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史-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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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龙树对于正理派和因明学的逻辑方法,有过严厉地批判,认为它们有助于堕入执着而无益于把握“实相”。汉地佛教对“戏论”和“名相”之学的抨击,就包括有瑜伽行学派在内,藏传佛教中的反响也很强烈。传说弥勒、无着在《菩萨地》中对“恶趣空”的指责,就是针对中观学派的。“恶趣空”
否认因果铁律的真实性,也否认佛和涅槃等的真实性,当然为愈益宗教化了的佛教所不能容忍。这种对“恶趣空”的清理,也曾成为汉、藏佛教中的一项重要任务。不过将这两派的对立尖锐化起来的,还是从中观的清辨及其门徒同瑜伽的安慧、德慧、护法等人的辩论开始,到了月称和月官,推向高潮。
据说月称用中观的“无自性”说解释“中道”,月官从瑜伽的“唯识性”阐发“中道”,连续争辩达7年之久,最后以瑜伽行派的观点取得胜利告终。
当然,这主要是藏传佛教中的一些记载。
事实上,中观和瑜伽都把认识面对的现实世界看作是忆想分别的产物,也是一种必须承认的、假立的存在。所以在对待社会实践和断定人生价值方面,有更多相通之处。就理论自身言,无自性与唯识性相互靠拢,也是合乎逻辑的。因此,就在大乘这两个派别发生争论的同时,也出现了强有力的调和者,这就是在印度留学的唐僧玄奘。
玄奘在当时的印度学术界有极高的权威,他曾经在戒日王召集的曲女城大会上,面对18国国王、4000余僧、2000余外道,用他自著的《会宗论》和《制恶见论》的论点立宗,驳斥小乘正量部对于唯识学的批评,维护大乘二派在基本思想上的统一。在18天的会议上,没有人能提出反对的观点来,获得“大乘天”的称号,影响巨大。《会宗论》三千颂原是为调和那烂陀寺瑜伽贤戒和中观师子光两家对立的作品,尽管他是站在瑜伽行学派的立场上立论的。可惜的是,玄奘在印度的论著没有流传下来,具体内容已不可知。
到8世纪,东印度的寂护在那烂陀寺担任主讲,远承清辨和法称的思想,明确地把瑜伽行派的学说纳入中观派之中。比寂护稍前一点的有智藏一家,加上寂护及其弟子莲华戒,号称“东方自立量派”的三大家。但特别能够从中观派立场上融会大乘这两大派于一炉的是寂护,人称“瑜伽中观派”。
寂护的主要著作是《中观庄严论》和《摄真实论》,二者都有藏译本。
前一论著对于中观派的基础概念“无自性”作了“唯识无境”的补充:正因为一切“唯心”,所以诸法“性空”,由于“境”是虚妄,“心”亦非有。
寂护的后一论著,用瑜伽行派的“真实论”批驳佛教以外流行的各种“真实”
观,对此,莲华戒有详细注释。“真实”论是讨论世界本体和真理问题的,他们的论、释保存了印度哲学史上的许多重要资料。此外,寂护还注释过法称的《论议正理论》,对于量论也有所发挥。莲华戒另著有《修道次第论》,有北宋年间(1009年)的汉译本,题名《广释菩提心论》。
寂护的另一门徒是师子贤。师子贤向一个名叫遍照贤的法师研习弥勒的《现观庄严论》,作了通释,此后又采用此论的方法,通释了《般若经》,所以也属于中观瑜伽派人物。师子贤的论释在藏传佛教中也有影响。
四、佛教的密教化佛教的神秘主义倾向,自有文字记载以来就不讳言。其中最明显的是禅定对于“三界”的体认与“神通”的构想。“三界”是佛教关于世俗世界基本结构的设想,源于禅定所达到的心理和生理状态,凡是遵循经典禅法修习的人,大概都会获得类似的体验。所以由此建立的三界宇宙,佛教各派从来没有异议。至于“神通”,早期佛教分为神足、天眼、天耳、他心、宿命等“五通”,也为印度“外道”所习,被称为“五通仙人”,中国道教中则吸收来构画自己的“神仙”群。佛教的正统派别,贬低神通,或提出“漏尽通”
以补救“五通”的世俗性质,但并不绝对排斥;在向民众弘法过程中,还往往以灵异眩人,诱慑信徒。这是佛教向密教转变的内在根据。
包罗万象的杂咒、星占和卜算,曾对佛教向民间的扩展提出严重的挑战。
佛教的人生哲理和终极目标,并不能满足在现实苦难中煎熬的广大民众的迫切需要,倒是原始的巫术更能解答与你们切身生活攸关的各种疑难问题。因此,尽管杂咒巫术受到早期佛教的激烈抨击,且始终为佛教正统所不齿,但它毕竟渗透到了佛教内部,并成为向大乘佛教转化的重要契机。三国吴支谦译介《微密持经》,即已将持咒当作“必成至觉道”的捷径。更普遍一些的,是将杂咒巫术当作保卫佛弟子、维护佛权威、争取民众归依的手段。
此后,佛教继续向婆罗门教和其它地区及民族吸取民间信仰,包括吸收中土的方术和道教,使密教法门越来越多,除陀罗尼(咒术)、星象之外,又增添了护摩(火祀)、曼荼罗(结坛作法)、印契(手式召神)、灌顶(表征必定成佛)、书符以及供养、大乐、双修和对其它种种佛菩萨天神恶神崇拜。特别是将传统的禅法,提升为专门的瑜伽术,把大日如来(毗卢遮那)
确定为永恒的、遍及一切、冥冥中可起万能作用的神秘力量;其后又把瑜伽的内证“观想”,与“大日”的外部“加持”结合起来,从而把一切密教法门统帅起来,形成了一个包容一切佛说和神变,自称可以随心所欲,无所不能的庞杂体系。就其宣称的功能言,首在护国卫土,保家安身,所谓禳灾致福、预卜吉凶、忏悔消罪、诅咒禁制之类;但就佛教本身修持者言,却重在养生长寿,迅疾成佛,得大安乐。力图给密教以理论上说明的,最早可以上溯到288年译出的《密迹金刚力士经》、北凉译《方等大集经》及418—421年译出的《华严经》等。但考虑到对后来密教形成诸大派别的影响,一般认为首先是《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经》,即《大日经》,将密教法门和仪轨,从理论高度上组织起来。此经可能在7世纪已流行于西南印度,由唐善无畏于724年译为汉文,被称为密教“胎藏界”的根本经典,据此形成的派别称“真言宗”。或“右派密教”,亦称“真言救世者”。
《大日经》以日喻“如来”,它遍照法界,能平等开发无量众生“种种善根”,成办世间出世间一切“殊胜事业”。其所以能够发挥这种作用,在于它所体现的佛理遍存于一切众生心中,即“自性清净心”,或所谓“菩提”
(觉)。人们根据清除覆障、现观自心本性的程度,感受“如来”相应的神变“加持”,达到预期的“苏悉地”(成就)。在这里,“如来”只是一种随缘感召才能体认到的因素,“缘谢则灭,机兴则生,即事而真,无有终尽”。
因此,就个体修习者言,“菩提”才是真正成佛之“因”。据《大日经》,菩提是一种完全无规定性的心体,形同“虚空”,心、空、菩提三位无异,欲证菩提,当证自心,所以成佛之道,毕竟还在观心。这些观点,与中国禅宗的理论没有大的区别。但《大日经》不止于此。它在提出菩提心的同时,又强调“大悲为根本,方便为究竟”。“大悲”之旨在“救世”,不容个人孤证;由救世之心所生“曼茶罗”,能产生“我即本尊,本尊即我”的心理效果,在一定的仪轨导引下施作“神变”,说法度人,满足信众各种愿望。
所指“方便”,范围极广,随顺不同时方,无论出家在家,凡能吸引信徒的一切手段,均可称为“方便”。在密教实践中,方便被当作“菩提”和“大悲”的表现,原来的手段也就变成了目的。
当然,密教的最终目的还是成佛,而且要为成佛提供最快捷的方法,《大日经》称之为“即身成佛”。它把这修行得果的全过程,概括为“三密”修持,“五相”成身。“三密”指手结契印,口诵真言,意观“菩提心”,亦即赋与身语意一切言行以神秘主义的含义。据认为,借此能够具备一种以“金刚心”和“金刚身”为特征的“无上菩提”,这就是佛本尊了。
约在7世纪末,在东南印度又产生了《金刚顶经》,据此形成的派别称作“金刚乘”,或“左派密教”,或“■特罗派”。723年,唐金刚智译出《金刚顶瑜伽中略出念诵经》,继之,不空又译《金刚顶一切如来真实摄大乘现证大教王经》,到1012—1015年,还有《金刚顶经》的全译本。
实际上,《金刚顶经》与《大日经》在哲学基础上并无原则区别,但更强调众生“自性清净”、与毗卢遮那“佛心”的聚结,认为前者流入后者,能够聚生极坚固物,成大欢喜形,被称作“金刚体”,也就是他们追求的佛身。这种自性心与佛心的结合,都需要在瑜伽三摩地(禅定)中完成,因此,瑜伽实践就成了金刚乘的主要特点。
《金刚顶经》突出认为,自性清净心是随“染欲”自然存在的;要达到“离欲”清净的目的,必须采取以染害欲的手段,使修持者在受用安乐中得到“调伏”。此中弘法者要满足信众爱乐的需要,按信众“意欲”说教;信众对弘法师长,则要无条件供养,尤其是以身供养和“由贪染供养”。佛法的这种授受关系,是在“金刚曼茶罗”中完成的。入此曼茶罗者,不管是为了饮食还是为了染着,都可以得到满足。
这里的“染欲”等,主要指两性关系言。左派密教中的“大乐”一系,就专以性关系为解脱。宋代汉译《一切如来金刚三业最上秘密大教王经》(1002年)、《最上根本大乐金刚不空三昧大教王经》等,是“大乐”思想的代表作。他们认为,五欲本性空,亦即本性清净,本性解脱;因此,要求离欲调伏世间人,并不能达到真正清净,“云何清净法?谓大欲大乐”。
演说大欲大乐,成就“大妙乐”,并使之永恒,被认为是既有利益于诸有情,也是成佛的更便捷之路。其它密教还讲“即身成佛”,“大乐”系更提出“刹那成佛”。认为一切犯杀盗等应下无间地狱的众生,入此秘密法中,也悉能“成就诸佛自性”。
“大乐”一系的金刚曼茶罗,也需要持咒诵经,有一套烦缛的仪轨,此后逐步简化,要求一切秘密践行,全在导师教授下进行,被称为“易行乘”。
此后密教又发展出一种“时轮乘”。它以《时轮经》为典籍,认为现实世界将同“时轮”一样消逝,只有那创造一切的“最初佛”才是永恒的。人的身体由“生命之风”维系,通过瑜伽修持,控制“生命之风”的运行。能够使生命超越时间流转的影响,变人身为佛身,得到永生。
密教发展到后来,由神密主义走向肉欲主义,宣告了印度佛教的终结。
但密教也不全是荒谬与淫秽。它的瑜伽中包含健身和养生术,是值得发扬的遗产。它提供了大量心理治疗、心理变态和精神异常的现象,从心理生理学和精神病学及医学角度,是应该予以研究的。
密教在佛教内部原是作为非合法潮流成长起来,虽然流布很广,却无严密的组织和传承,所以很难确切把握它产生的时间和地区。但至少到7世纪,它已经接过中观学派和瑜伽行学派的理论武器,构成自己的哲学基础,渗透到了几乎所有的佛教国家和地区,成为最强大的佛教势力。
在印度,密教走进经院学派的殿堂,成了中观和唯识两大学派最重要的实践内容。据义净记,他在那烂陀寺期间(675—685),那里的密教已经有经常活动,他曾“屡入坛场,希此心要”。传说有《持明咒藏》10万颂,合汉译300卷,龙树特精斯要。龙树有弟子难陀,持咒有感,撮集明咒万2千颂,深为陈那所赏识。从由唐来印专求密法的道琳之足迹看,除那烂陀外,东起耽摩立底国,南向南天竺国,西至罗荼国,都有“咒藏”、“玄谟”、“灵坛”可以访参。
到8世纪,密教有一个突发性的发展。唐代密宗三大家的善无畏,即出身那烂陀,从达摩掬多学习密法,所传《大日经》,带有浓厚的经院派色彩。
金刚智在那烂陀受具,从寂静智学声明论,“尤工秘术,妙闲粉绘”(指曼茶罗)。对后来西藏佛教影响很大、并邀莲华生入藏的寂护,曾任那烂陀寺主,他创立的瑜伽中观派,与密教将唯识和空观混合运用的情况相同。这些迹象说明,那烂陀寺由显密共修,明显地向密教倾斜。大约在8世纪后半期,波罗王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