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经注疏孟子注疏-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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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孟子曰”至“本在身”。○正义曰:此章指言天下国家,各依其本,本正则立,本倾则踣,虽曰常言,必须敬慎也。“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国家”者,孟子言人之所常言,皆曰天下国家也。天子有天下,公侯有国,大夫有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者,言天下之根本,独在於公侯为之根本也;公侯之根本,又在卿大夫为之根本也;卿大夫之根本,抑又在於私身为之根本也。如《大学》有云:“欲明明德於天下,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必先修其身。”此其意也。云“天下国家”者,天子有天下谓之天下,诸侯有国谓之国。然有国者不可以称天下,有天下者或可以称国,故诸侯谓之邦国,天子谓之王国。国家文从或,又从国,为其或之也,故国之也。至於家,则自天子达於庶人,未尝不通称之矣。孟子曰:“为政不难,不得罪於巨室。(巨室,大家也。谓贤卿大夫之家,人所则效者。言不难者,但不使巨室罪之,则善也。)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一国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德教,溢乎四海。”(慕,思也。贤卿大夫,一国思随其所善恶,一国思其善政,则天下思以为君矣。沛然大治,德教可以满溢於四海之内也。)
'疏'“孟子曰”至“溢乎四海”。○正义曰:此章指言天下倾心,思慕向善,巨室不罪,咸以为表,德之流行,可以充四海也。“孟子曰:为政不难,不得罪於巨室”者,巨室喻卿大夫之家也,孟子言为政於天下易而不难也,但不得罪於卿大夫之家也,以其卿大夫之家,以上则近君,而君所待以辅弼;以道则近民,而民待以视效。故君之言动,其是非可得而剌也;国之政令,其得失可得而议也。道合则从,不合则去,君民之从违而系之也,故为君不得罪於卿大夫,则为政可以行天下矣。“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一国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德教溢乎四海”者,言卿大夫之所思慕也,一国亦随而思慕之,一国所思慕,则天下亦随而思慕之,故沛然大洽,其上之德教,可以充溢乎四海,如东注之水,沛然流溢乎四海也。此言四海,犹中国则谓之天下,夷狄则谓之四海耳。孟子之意,盖欲当时国君为政,直其道,正其心,使卿大夫慕之而不去,则远近虽异方莫不均慕之。此德教所以溢乎四海,亦如传云大夫者,近者视而效之,远者望而效之,盖其意也。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顺天者存,逆天者亡。(有道之世,小德、小贤乐为大德、大贤役,服於贤德也。无道之时,小国、弱国畏惧而役於大国、强国也,此二者天时所遭也,当顺从之,不当逆也。)齐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绝物也。’涕出而女於吴。(齐景公,齐侯。景,谥也。言诸侯既不能令告邻国,使之进退,又不能事大国,往受教命,是所以自绝於物。物,事也。大国不与之通朝聘之事也,吴,蛮夷也,时为强国,故齐侯畏而耻之,泣涕而与为婚。)今也小国师大国而耻受命焉,是犹弟子而耻受命於先师也。(今小国以大国为师,学法度焉,而耻受命教,不从其进退,譬犹弟子不从师也。)如耻之,莫若师文王。师文王,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必为政於天下矣。(文王行仁政,以移殷民之心,使皆就之。今师效文王,大国不过五年,小国七年,必得政於天下矣。文王时难,故百年乃治,今之时易;文王由百里起,今大国乃逾千里,过之十倍有馀,故五年足以为政,小国差之,故七年。)《诗》云:‘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将于京。’(《诗·大雅·文王》之篇。丽亿,数也。言殷帝之子孙,其数虽不但亿万人,天既命之,惟服於周。殷之美士,执鬯之礼,将事於京师,若微子者。肤,大。敏,达也,此天命之无常也。)孔子曰:‘仁不可为众也,夫国君好仁,天下无敌。’(孔子云:行仁者,天下之众不能当也。诸侯有好仁者,天下无敢与之为敌。)今也欲无敌於天下而不以仁,是犹执热而不以濯也。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诗·大雅·桑柔》之篇。谁能持热而不以水濯其手,喻其为国谁能违仁而无敌於天下也。)
'疏'“孟子曰:天下有道”至“逝不以濯”。正义曰:此章指言遭衰逢乱,屈伏强大,据国行仁,天下莫敌。虽有亿众,无德不亲,执热须濯,明不可违仁也。“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顺天者存,逆天者亡”者,孟子言天下有治道之时,小德乐为大德。小贤乐为大贤,故小德役服大德,小贤役服大贤。以其德之得於己者有多少,故有大德小德。以其贤之贤於人也有远近,故有大贤小贤。天下有道,则论德而定位,故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而乱,则小国弱国畏惧而役於大国强国。以其力有小大,势有强弱,故有小有大,有弱有强。天下无道,则力胜德,势胜贤,故小役大,弱役强。言二者皆天使然也,顺其天者故存,逆其天者故亡。以其所遭之时然也,故当顺而不当逆。“齐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绝物也。涕出而女於吴”者,孟子引齐景公谓诸侯既不能以令制邻国,又不能受命以制於邻国,是自绝於交通朝聘之事也。於是景公泣涕,以女事於吴。是时吴为强大也,故女於吴,此乃小役大,弱役强者也。“今也小国师大国而耻受命焉,是犹弟子而耻受命於先师也”者,言今也为之小国者,既以师其大国,而耻羞受大国之命焉,如此,是若为之弟子者,以羞耻受教命於先师也。“如耻之,莫若师文王。师文王,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必为政於天下矣”者,言如耻受命於大国,莫若师法文王也。如师法文王,则大国不过五年,小国不过七年,必能为政行於天下矣。以言其时之易也。“《诗》云: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将于京”者,此盖《诗·大雅·文王》之篇文也。孟子所以引此者,盖言其天命靡常、惟德是亲之意也。其诗言商王之子孙虽相附丽,而不足以为强,虽数至亿,而不足以为众。至文王膺受上天之骏命,而商之孙子,乃为君侯於周之九服中,然为君处服于周,是天命靡常,惟德是亲也。不特商之子孙如此,其为殷之侯者,为壮美之士,亦莫不执鬯之礼,而皆助祭於周之京师也。孔子曰“:仁不可为众也,夫国君好仁,天下无敌”者,言孔子有曰为仁者,不可为众而当之也,夫国君能好仁,则天下无敢与之敌也。“今也欲无敌於天下而不以仁,是犹执热而不以濯也”者,言今也欲为无敌於天下,而不以仁为之,是若持其热物而不以濯也。濯者以水濯其手也。“《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盖《诗》之《大雅·桑柔》之篇文也。孟子於此所以引之,盖谓《诗》有云,言谁能持其热物往而不以水濯手也。以其执热,须濯手於水也,如欲无敌於天下,必须为仁也。○注“齐景公,齐侯。景,谥也”至“为婚”。○正义曰:云“景,谥也”者,案《史记》云:灵王十六年,齐庄公母弟杵臼立,是为景公,在位五十八年,卒,谥曰景。地近荆蛮,故注云蛮夷也。○注“《诗·大雅》”至“无当也”。正义曰:笺云:丽,数也。于,於也。言商之子孙,其数不徒亿多言之也,至天已命文王之後,乃为君於周之九服中。言众之不如德也。九服,案《周礼》九服云:“侯甸男采卫蛮夷镇蕃人也。”毛注云:“殷士,殷侯也。肤,美也。敏,疾也。,灌鬯也。将,行也。”郑云:“谓以圭瓒酌郁鬯以献尸也。瓒如大,五升,口径八寸,深二寸,其柄用圭。”是也。○注“《诗·大雅·桑柔》之篇”。○正义曰:笺云:当如手持热物之用濯,亦犹治国之道当用其贤人者也。
孟子曰:“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乐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言不仁之人,以其所以为危者反以为安,必以恶见亡而乐行其恶,如使其能从谏从善可与言议,则天下何有亡国败家也?)有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小子听之,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孺子,童子也。小子,孔子弟子也。清、浊所用,尊、卑若此。自取之,喻人善、恶见尊、贱乃如此。)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後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後人伐之。(人先自为可侮慢之行,故见侮慢也;家先自为可毁坏之道,故见毁也;国先自为可诛伐之政,故见伐也。)《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以见上篇,说同。)
'疏'“孟子曰”至“此之谓也”。正义曰:此章指言人之安危,皆由於己,先自毁伐,人乃讨攻讨,甚于天孽,敬慎而已,如临深渊,战战恐惧也。“孟子曰:不仁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乐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者,孟子言不仁之人可与言哉?言不可与之言也。以其不仁之人,以危为之安,以为之利,乐行其所以亡者也。如不仁而可以与言议,以其能从谏从善也,如此,则何有亡国败家者哉!言不能亡国败家也。“有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者,“子曰”至“自取之也”者,孟子言有孺子歌咏,曰沧浪之水清兮,则可以洗濯我之缨;沧浪之水浑浊兮,则可以洗濯我之足。以其缨在上,人之所贵,水清而濯缨,则清者人之所贵也;足在下,人之所贱,水浊而濯足,则浊者人之所贱也。孔子曰:小子当听之,清,斯濯其缨,浊,斯濯其足。贵、贱人所自取之也。孺子,童稚也。小子,则孔子称弟子也。清斯喻仁,浊斯喻不仁,言仁与不仁,见贵、贱亦如此也。“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後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後人伐之”者,孟子言夫人苟自为可侮之事,然後人从其事而侮慢之;家自为可毁ゥ之事,而後人从而毁ゥ之;国必自为可诛戮之事,而人然後从而诛戮之:斯亦自取之谓也。“《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者,已说在上篇。○注云“如临深渊,战战恐惧也”。○正义曰:此盖《诗》之《小雅·小》之篇文也,注云“战战恐惧”也,赵氏放之而已。
●卷七下·离娄章句上
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失其民之心,则天下畔之,箪食壶浆以迎武王之师是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欲得民心,聚其所欲而与之。尔,近也。勿施行其所恶,使民近,则民心可得矣。)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广也。故为渊驱鱼者獭也,为丛驱爵者也。为汤、武驱民者,桀与纣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则诸侯皆为之驱矣。虽欲无王,不可得已。(民之思明君,犹水乐卑下,兽乐广野,驱之则归其所乐。獭,犭宾也。,土也。故云诸侯好为仁者,驱民若此也。汤、武行之矣,如有则之者,虽欲不王,不可得也。)今之欲王者,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苟为不畜,终身不得。苟不志於仁,终身忧辱,以陷於死亡。(今之诸侯欲行王道,而不积其德。如至七年病,而却求三年时艾,当畜之乃可得,以三年时不畜藏之,至七年欲卒求之,何可得乎?艾可以为灸人病,乾久益善,故以为喻志仁者亦久行之,不行之,则忧辱以陷死亡,桀、纣是也。)《诗》云:‘其何能淑?载胥及溺。’此之谓也。(《诗·大雅·桑柔》之篇。淑,善也。载,辞也。胥,相也。刺时君臣何能为善乎?但相与为沉溺之道也。)
'疏'“孟子曰桀纣”至“此之谓也”。○正义曰:此章指言水性趋下,民乐归仁;桀纣之驱,使就其君;三年之艾,畜而可得;一时欲仁,犹将沉溺。所以明鉴戒也,是可哀伤也。“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至“心也”者,孟子言桀纣失亡天下,是失其民。失其民,乃是失其民之心也。“得天下有道”至“勿施尔也”者,言人君所以得天下有其道也,得其民,斯为得天下矣;所以得其民有道者,得其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