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尸炼魂咒-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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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下!
这怪物发出的惨叫,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它的尾部喷出的绿血,好似比高压水枪还要厉害,那条口器落到地上,一下子便干瘪了,好似一条晒干的咸鱼。
我还来不及高兴,身子忽然一轻,原来已经被它抓了起来。它只是扇了两记翅膀,便已经升到二十来米的高空。
我自己也曾拥有过飞行的能力,可是受着别人的掌握,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内上升十数米,这也不是开玩笑的。我只觉好似给人开了膛,腔子里的东西一个劲儿地往下掉,睾丸都抽紧了。
在这刹那,我只浮光掠影地朝下一看。只见大街小巷中,好似无数条灰色的溪流,正在朝车队所处的大路汇聚过来。组成这溪流的当然是丧尸了。
心底一寒,忽然升起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
——这些怪物也许正是放着银瑞大厦里的人不杀,却是做了一个陷阱,再等其他救援者踏足进来吧?
这想法实在可怕,如果是这样,那么难道丧尸都是有智慧的了?
我忽然想起那日在公司蜂巢之内偷听到的谈话,横田博士似乎隐约说过,丧尸也是受人控制的。
可是和我们这些人为难,却又有什么好处呢?
耳边一声惨叫打断了思绪,我不由暗笑自己——连眼前这一关都不知是否能够过去,还说什么往后呢?我奋起精神,左手攀住了那怪物的右腿脚踝。
它的顶上,居然另有一头尸魔猎手正在攻击!
看来这些怪物也和丧尸一般,讲不来什么合作。也许平时还可互不侵犯,此时见这残废拎了我,哪里还忍得住,纷纷上来争食。他们的打斗和一般飞禽不同,是用尾巴当作主要攻击武器。可是我这边的怪物尾上口器早被我砍下,只好用双手乱抓,怎么敌得过人家粗长灵活的尾巴?战不过数合,血便好像落雨一般洒下来,飞行动作也逐渐笨拙起来。
倘使平时,我自然乐得看他们互相残杀。可是此时,倘若我这边的尸魔猎手落败,岂非连我也要跌得粉身碎骨?我正想着,头顶那怪果然已经将尾巴刺进捉着我这怪的脑门,咕噜咕噜吸了两口。我这怪物的翅膀勉力扇动,终于支撑不住,朝下坠去。
我也跌了下来!
第十九节 重见天日
头顶那怪见了,哪里肯放下到口美食?呼啸一声扑将过来,那爪也几乎要粘到我的身上,却被另一头赶来的尸魔猎手撞开。两怪立刻咬做一团,也来不顾我。我只道此番大限将至,第四头尸魔猎手及时赶到,叼着左手,将我拖了起来!
我的左手,好似被一支巨大的老虎钳夹得死紧。连厚实的石棉衣都被尸魔猎手的利爪刺穿,将里面的血肉扯得烂碎。
我这一百多斤的人从高空跌落,惯力之大可以想见,即便以它强悍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一时控制不住方向,斜斜地往地下栽去。趁着它控制方向的当儿,我一举翻身,反而骑上了它的背脊,抽出插在腰间的匕首。
它的背上,也生着些尖刺,我却顾不得这么多,趁它还未飞高之时,一刀插进了脊背。
尸魔猎手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叫,尽力翻腾颠簸。我牢牢扯住它的翅膀,使出吃奶的劲头,怎么也不能放手。顺着颠簸的频率,又是一刀插下!
它背上的皮肉,还算坚韧,好似晒干拧紧的老牛皮,一束一束扎起来。可是两束肌腱之间,总有些空隙处填着脂肪。我就从这空隙处下刀,割开两道大口子。右手往里一掏,却摸着一条硬邦邦的东西——那是脊椎。
我用嘴咬着匕首,双手握着尸魔猎手的脊椎,两脚死力蹬在它背上,想将这脊椎拔起来。脊椎乃是哺乳动物运动的关键所在,这地方被人拿住,无论是脖子翅膀或者尾巴,全都没有办法活动了。
它开始笔直朝下坠落。
我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气来拉它的脊椎,只是到最后,已经被拉断了。
“轰!”
我们一起跌到地上。我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痛意,昏睡潮水般将我淹没,在那宁静的大海深处,渐渐浮出一条微微闪光的道路,我在这条路上浑不知觉地行走,几乎行走了十年……
——我在这儿,就在身边,我需要你。
我一下子惊醒,发现时间只是过了半秒,自己跪在尸魔猎手的尸体上,头顶淌出的鲜血将面前的一切染成了红色,由于剧烈的震荡,我暂时性地失聪了。
我只能看。
在一片血红中,杨友一仍旧高踞云梯之上,沉着但徒劳地发射子弹。
在一片血红中,铁汉阳近乎疯狂地挥舞着已经干涸的水龙头,好似舞动一柄流星锤,却不能阻止丧尸渐渐靠近。
在一片血红中,无数丧尸已经围拢四号车,将整辆车都挪动起来。车上尚有数名警员,戮力射击。
在一片血红中,四号车上的警员将半桶汽油举了起来,另一位点燃了打火机。
在一片血红中,猛烈的爆炸震动大地。
在一片血红中,雷雄站在一号车的车尾,双手拢在嘴前,大声喊叫着什么。
在一片血红中,李真和白颖薇奔出了轿车,茫然四顾。他们忽然抬起头看天,随即也开始呐喊起来。
随着他们的呐喊,听觉渐渐恢复。现在我可以听见人的喉管被咬断时发出的嘶吼,听见子弹炸开肝脏,炸开黄色胆汁的声音,听见汽油烧灼脂肪的声音,听见血肉被病毒侵蚀的声音。
我听见白颖薇大喊:“小心!”
地面上,一个高壮的黑影已经完全掩盖了我。
尽管手里再没有半点武器,可我仍旧没有放弃一线希望,立刻扭身朝后猛力挥出一拳。
这一拳已经尽了全力,哪怕连砖块都可以击碎的。可是轻轻巧巧就被身后的尸魔猎手挡住,它朝我笑了一笑,微微一扭爪子,我的整条手臂就好似浸在油锅里那样疼痛,只听“咔嚓”一声,一段白生生的小臂骨刺破皮肉,钻了出来。
它放开右臂,兴奋地吼叫着,尾巴好似充血的阴茎,比原来粗壮了三四倍,那条口器里,亦展露出隐藏着的上百颗利齿。
我的小臂无力地垂着,和身体呈现一个怪异的角度。心里,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尾巴,猛地刺了过来。
说来奇怪,在我眼里,这条尾巴刺击的动作十分缓慢,简直好像过了整整一天,它才刺至面前。可是在这期间,身体却偏偏不能作任何动作,好似那时躺在病床上,连小指都不能微微动弹一下。
口器终于慢慢张开,好像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显露出巨大的花盘——长满了利齿,喷吐着臭气的花盘。
它遮挡住了所有阳光。
阳光?
我还道自己眼花,可是一道明晃晃热辣辣的阳光,确实刺进了眼睛,叫人忍不住闭上双眼,激出泪水。
我听到了尸魔猎手的惨叫。
那道阳光,正好照射到了它的尾巴。看似无坚不摧的尾巴,竟然如同被泼了一瓢沸腾的热油,冒出一个又一个的血泡,只是一眨眼工夫,尾巴外面的皮肉已经完全腐蚀,血肉来不及落到地上,便被阳光蒸发。
这头魔兽也开始恐慌起来,墨绿色的双眼绞成两条细缝,不甘心地凝视着我。最终却还是敌不过内心的恐惧,展开翅膀纵身跃起。
我心底一块大石落地。抬头看去,蔚蓝的天幕中央完全被那硕大无朋的太阳占据,满眼都是金灿灿的一片,残留的一些云朵正分解成一丝丝的云絮,朝四周散落。阳光充满了整个世界。
于我们,这是完全无害的光线,可是对丧尸们来讲,这大约是他们天生的克星。那头飞至半空的尸魔猎手,展开的双翅正好迎接阳光的拥抱,立刻千疮百孔。失去了飞动的动力,它笔直地坠落,还未等跌至地上,已经变成一摊烂泥。再过了半分多钟,就只剩下一堆白骨。
其余丧尸也开始撤退。
逃得最快的是尸魔猎手,片刻间便已化为一颗颗黑色的污点,好似没头的苍蝇,在空中乱飞。潜行尸亦不甘其后,蹦跳着逃离阳光的追逐。丧尸们尽管没有智商,还是凭着直觉知道自己应该离开阳光,可他们蠢笨的手脚,往往等到化为一注血水,仍旧没有挪动几步。
几千几万头丧尸,一起在阳光中惨叫、一起融解、一起发出恶臭,空气中溢满了脂肪燃烧所特有的臭烘烘的气味,熏得人头昏脑涨。
只是五分钟之后,视野之内已经再看不到一头活着的丧尸了。
可是,他们除了留下累累白骨之外,更留下了无数警员的尸体。我的心里,既有逃出升天的欣喜,亦为那些死去的警员而悲愤。五脏六腑,更好像受到了太多的刺激,已经麻木了。
躲在车辆和掩体后面的警员们,全都爬了出来,木木地立着。我数了一数,总共也不过十多个,也就是说,我们在这场遭遇战当中,已经损失了一大半战力。
雷雄从车上跃下,眯着眼看了一阵,叫道:“施忠福,清点人数,报告情况!施忠福!”
他身后一个面色黧黑的警员道:“队长,老施不行了!”
雷雄呆了一呆,不再说话。太阳照在数百万根白花花的骸骨上,反射出的光,比眼镜蛇的牙液还要毒。
我们全都焉了下去,唯有李真忽然冲着雷雄大喊道:“看看,你看看,都是说什么要来救人,才弄得这样下场!这算是怎么回事!要是早听我的——”
他见我摇摇晃晃走到身旁,又见我的右臂骨折,大惊小怪道:“呀,小方你的手这样了?唉,如果我們不走這条路,怎么会碰上这样的事情?还说有什么幸存者——这么多的僵尸,光是一座大厦,怎么可能抵挡得住?糊涂,糊涂!这真是深刻的教训,血的教训啊……”
“喂,李真——”
“嗯?”他一愣,对我笑道,“怎么?”
我扬起左拳,在狠狠砸下去之前,说了一句:“闭嘴!”
这一拳打掉了几颗牙齿,他还来不及捂住嘴巴便已经晕了过去。
可他也许是对的,那里,没有任何幸存者。我头一次感到如此疲倦,根本看不到前方的出路在哪里。
收拾好了队伍,总共还剩下九名全战力,三名平民,三名伤员。子弹却差不多耗尽,剩下的仅仅能供自杀。我们山穷水尽。
铁汉阳和杨友一倒是都活着,可这并未带来多少希望。
雷雄一挥手,意兴阑珊地说道:“所有人并为一队,上一号车。铁汉阳小组进入大厦侦察,随时准备撤离。”
铁汉阳应了一声,正准备离去。一号车上仍在云梯顶端侦察的警员忽然大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有,有动静!大厦里有动静!”
我们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银瑞大厦五楼的露天阳台边缘,闪出一面巨大的红色旗帜,正被人握在手中不住舞动,好似一团跳越的火。
——这也是我昏迷前看到的最后情景。
第二十节 厄境重逢
我从无穷无尽的黑暗中醒来,好似自幽暗无底的大海深处渐渐浮起。越是接近海面,波涛激荡拼搏,潮流涌动不息,海水中夹杂的石子沙砾和贝壳如枪弹般撞击我的身体,漩涡的强大吸力将躯壳扯成两半。
可是这一切,却无法掩盖身体从混沌回归清醒、由死复生的强烈快感。一股大力自四肢百骸中涌出,将浑身颓废一扫而尽,把附着在皮肤上的淤泥全部震开。
我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口淤血,慢慢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置身于一间全白的房间,鼻尖是刺激的消毒水味。
这里不是地狱。
揭开身上的被单下了床。这里大约是卫生所,却绝不是正规的大医院。我四处探索,却在一面全身镜前呆住了。
身上所受的伤,虽然经过强行恢复,到底留下了明显的伤痕,特别是双腕之上,当时被抓得皮开肉绽,现在留下两圈好似红色护臂般的伤痕。浑身上下刀疤纵横,如同无数蜈蚣缠绕。
好似一头被扯碎后重新缝合的野兽。
这并算不得什么,可是胸前鹿毛繁太安装的力量抑制装置,却不知被谁打开了。从镜子看去,在无数亮晶晶的机械装置笼罩下,心脏顽强地挑动着。
我大惊失色,心脏的跳动立刻加快,抑制装置“嗡”的一声开始运作,难言的痛楚立刻传来,我不由扶着镜子呻吟起来。公司的科技也未免太不可思议,居然还能维持我的生命!
也许是声音引起了外面的注意,门外进来三个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
“你们,什么人?”
我的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那三个人当中最矮小的一个走过来,扶着我的肩膀道:“不要担心,去躺下吧。”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好似一块纱拂在身上。我心中一动,不知为何感觉有些熟悉,浑身的肌肉立刻放松下来,依言回到病床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