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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布局-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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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热腾腾的饭菜,陈浩丝毫也不想动,可是看着姐姐期待的眼神,他知道如果不把放在眼前的这些东西吃个精光,姐姐一定很难过。他夹了一块肉放到嘴里,肉的味道很好,入口即化,一下把他的馋虫勾了出来。
  看着狼吞虎咽的陈浩,姐姐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等他吃完了,她又把自己的面分了一半给陈浩,陈浩老实不客气的端起来就吃。
  “你一天赚多少钱?”
  “主要看搬家的次数,搬一次赚五块,运气好的话一天能搬五六次。”陈浩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那你也不用这么省啊。”姐姐幽幽的说道。尽管她嘴上不好说什么,可是心里却着实有些痛恨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我欠人一些钱,不过已经还上了,后天开了工资就有的花了。”陈浩低垂着眼睛,把刚才剩下的一点榨菜丝抖进碗里,倒了点茶水进去荡了荡,慢慢的喝了起来,他说话时候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姐姐。他报了一个电脑初级培训班,赚的钱几乎全部用来交了学费,剩下来的只够维持最低限度的生活标准。
  姐姐半晌没有做声。旁边的桌子上,几个大学生在吆五喝六的划着拳,好久,她才又发问:“你住什么地方?房租贵吗?”
  “我住在公司宿舍,不花钱。”陈浩抬头看了看姐姐,笑了,这个他倒没有撒谎。“你来北京干吗,姐?”
  “还不是来看你?听说你当了经理,怕你不认我这个姐姐啊。”姐姐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但是仍旧时不时的用手绢擦擦眼睛。“你姐夫拼死拼活的拦着我,说我不该放下家里的事情不管,他可是这样说,又不是他的弟弟。”她笑了,陈浩也笑了,那一刻,姐弟两个的心里都充满了对往事温馨的回忆。
  没有在揭穿姐夫是对的,陈浩想,毕竟那是一个充满温馨的家庭。且不论姐夫对自己如何,可是他对姐姐很好,他从我这里夺走两万块钱也是为了自己的家庭,如果把真相告诉姐姐,恐怕以后这个家庭就永远也没有安宁的日子了。
  陈浩打算带姐姐玩一玩,到天安门拍张照片什么的,可是姐姐说什么也要立刻回去,于是陈浩恋恋不舍的把姐姐送到了火车站。
  “吃东西别那么省,身体要紧,浩子。”上车前姐姐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弟弟,只留下几块钱的路费,陈浩不客气的收下了。
  在火车上,春妮几乎一路哭到家。本以为弟弟过得很好,却不料他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一忽儿她痛恨弟弟那么轻易的就把那两万块钱弄得一干二净,一忽儿又为他的艰难处境而心如刀绞。
  陈春妮走进家门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儿子铁蛋在看电视,丈夫刘栓的胃痛病又犯了,没出去蹬三轮车,躺在床上脸色很不好看。
  见妻子回来了,他激灵一下坐了起来:“回来了?吃饭没有?”
  刘栓审慎的看着妻子的脸色,心中忐忑不安:“我给你做点饭去。”一边说,他一边磨蹭着下了床。
  春妮的眼睛肿得像桃子,脸色阴沉,但是仍旧好声好气的告诉他:“给我热点粥就行了。”
  做丈夫的心里怀着鬼胎,手忙脚乱的为妻子热着饭菜。他下定决心,等会就算妻子拆了房子,我也绝不能让步,好不容易才把那两万块钱弄回来,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外姓人拿去糟蹋。
  妻子默默的吃着饭,根本就没提钱的事,这让刘栓愈发感到紧张。他知道,妻子吃饱喝足以后,暴风雨就要来了。他阴沉着脸坐在妻子的对面,思谋着妻子除了哭闹撕打以外还能有什么法子,会上吊吗?会跟我动刀子吗?——他借故来到厨房,把能找到的所有的绳索刀斧一类的东西放进工具箱,锁了起来,钥匙贴身放好,才略微安心一点。
  出乎预料的是,春妮根本就没有对他发火的意思,刘栓几次想开口问问陈浩的情况,却总觉得心虚气短,直到睡觉也没谈到正题,倒是铁蛋一见妈妈回来就问舅舅开的什么车,有没有手机,是不是很气派之类的话,结果被母亲夹头夹脑的骂了一顿,赶回自己的房间学习去了。
  躺在床上,丈夫仍旧有些忐忑,他不知道妻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妻子翻了个身,抱住了他。
  妻子用粗糙的手在他的身上抚摸着,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在夫妻生活中,她从来没这么主动过。
  刘栓气喘吁吁的从妻子的身上爬下来以后,妻子仍旧腻味的勾着他的脖子,粘在他的身上。
  “你怎么了?”他有些诧异的问,心里充满了异样的感觉。
  “没怎么,稀罕你呗。”妻子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妻子的话让他感动,结婚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到对方说过如此柔情蜜意的话。摸着老婆粗糙的手,刘栓内疚的想,要是自己有能耐,能多赚点钱,老婆何必熬成这样,四十岁还不到,看上去就像个老太婆了。
  女人的手指在丈夫的肚子上一圈一圈的划着,满足的叹息了一声。过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浩子被人骗了两万块钱。”
  “他哪来那么多钱?”丈夫的语气忽然紧张起来 。
  “娘去世的时候留下两万多,都给浩子拿去了,我没告诉你,你别怪我。”妻子内疚的抱住了丈夫的脖子,她知道这件事上对丈夫很不公平。
  丈夫只是喘着粗气,好久没有出声。
  “生气了?”妻子讨好的在他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下。
  “没有。”丈夫有些不耐烦。岳母去世的那天晚上,陈浩来找姐姐,因为担心岳母病情,刘栓收拾一下房间,让铁蛋睡下,随后便跟了过来。在岳母家院子里无意听到的一句话让他多了个心眼,他没有敲门,而是继续听了下去,于是他了解了陈浩的身世,并且惊讶的发现岳母居然还留下了那么多钱。
  陈浩走之前,刘栓怀着坚定的决心来找小舅子,他要为妻子,也为自己讨个公道。他知道陈浩是个刺头,可他刘栓也不是吃素的,无论如何,春妮更有资格拿到老太太的遗产。
  刘栓原以为从陈浩那里夺回那笔钱非常困难,没想到的是,他不过凭了三言两语就把小舅子气得流了鼻血,他本打算拿回一半就满足了,可陈浩却老实的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
  刘栓把钱存进银行,存折锁在工具箱里,不敢让老婆知道这事。有时候他也疑心自己对小舅子是不是狠了点,可是每每想到即使把钱给了他,要不了多久也必然被他挥霍一空,于是又坦然起来。如今听妻子这样说,不免吃了一惊:小舅子声称钱给人骗了,他竟没把我的事告诉他姐姐,为什么?
  “被什么人骗了?”刘栓的声音仿佛是从水底传上来的。
  “浩子听了人家的话去搞传销,陪了钱,不服气,又去和人打架,把人打坏了,自己也受了伤,可好,弄得一分钱也没剩下。”妻子幽幽的说道。
  男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现在连咸菜都吃不上,我真想帮帮他……”妻子的话带着哭腔,同时语气里有着无穷谄媚的味道。
  “怎么帮?再说,他到底是外人啊。”丈夫的语气有些冷淡。
  春妮后来告诉丈夫,浩子其实是娘拣来的,可是每每丈夫在言谈中把弟弟当成外人的时候,她都要大发雷霆,反常的是,这一次她居然没生气。
  “别这么说,娘和我从来没当浩子是外人,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他也只有我这一个姐姐。你倒是说,我们该不该帮帮他?”女人撒娇的在丈夫的怀里扭了几扭。
  刘栓长叹一声:“钱是你管,帮不帮还不是你说了算,干吗问我?”
  “你是一家之主,没有你的话我敢随便动钱吗?”依旧是讨好的语气。
  “你看着办吧,我困了,明天还要蹬三轮车。”丈夫翻了个身,不再讲话。
  妻子内疚的把脸贴在丈夫的背上:“别和我呕气了,浩子是好孩子,将来赚了钱肯定会还给我们,你别太小心眼。我想给他拿一千块,算借给他的,好不好?”
  丈夫转了过来,伸手在妻子有些发粘的头上捋了几下:“好,随你吧。”
  月光下,妻子笑了,笑得很甜,劳累了一天,她很快就睡着了,可是刘栓却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没有合眼。
  1997年春节,陈浩开着车,带着女朋友回丰润老家来看姐姐了。
  知道弟弟要回来,姐姐高兴得几夜没合眼。信上说,他换了工作,真的当了经理,工资也很高。开始她还担心弟弟又在信口开河,见面后却彻底打消了疑虑。
  半年多不见,弟弟完全变了样子,当他潇洒自如的打开桑塔纳的车门投入姐姐怀抱的时候,整个村子沸腾了:陈家拣来的孩子出息了,开车回来看姐姐了。淳朴的乡亲聚集在姐姐的门前,远亲近邻都来找浩子拉家常,陈浩没有了当初的孤傲,他开心的和大家打招呼,原本被他看不起的人此刻似乎也成了知交好友。他一个不落的把好烟分发给大家,还拿出大把大把的糖果招待前来看热闹的孩子们,顷刻间,刘栓家就热闹得像个集市了。
  看着陈浩,乡亲们既羡慕又自豪:东魏村的风水好啊,不是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吗?要不是因为生长在这里,这孩子能有这么大的出息吗?
  几个妇女围着陈浩的女朋友叽叽呱呱的拉着话,可是没过多久大家就散了,因为女孩子脸上明显流露出来的轻蔑很快就让大家和她拉开了距离。
  姐姐又要招呼乡亲,又要和弟弟说话,她一会感叹过世的母亲没看到浩子的成功,一会又因为弟弟摆脱了落魄的命运而开心。她一会哭一会笑,不知道说什么好。刘栓讪讪的笑着,和乡亲们打着招呼,却没往陈浩面前凑,倒是陈浩亲热的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了好一会。
  陈浩衣锦还乡,对姐姐而言无疑是最大的快乐,可是高兴之余她的心里却好像堵了一团茅草,因为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让人越看越别扭。浩子和这个女人相好到什么程度?看着女人微微鼓起的肚子,她有些犯疑。
  那个女孩子(春妮觉得她更像个女人)穿得花花绿绿,满身香气,举止妖里妖气,她比陈浩小,可是看上去却老练得多。——女人爱打扮无可厚非,可是在姐姐看来,这女人的眼睛过于活分,不像正经人,而且看上去她根本就没瞧得起这些乡亲,更没瞧得起她这个姐姐,弟弟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
  可是既然弟弟带回来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有窝着心好好招待而已。
  傍晚时分,刘栓家的院子摆开了酒席,村里的领导以及有身份的长者都被请来了,大家推杯换盏,场面热闹非凡。然而细心的姐姐留意到浩子的女朋友除了喝一点自带的牛奶,连他家的筷子也不曾动一动。浩子频频对女朋友递过乞求的眼光,暗示她多少吃一点,可是女人根本就不买他的帐,甚至她看浩子的眼神也带有明显的蔑视。
  姐姐觉得心里堵得慌:这个女人竟敢这样对待弟弟,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碍于弟弟的情面她又不能说什么。吃了饭,天已经黑了,女人一定要走,陈浩没办法,只好向姐姐姐夫道别。
  姐夫喝多了,眼泪汪汪的拉着小舅子的手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姐姐则开明的对弟弟说:“不习惯就回去吧,要不就到县城找个地方住一晚再走,这么晚了开车不安全……”
  陈浩喝得昏天黑地,他抱着姐姐哭得一塌糊涂,声称自己的一切都是母亲和姐姐给的,他陈浩当牛作马也无法报答她们的恩情。女人坐在车上不耐烦的看着陈浩,直到姐姐把他推上车。
  隔着车窗看着弟弟流泪的眼睛,姐姐凭着女人特有的直觉忽然感到此刻的弟弟比当初坐在路边就着盐和榨菜吃馒头的时候更加不幸,于是她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想不顾一切的把弟弟拉下来,可是她要过去拉开车门的同时,女人已经启动了汽车一溜烟的开走了。
  “浩子这人挺重感情……”晚上临睡觉的时候,刘栓对妻子说道。
  妻子恶声恶气的回了一句:“你懂个屁!”
  “咋,你弟弟出息了,就不认我这个丈夫了?”听了老婆的话,刘栓很不愉快。
  “睡吧,我不是冲你。”春妮推了丈夫一下,算是道歉。刘栓气哼哼的躺了下了,好久不做声。
  两个人在黑暗中躺了好久,春妮转身抱住了丈夫:“你不了解浩子,他在哭他自己。”她的声音里带着无穷的伤感。
  丈夫没有说什么,良久方才叹息一声“真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哭的,钱也有了,老婆也有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正月里,陈浩给姐姐写了一封信,告诉姐姐,他已经结婚了,新娘就是跟他一起回家的周倩倩。一来他考虑姐姐的事情比较多,二来也不想过于张扬,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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