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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欧洲文学史-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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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方面由于家庭接济很少,另一方面又由于沾染了巴黎社会的奢侈恶习,巴尔扎克经常陷入手头拮据的困境。为了摆脱这种困境,他从1825年起经营企业,出版古典文学名著,开办印刷厂,制造特型铅字,但是没有成功,他决定仍旧靠写作维持生活。 
  历史小说《朱安党人》(1829)是巴尔扎克用真名发表的第一部作品,描述1800年法国布列塔尼在保皇党煽动下发生的反对共和国政府的暴动。作者赋予英勇的共和国军人以应有的光彩,但也大大美化了朱安党首领孟多兰侯爵,表现出他当时对贵族的同情。为了写这部小说,他曾细心研究有关暴动的历史文献,亲自去布列塔尼调查山川形势和农民生活,访问暴动的目击者和参加者,还从友人柏尔里公爵夫人那里收集许多关于朱安党人的掌故。从写神怪小说过渡到写历史小说,是巴尔扎克走向批判现实主义的第一个重要步骤。他在《朱安党人》中描写的不是古代历史,而是属于当代社会生活范畴的重要事件。着重反映当代社会生活,正是巴尔扎克日后所写的《人间喜剧》的一个特点。 
  1831年,巴尔扎克加入保皇党。但是他的政治态度和极端保皇党人也不完全一致。他是党内的自由派,在党员中间不大受欢迎,他甚至公开批评保皇党,说“这个政党令人厌恶”,“这是一个失败的政党。” 
  从1829年写《朱安党人》起,巴尔扎克的创作开始进入成熟时期,即《人间喜剧》时期(1829…1848)。在三、四十年代,他除致力于文艺创作以外,还出入巴黎上流社会的沙龙,为几种报刊撰稿,他接触的生活面非常广泛。 
  巴尔扎克从这时期起,就在现实主义理论方面进行探索。他认为小说家必须面向现实生活,使自己成为当代社会的风俗史家;又认为小说家的任务不仅在于摹写社会现象,还须阐明产生这些现象的原因,指出人物、欲念和事件背后的意义。在塑造人物的问题上,他强调特性,也强调共性;他说诗人的使命在创造典型,使典型个性化,个性典型化;又说典型人物应该把那些多少和他类似的人的性格特点集于一身。他还强调艺术必须为社会服务;认为艺术家不仅描写罪恶和德行,而且要指出其中的教育意义;艺术家必须同时是道德家和政治家。 
  作为巴尔扎克的代表作的《人间喜剧》,包括九十六种长篇小说和中、短篇小说,分为“风俗研究”、“哲学研究”和“分析研究”三个部分。“风俗研究”是其中的主要部分,在这里又分“私人生活场景”、“外省生活场景”、“巴黎生活场景”、“政治生活场景”、“军人生活场景”和“乡村生活场景”六个方面。作品最初定名为《社会研究》,后来受了但丁《神曲》的启示,才改用《人间喜剧》这个名字。 
  从当代风俗史家的角度出发,巴尔扎克在《人间喜剧》中描写了十九世纪前半期法国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交替的历史时期。这个时期的特征,是金钱逐渐代替了贵族头衔。1830年革命以后,金钱统治的威力尤为强大。资产阶级以捞钱为生活目标,他们通过各种方法和手段来达到目的,而更多的是用欺诈和暴力进行掠夺。巴尔扎克在《人间喜剧》中,描绘了从拿破仑帝国、复辟王朝到七月王朝这一历史时期法国社会的不同阶级、不同阶层、不同职业、不同的活动场所,使作品成为一个由两千多个人物构成的广阔的社会画面,从中可以看出封建主义必然为资本主义所代替的规律,和资本主义制度的某些弊病。 
  巴尔扎克在《人间喜剧》中描写了形形色色具有时代特点的资产者,从他们身上反映出资产阶级的发家史。在这里,有原始的、低级的贮藏商品的高利贷者高布赛克(《高利贷者》,1830),有懂得钱币作用的葛朗台老头(《欧也妮·葛朗台》,1833),以及高级的金融巨头纽沁根(《纽沁根银行》,1838)等。他们是资产阶级世界的真正主人;他们在国家法律的庇护和社会舆论的支持下,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公开进行掠夺,而在掠夺方式上又各有特点。高布赛克是旧式的剥削者,还没有学会“最新”的发财致富之道,他宁愿把商品贮藏在家里,而不敢把它当作资本来增殖;他是以囤积商品的方式来贮藏货币的守财驻。葛朗台老头的活动范围则比较广泛。他是由旧式剥削者向资本主义企业经营过渡的一个精明能干、狡猾诡诈的投机商人。他知道把金钱放到有利可图的企业中去,从而积累更多的资金。在他心目中,金钱是人们生活的目的。他非常吝啬,利用周围所有的人为他掠夺金钱的目的服务。银行家纽沁根男爵是交易所中用暴发户手段兴起的新型资产阶级。他的策略是使所有的资本经常处于不断的“运动”中。他利用法律的庇护搞假倒闭,逼得几千家小存户陷于破产,自己却捞到百万黄金。他不像高布赛克和葛朗台老头那样装穷、吝惜,使自己的财富深藏不露,而是穷奢极欲,用各种方法炫耀自己的财富。他身上表现了享乐、黄金和鲜血混在一起的特点。他是七月王朝时期法国金融资产阶级的典型人物。 
  巴尔扎克在《人间喜剧》中刻画了资产阶级个人野心家的形象,如拉法埃尔·德·瓦仑丹(《驴皮记》,1831)、拉斯蒂涅(《高老头》,1834;《纽沁根银行》;《不自知的喜剧演员》,1846)、吕西安·吕庞泼莱(《幻灭》,1837…1843;《娼妓荣辱记》1838…1847)和伏脱冷(《高老头》、《幻灭》、《娼妓荣辱记》)等。除了伏脱冷以外,他们当初走进社会时,都想通过“正当的”途径寻找个人出路,后来由于沾染了上层社会的恶习,一个个弄得道德堕落。瓦仑丹从外省来到巴黎,幻想得到学者的光荣,刻苦自励,自从认识贵妇人馥多拉以后,他便使用一切手段去追求金钱。拉斯蒂涅是一个获得成功的野心家。他从对巴黎社会的接触和观察中找到成功的秘诀,苦役逃犯伏脱冷是他的引路人。拉斯蒂涅虽说有时不免怀疑和懊悔,但最后还是走上邪路,成为寡廉鲜耻的流氓政客,金融资产阶级的代理人。吕西安·吕宠泼莱是一个有才能的青年诗人,他从外省来到巴黎,渴望找到出人头地的捷径。新闻记者罗斯多告诉了他当前文坛的内幕,他便出卖自己的才能,做一个不择手段的文艺评论家。但是为了获得成功,他必须干更多的罪恶勾当。曾经作过拉斯蒂涅的引路人的伏脱冷,在这里又为吕庞泼莱策划阴谋,用逼死吕庞泼莱的情妇的办法,企图使吕庞泼莱获得百万家财。伏脱冷还犯了其他谋杀罪行,而吕庞泼莱则以同谋犯的嫌疑被捕,死在狱中。伏脱冷是资产阶级个人野心最突出的典型人物,在他身上集中了个人野心的一切罪恶;他以愤世嫉俗的面貌出现,猛烈攻击资产阶级的道德和法律,实际上却在传播这种道德和法律。拉斯蒂涅和吕庞泼莱便是在他指引下的两个利欲熏心的青年,一个爬进了统治集团,一个死于牢狱。 
  巴尔扎克在《人间喜剧》中描写了资产阶级家庭的悲剧。在金钱原则的统治下,家庭成为人们互相欺骗掠夺的场所。做女儿的耗尽父亲的财产,然后把父亲像一只挤干了的柠蒙似的丢掉(《高老头》)。做父亲的为了金钱,逼死自己的妻子,又葬送了女儿的一生(《欧也妮·葛朗台》)。做母亲的企图霸占自己丈夫的遗嘱,以便剥夺儿女的财产(《高利贷者》)。做妻子的宣布丈夫为白痴,要求执管他的产业(《禁治产》,1836),或者干脆翻脸不认自己的丈夫(《夏倍上校》,1832)。为了私心,不惜用卑劣的手段,损害亲人的幸福(《贝姨》,1847),或对穷亲戚任意侮辱,一旦穷亲戚变富,就狠心把他杀害,夺取他的财产(《邦斯舅舅》,1846)。 
  作为历史残余势力的封建贵族,在《人间喜剧》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在刻画这些形象时,巴尔扎克常常表现出对贵族阶级的深切同情。例如在《高老头》中,他用感叹的笔调描写鲍赛昂子爵夫人的爱情悲剧,百般美化她的贵族气节,用希腊女神和罗马斗士来形容她被迫告别巴黎时的神态;又如在《禁治产》中称德·埃斯巴尔侯爵为超凡入圣的贵族,因为他保持了清廉正直的家风;又如在《幽谷百合》(1835)中,对于莫尔梭夫夫人用祈祷来驱除邪念、克制情欲,也是赞扬备至,认为在莫尔梭夫夫人和她对青年贵族菲里克斯的爱情之间那场不为人知的搏斗,几乎和史册上著名的战役同样伟大。但是在不少场合,巴尔扎克对封建贵族的讽刺和嘲弄却也极其尖刻辛辣。德·法罗阿骑士(《老处女》,1836)是一个狡猾的贵族,他自视甚高,目空一切,但他在婚姻竞争中,却被强悍的自由党人杜·布斯吉耶弄得狼狈不堪。德·爱斯格里雍侯爵(《古物陈列室》,1836…1838)是宗法社会“忠诚”、“坚强”和“高贵”等的化身,然而他这些“品德”解决不了实际生活中的任何问题,甚至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家庭中不出败坏家风的子弟。他的儿子维克多里延因伪造支票而受到银行家杜·克罗阿兹的控告,后来只是由于按杜·克罗阿兹的意志行事,放下贵族架子去做银行家的侄女婿,才免于破产,保全了名誉。在巴尔扎克笔下,爱斯格里雍侯爵是一个失去时代意义、只配进“古物陈列室”的玩艺儿,而他的儿子则是在资产阶级金钱关系中腐化堕落的花花公子。 
  巴尔扎克也是拿破仑的热烈崇拜者。拿破仑的形象在《人间喜剧》中得到多次反映,如在《乡村医生》(1833)、《一桩神秘案件》(1841)、《三十岁的女人》(1831…1842)、《夏倍上校》等作品里。同时,作者也着力描写了和拿破仑相联系的帝国时代军官的形象。 
  在《人间喜剧》中,巴尔扎克以赞赏的心情描述共和主义的英雄人物。例如在作者笔下,《幻灭》中的米希尔·克雷斯蒂安是一个具有丹东和圣鞠斯特气魄的政治家。他提倡欧洲联邦制,对欧洲贵族阶级威胁很大。1831年巴黎共和党人起义时,他和一个普通士兵一样,在战斗中英勇地死去。他的牺牲引起所有认识他的人们的深切哀悼,人们经常怀念他。又如《农民》(1844)中的尼兹龙,是一个农民出身的共和主义老战士,“坚强得像钢铁,纯洁得像黄金。”他放弃他在大革命中应得的财产,甘愿过贫苦的生活,曾把独子送到前方去参加保卫祖国的战争。因为他憎恨有钱的人,他特别受到农民的爱戴。 
  日益得势的资本主义侵入农村后所产生的变化,在《农民》中得到深刻的反映。《农民》描写的是贵族大庄园土地所有制和资产阶级小土地所有制的冲突,而农民处在这两种社会力量中间,就像“虫子夹在锤子和铁砧之间一样”。代表资产阶级利益的高利贷商人高贝丹和里谷战胜了代表贵族大地主利益的蒙戈奈将军,但是被高利贷商人和富农吸引到这场残酷斗争中来的农民却毫无所得,他们只不过陷入一种新的奴役,遇到了更狠毒的主人。巴尔扎克在这里描写了资产阶级革命后农村在地主和资产阶级双重剥削下的贫困状况、农民对剥削者的强烈憎恨,以及农民由当时的经济地位所决定的对高利贷商人的依赖关系。 
  在《人间喜剧》中,巴尔扎克以同情的态度描写了劳动群众的贫苦生活。在叙述里昂纺织工人起义时,他指出这次起义的正义性和社会原因:“定货停止的时候,工人因饥饿而死亡;即便是在有工可做的时候,他几乎是半死半活地度日。任何一个苦役犯也比他们幸福。”(《纽沁根银行》) 
  巴尔扎克力图在《人间喜剧》中概括十九世纪前半期法国资本主义社会的全貌,把小说写成一部法国资本主义社会的风俗史,但是其中没有包括“工人生活场景”;三、四十年代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矛盾,在《人间喜剧》中只是得到零星的、间接的反映。巴尔扎克写了农民的贫困生活和悲惨命运,但他对农民暴动始终采取否定态度,把农民反抗贵族的斗争说成是残忍的、野蛮的报复行为(《农民》)。他赞扬共和主义英雄,歌颂拿破仑的功绩,但他对封建贵族的同情也是显而易见的。他这种复杂的政治态度和思想倾向,正是他那自由化的贵族保皇党立场的反映,这里既有封建主义因素,又有资本主义因素。 
  1834年发表的长篇小说《高老头》,在《人间喜剧》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人间喜剧》的许多重要角色,在《高老头》里已经出现,从人物体系来看,《高老头》可以说是《人间喜剧》的序幕。 
  这部小说叙述复辟王朝时期一个青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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