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龙传-第3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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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就这么死了的话,会有几百个政客、官僚、财界及文化人士,安心地抚着胸口呢?想象着那些人的喜悦脸孔,自己也跟着快乐起来,我可不是那样的圣人君子啊。”
前首相可说是相当具有自知之明,他开始思考新首相这个人。那是他指派为农林水产大臣(译注:相当于农牧渔业部长)的男人。虽然是个屡屡犯错失言的无能男子,却没有忘记自己被拔擢为大臣的恩情,感觉上相当地忠实勤奋。真是个天大的错误。
“再怎么轮,也轮不到那个男人当新首相吧?虽说这个国家的首相,实际上不过是美国的傀儡而已,但那终究不是那个男人所能胜任的轻松位子呀。况且还必须摆出一副独立国家的模样,一个脑容量比鲨鱼还要小的人是绝对无法胜任的。”
前首相决意奋战。没有武器,手脚也无法活动,眼睛处于看不见的状态。但是头脑、耳朵和嘴巴依然健在。他准备运用这些,让自己从穷途末路的险境中脱困。
病房的门被开启。察觉到状况的变化,前首相全身僵硬。唯独神经网络呈反比例地紧绷着严阵以待。
“……感觉怎样?还好吧?”
年轻男人的声音,并无嘲弄或讽刺的回响,只传来了紧张和害怕。一瞬之间,前首相做出判断、下了决定,不回答问题,反而逆向地提出质问。
“你是医生吗?”
“呃、是、是的。”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呃……”
从那时开始大约五分钟的时间里,前首相完全掌握了主导权。从年轻医生身上取得了必要的情报之后,前首相立刻着手笼络对方。
“你已经知道秘密了,我不认为那些恶人会这么放过你。”
“难、难道他们……”
“嗯,当然是伪装成意外或急病,将你杀掉灭口呀。”
“不、不会吧。”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所以警察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媒体也不会大肆报导。自从我踏入政界以来,已经发生过几十次了吧。”
对于权势与生命,前首相有着惊人的执着。被绑在床上、戴上眼罩,在转动身体都做不到的情况之下,前首相只能把言语当作武器,想尽办法打开一条活路。
前首相的口才一次也不曾感动过国民或是媒体。每次演说过后,总是会遭到“言语明了、意义不明”的揶揄。但无论是多么苛刻的批评,前首相总能坦然接受。不高兴是难免的,不过他的口才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在公开的场合得到多数人的认同。只有在密室当中,他才会以不为局外人所知的方式诱导利益、筹谋策划、抓住对手的欲望和不安、以花言巧语欺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控制对于的良心,好让自我的正当化更加容易执行。“
要想稳坐日本国的权力宝座,密室中的交涉能力是关键所在。前首相就是个中好手,想要任意摆布刚从医学院毕业没几年的弱小之辈,对他而言简直是轻而易举。
“所以呀医生,再这么下去的话,你我都会被杀掉的呀。连我这种老头子都不想死了,何况你还比我年轻许多,人生才刚刚开始呀。要是被那种企图夺取日本政权的恶人利用而后杀害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呀。”
“那,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你不想破杀死吧?。”
“当然不想。”
“我想也是。既然如此,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里奋勇地采取行动。顺利的话,你就是我的恩人了。这辈子,我都会照顾你的。所以你必须按照我的指示去做。”
就这样,年轻医生在前首相的催眠诱导之下成为傀儡,完全按照指示采取行动。
“来人啊?有没有人可以来帮我啊?”
几近哀嚎的声音响起,一个形状奇妙的影子从车子里滚了出来。在夜里看来仿佛是只巨大的螃蟹一样,然而终和余立刻就辨别了出来。一名地球人抱着另一名地球人,两人正一同爬行前进。一个是穿着运动服的青年,另一个则是睡衣上套着一件毛衣外套的老人。
终和余跑了过去,却在数步的距离之外停了下来。似乎不宜单纯地出手相助。
“是诱拐吧?”
“不是叫做绑架吗?”
青年气喘吁吁地摇着手。
“不是不是,完全相反。我把这个人救了出来,还把他带来这里。”
“这个人是谁?”
在茉理的询问之下,青年大声回答。
“他是日本首相啊!”
目无法纪的无敌三人组全都对这句话大感意外,因而快步地靠了过去。在黑暗之中实在难以辨识面貌,一来到车头灯的前方,老人立刻眩目地皱起一张脸。仔细观察过老人的脸之后,终大声说道。
“啊,是真的耶。就是那个擅长把眼珠子上翻的首相呢。他该不会正好有一个双胞眙兄弟吧!”
“他还真常被绑架呢。”
余有感而发。虽然说得像是别人的事情一样,不过当前首相还是现任首相的时候,将他绑架、以人质身份带着一起逃亡美国的凶恶犯人,正是竜堂兄弟本身。日本的警察若是能够好好地发挥机能的话,终和余老早就被送进少年看守所去了。
“换句话说,要是这个人多管闲事地跑去作证的话,我们几个就会被抓起来啰。”
“堵住证人的嘴!这或许是人类大敌必须采取的正确做法。”
看着口无遮拦地交换着完全邪恶的悄悄话的表兄弟俩,茉理首度开口。
“现况我们已经知道了。但是演变至此的过程情形却没人知道。请把你的身份、以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经过,简单地说明一下。”
年轻男子辛苦地调整呼吸,说明自己是位于野边山高原之国立医院的医师并报上姓名。从他接下来的谈话当中,竜堂兄弟和茉理知道了前首相被监禁于医院,主谋者为政府高官,害怕遭到暗杀的前首相说服值班医生、好不容易逃到此处等等事情。
“但是,帮助这个人,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余的这个问题.十足辛辣呛鼻。虽然他本身是个不太把利害算计当成一回事的少年,但由于帮助的对象是个宛如政治黑暗面化身的老人,因此再怎么小心防范都不为过。
“这、这个嘛。”
前首相以舌头润湿干燥的嘴唇。
“我可以颁发个国民荣誉奖给你们哟。”
“可是,二O0一年的时候,以日本选手身份首次成为美国职棒大联盟最有价值球员的钤木一朗,不就拒绝了国民荣誉奖吗?从那时候开始,拒绝的人应该都得了酷炫奖吧。”
“说得也是。评选标准也是马马虎虎,只有庸俗之人才会想要呢。再说也没有多少奖金。”
在意奖金多寡的人不也是庸俗之人吗?余在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并未说出口来。
“那、那我就为你们竖立铜像吧。”
由始至终,前首相似乎就是要以公帑来答谢致意。
“在活着的时候竖立铜像,我们可没那么厚颜无耻。”
终的语气充满了嫌恶感。
“那就盖纪念馆……”
“够了!”
终和余都感到厌烦。回想起来,流亡美国的时候,似乎也曾经有过和这次几乎相同的对话,前首相似乎并未从那次的经验中学习到什么教训。
年长的茉埋出言责备少年们。
“我了解你们的心情,不过这两个人的性命受到威胁之事似乎不假,我们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
“就是啊,年轻人。我是个可怜的老人啊。一旦失去权力与地位的话,根本就不是别人的对手。”
“那是你自作自受呀。”
“是啊,我是自作自受。我也觉得累了。或许四处逃亡并不是个好主意。说不定乖乖地让追捕之人抓住,让他们为我注射肌肉松弛剂或安眠药把我给杀了,还比较痛快一点。可是,我还有家人,我好想再看看我的孙子,就算、就算只见一面也好……”
声泪俱下地说完之后,前首相擦拭着眼睛周围。余把视线转向哥哥。
“终哥哥。”
“你们别被他骗了,哀兵政策是这个老头的惯用手法呀。”
终等人的视野,闪过一道光线,汽车的灯光宛如一把泛黄的剑划破黑暗。十头左右的凶恶斗牛犬同时狂吠起来。伴随着只能联想到狗叫的引擎声响,一辆四轮驱动车快速接近。
“……追来了!”
医生喘着说道。
“后退。”
在茉理的指示之下,余没办法,只得抱起前首相的身体后退一步。相对的,终则前进一步,轻松地挽起手臂伺机而动。车轮压过草皮,四轮驱动车停了下来,车门被粗暴地打开,四个装扮完全相同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黑色西装姑且不论,在夜、雾、灰的三层幕帘所封闭住的黑暗之中,还戴着墨镜。由于采用的都是平光镜片,因此佩戴的目的很明显的是为了隐藏容貌。
在车头灯光的照射范围之内找到了穿着睡衣的老人,男子之一开口说话。
“原来您在这里呀?来,快回去吧,大家都很担心您呢。”
无视于挽着其手臂站立的少年,正准备靠近前首相之时,男子忽然皱起眉头,原来他的右上手臂被终给抓住了。
“他说不想回去。”
企图挣脱却失败的男于,故作平静地加以说明。
“那个人是病人呀。正确说来,是个患了老人痴呆症的病人。他偷偷地溜出医院在外面徘徊,如果不加以保护的话岂不是很危险吗?幸亏让我们给找到他了,请你把他交还给我们吧。”
就在此时,余来到了哥哥身旁,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这些男人。
“各位叔叔是医院的人吗?”
“是啊,没错。”
“怎么没穿白衣服呢?”
“因为在医院外面嘛。”
“为何那辆车子也不是救护车呢?”
男子努力做出近似笑容的表情。
“小弟弟,并非只有救护车才是医院的车子唷。这么做是为了要保护患者的隐私权。”
“不需要担架吗?用来搬运病人呀。”
“那个……因为这次用不到嘛。”
男子的笑容在这个时候已经消失。
“好可疑唷。”
“好可疑呀。”
瞪着互相点着头的两名少年,男子低吼道。
“究竟哪里可疑呢?小弟弟?你们该不会是廉价的间谍游戏玩太多了,所以分不清游戏和现实的差别了吧?我们……”
“你们不是北方哪个国家的情报员吗?”
“什么?别胡说八道!”
男子慌张了起来,再次试图挣脱被终抓住的手臂,却仍旧不成功。终以气定神闲的口吻继续说道。
“可是,我们怎么看都觉得这是绑架的行为呀。就像我弟弟说的,连担架都没有不是吗?如果你们硬要说自己是医院的人,那就拿出证据来呀。最起码也得说出医院的名字吧!”
“游戏到此为止了,小鬼!”
声音变低,增加了迫力及威吓感,然而台词却毫无个性及创意。
“把那两个人交山来!不然的话就要你们好看。胆敢藐视大人的话,你们……”
“什么好看,是这样子吗?”
终的声音,和痛苦的惨叫声重叠在一起。因为终稍微加重了制住男子上手臂的力道,直到肌肉纤维即将被捏断之前,终才松开了。男子以另一只手按住手臂,痛得几乎连站都站不稳。其它的三个男人则一边叫骂,一边将手伸进西装的内侧口袋。然而,就在他们还来不及掏出手枪之时,茉理已抢先开口。
“谁敢乱动我就射谁!”
茉理手上,握着一把美军的自动步枪,那是终的战利品。黑衣男子们立刻看出,那并非枪枝迷所制造出来的模型,而是真正的杀人工具,因此表情和声音都为之僵硬。
“你、你们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极其自然地率领着左右的终和余,茉理与男子们形成对峙。
“虽然没有回答的义务,不过,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是来自厚木基地的纯日系特种部队,这次的任务是监视恐怖分子,看他们是否趁着富士山大喷火之际为非作歹。你们该不会是想绑架首相,以非法的手段夺取政权吧?”
男子们像是缺氧的热带鱼一样地抖动着嘴巴,好不容易终于有一个人挤出声音“就、就算事情是真的,也轮不到美军多管闲事吧。没有日本政府的许可……怎么能擅自干涉内政?”
“还真是啰嗦。你们要是敢进一步反抗维护世界正义与自由的美军,我就当你们是罪恶的枢纽,把你们全部击毙!最重要的一点,既然身份都已经揭露了,你们以为我们会让证人活着回去吗?大美利坚帝国万岁!”
茉理在说话的同时开了枪,伴随着节奏性的枪声,男子脚边的泥巴弹跳了起来。男子发出怪叫,以两手护住脸和头部,紧接着,他们周遭的泥巴也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