犯下杀孽,恐怕她还真要坏她的事。
在进来这凉亭之前,她并不敢肯定这白初月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古怪?
但是联想到昨天在赏花会上听到了以及看到的,她心里倒是有些莫名的感觉,此时听闻她的话,再结合她和楚鸿两人之间的神情举止,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圣僧解释不出来吗?”见他一直没有出声,楚鸿也忍不住出声了。
蓝云敛去心里的波动,从容下来,微微一笑道:“小僧给陛下和娘娘讲一个故事。”
白初月一愣,有些不明白她问的话和故事有什么牵联?但她聪明的并未提出异议,而是垂下眸,不让自己泄露太多的情绪。
楚鸿垂眸一笑,重新侧卧于榻,悠悠的闭了眼睛,淡道:“朕就听听圣僧的故事。”
蓝云缓缓道来:
从前有一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沙弥,有一天夜里,老和尚在寺院的菩提树下来回踱步,过了好一会儿,到离树不远的一个石凳上坐下来,闭目养神。
小沙弥怕他着凉,为他披上袈裟。
老和尚张开眼,道了声谢,问:刚才那个在菩提树下来回走动的人是谁?
小沙弥一愣,疑惑地说:那不就是您吗?
老和尚:不是我,我在这里坐着哪!
小沙弥以为老和尚‘精神恍惚’,但老和尚却说他‘清醒得很’,一再问刚刚那个在菩提树下走动的人到底是谁。
小沙弥的背脊开始发凉,心想难道刚才他见到的会是鬼?
最后,老和尚笑一笑,说:你现在是小沙弥,二三十年后,你可能当了方丈,但我现在能叫你方丈吗?
小沙弥搔搔头,若有所悟,高兴地说:我明白师父的教化了!刚才那个在菩提树下走动的人只是刚才的你,而不是此刻的你。
楚鸿猛然睁开眼睛,看向蓝云,却见蓝云此刻正凝视着白初月,缓缓道:“娘娘可明白?”
白初月蹙眉,似乎有些明白,但又似乎不明白,她摇了摇头:“请圣僧明言。”
蓝云轻笑:“娘娘如果点一盏灯,通宵达旦,灯火不熄,那你会发现,从初夜到天明,那一直燃烧的灯焰是既非同一焰,亦会非另一焰,人如灯,春去秋来,悲欢不息,从出生至老死,人还是人,但却既然非同一人,亦非另一人。”
白初月呆呆的望着他,心莫名的慌了起来。
见她不语,蓝云又道:“洞山禅师在渡过一条溪流时,见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大彻大悟,而写下这样的一首偈子: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
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
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
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
这一下,白初月完全听明白了,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去,清丽的脸,一片雪白。
楚鸿又重新坐了起来,目光在白初月身上扫过之后,最终固定在了蓝云身上,眼神深黑的令人看不透,却并没有出声。
蓝云在他注视着的深沉目光下,却外之泰然,起身朝他道:”阿弥陀佛,陛下,您贵为九五之尊,当谨记:一言参差即千里万里,难为收摄。“楚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圣僧佛学精深,不负圣僧之封,朕,记住了。“蓝云微微行礼,又转身白初月道:”娘娘,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非常快乐,悠然自得,不知道自己是庄周。突然梦醒了,却发现自己是僵卧在床的庄周。娘娘说,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白初月一张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却扔是朝他轻轻颌首,却并为回答他的话,而道谢道:”本宫谢圣僧解惑。“这一刻她终于确定这位圣僧是佛法精深的得道高深,也许,她在梦里之所以看不见他,就是因为他不是红尘中人。”娘娘既然能有‘既非同一人,亦非另一人’之惑,必定是有慧根之人,如若娘娘一心向佛,小僧相信,娘娘必有所悟。“”圣僧赠言,本宫铭记于心。“
蓝云点点头,朝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楚鸿行礼:”小僧告退。“”等等。“楚鸿突然道,又转身白初月道:”爱妃,先行回宫。“白初月点点头:”是,妾告退!“她确实需要冷静。
待到白初月退下后,整个凉亭里只剩下二人。”圣僧,坐。“
蓝云重新在椅子上安坐了下来,只听见楚鸿命令道:”奉茶。“小莫子进到亭内,为两人奉好茶后,又悄然退了下去,亭中依然只有两人。
楚鸿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执起茶盖,轻酌细品之后,才抬眸看他,眼神不明:”朕心中有一惑,还请圣僧为朕解惑。“蓝云微笑地拨动着手里的佛珠:”不知陛下有何惑?“”求不得,放不下,该当何解?“楚鸿盯着他,又淡声又补了一句:”朕指的是人,而非事。“蓝云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圣僧佛法精深,却对情之一字无领悟?无法回答朕的话?“蓝云沉默了片刻,轻轻一叹:”如果得到这个人,是要让陛下放弃现有的一切,陛下愿意吗?“”……“楚鸿怔住了。
久久,他都没有出声,蓝云微微一笑:”既然明知求不得,说明此情非所得,既非所得,又何苦执着放不下?“楚鸿依然没有出声,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出神。”陛下想必已经明白小僧所言,小僧告辞了。“楚鸿这次没有拦他。
蓝云刚走出藏书阁,脚步就停了下来,跟在她身后的法空掀动着眼皮子扫了一眼,毫不意外的看着正朝他们飞奔来的楚玖儿。”蓝云。“”小僧见过公主。“蓝云朝她见礼。
楚玖儿嘟了嘟嘴,很不满的道:”我不是说过了,你见到我,不必多礼。“”小僧告辞。“”我和你一起出宫。“楚玖见他完全不理会自己的不满,眼神一黯,却很快就明亮起来,上前走到他身边,与他并列而行。
蓝云淡淡一笑,这宫道如此之宽,又非她家的,她想出宫,她拦也拦不住不是。”蓝云,你回别院又要做禅课吗?“
蓝云点头:”禅课是小僧每日必修之事。“
楚玖儿皱眉:”你佛法都如此精深了,为什么还要每天那样修禅?“”佛法禅宗何其广阔,小僧的修习浅薄,不敢松懈。“楚玖儿看着他中规中矩一板一眼的回答她,心里有些沮丧,他总是这样,她去赏月别院找他,他不是在修禅就是打定,根本视她如无物。”圣僧,你收我为徒吧?“楚玖儿声音低没了下来,却很坚决的说道。
蓝云看着她:”公主,何出此言?“
楚玖儿眼神有些飘渺:”今天朝殿上,周国使臣向我皇兄正式提出了提亲,可是我不要嫁去周国和亲,我死也不要。“蓝云垂下眸,无声一笑,她的出现之于楚玖儿而言,只不过是一根导火线而线,她倒要看看楚玖儿能不能改变她的命运。
楚玖儿见她垂下眼,眼神闪烁了一下,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她就不信,周国会无视她楚玖儿闺誉扫地还要娶她回去当太子妃?
来到宫门口。”公主,小僧就此告……“蓝云微微抬眸看着猛然抓住自己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