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姿物语-第3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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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已然黄昏,彩霞满天,烧得天空艳红一片,暹罗城中的祭祀庆典气氛正炽,有人开始在河中施放水灯。
这此一水灯编织成莲花状,绿叶作底,红纱为瓣,或点腊烛、或燃香油,布置得相当华丽。千百盏灯火,在河面上摇曳放光,倒映朱霞碧水,美得像是图画景色。兰斯洛大为惊叹,却记得风华目不视物,忙将她在怀内,一点一滴,将自己所见的所有景致,巨细靡遗地转述成口语。风华侧耳聆听,不时小声发问,莲花灯的光是什么颜色?花瓣有几瓣?生得什么模样……
兰斯洛一一回答,浑不觉得厌烦,嗅着风华发香,便与怀中玉人沉浸在这温馨气氛中。
他不禁想到,今早见到的王五夫妇,彼此间又幸福又亲密的模样,真是夫妻的楷模,如果自己和风华也能像那样,那就好了。
忽然,凝望着眼前点点星火,兰斯洛、心中蓦地有种难言的悸动,一股微酸的疑惑涌上心头。
自己是不是曾经在什么地方,也看过这幕景色呢?
不是在河畔,但有着同样的碧绿背景,百盏灯火以一种滑稽的排列挂满树上,清冷星光交杂洒下,而树下,隐约有个瞧不清面孔的绝世丽人……
真怪!既然瞧不清面孔,为何仍知道她美貌?
是直觉吗?或者……自己真的曾经看过这幕光景?
脑里一乱,说话也为之停顿,直到风华出声轻唤,这才惊醒过来。
“想什么呢?大哥!”
“没什么,只是……突然头有点疼,大概吹风吹多了。”
“说谎。”风华微笑道:“你刚刚的语气变得很怪,我感觉得出来,你一定想到了别的女人。”
她生性温婉,这时语气里也不带半分醋意,但兰斯洛却听得心里发毛,暗叫坏事果然不能做,不过嘴上当然不能认帐。
“胡说八道,你道我是那种没良心的烂人吗?既然跟你在一起,我又怎么会去想别的女人。”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足够了,你不需要对我承诺些什么啊!”
“去,男子汉顶天立地,说话出一不二,我甚至敢向你保证,除了你,我再也没有第二个女人。”
“哦?”风华本不想在这话题上多言,但心中一动,笑问道:“如果有呢?”
兰斯洛心头一跳,想起了不知人在何方的苍月草,但此时怎可自打嘴巴,只得硬撑下去。
“绝不可能!如果我有其他的女人,别说太阳打西边出来,就算四月天都会下雪了!”
一句话才完,周围气温不可思议地陡降,几阵寒风吹拂过,天空竟开始飘起雪花,纷纷而落。
“不……不是吧!哪有那么灵的!我求神让我发财,为什么从来没灵过?”
惊见天现异象,兰斯洛目瞪口呆,满脑子只在回想过去,有没有发过什么天打雷劈的毒誓,等会儿得要跑快一点。风华强忍住笑,贴在兰斯洛怀中,轻轻槌打。
背后数十丈的草丛中,两张疲惫的脸孔,仍旧僵凝对望。
“你这个人很下流耶!人家谈情谈得好好的,谁要你多事做手脚,”
“我高兴,你能把我怎么样!”
老天不肯赏脸,凝望眼前纷飞大雪,兰斯洛搔头抓耳,就是不知该如何收拾吹破的牛皮。
风华倩兮一笑,轻飘飘地从兰斯洛怀中逸出,随着夜风两晃三晃,不知怎地竟飘飞到河面上了。
“小心!你脚下是……”
兰斯洛惊呼未完,只见风华一双裸足在水面上优雅站定,风吹衣袂,莲步纤纤,竟迳自在水波上舞了起来。
明知那只是一名双目俱盲的舞者,但看她在碧水上踩出朵朵涟漪,皓腕、玉掌不住拍拂过片片雪花,纤弱的身躯摇摆出种种曼妙姿态,真的彷佛是天女凌波。
千盏水灯,波光潋磁,天上夕阳斜照,朱霞半残,偏生皑皑雪花,缤落漫空,一副本该不存在的自然背景,映着那不属于尘世的倾城容颜,任谁都会为之震慑。
兰斯洛站在河畔,赞叹之余,却是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大哥……请你过来:!”
转了几圈,仙子荡着水纹,在河心当中停住,向河畔情郎招手。
这河虽然不算辽阔,但要一跃直至河、心却也不易,何况人非鬼魅,如何能像她那般站立水上?
兰斯洛苦笑道:“别闹了,你知道我过不去的……”
“大哥……来……来……”
对兰斯洛的拒绝恍若未闻,佳人在水一方,兀自轻轻招手。
轻柔嗓音遥遥传来,听在耳里分外觉得悠远。兰斯洛忽地一惊,风华平素婉约宜人,只要自己拒绝,她便放弃,更少有什么主动动作,为何此刻会有此异常之举?
再望向河心,这时雪越下越大,风华一身白衣,长发因舞披散,纤瘦身影在大雪中更显孤弱,双眸因为黯淡无神,反透出一股难言的凄艳。
风雪中二抹美得让人失魂的芳魂,柔柔呼唤、轻轻招手,虽然微笑仍在,但看在眼里,竟透着丝丝鬼气。
识得风华以来,从没有哪一刻,兰斯洛像现在一样,整条脊背凉飕飕的,胸口充臆着不祥的感受,好像将要失去什么重要东西似的。
“……唉……等了这么久……你既然不来……那我就只好走啦……”
彷佛变了个人似的,风华说话的神情,是兰斯洛以前从没在她身上见过的,当她转过身的那一刻,兰斯洛脑里什么也忘了,匆忙迈开大步,就往河里奔去。
就算游泳也要游过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觉得,如果不在此时把她抓住,以后就再也碰不到她了……
曾经失去过一次的东西,绝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
数十丈后的草丛中,某人忽地掐住同伴脖子,用力摇晃。
“都是你害的!现在赶快给我想办法收尾!”
奇事陡生,当兰斯洛踏足水面,本拟就此跌入水中,怎知在他脚尖与水面接触的一瞬,周围气温急遽再降,一股异劲同时传向河中,所经之处,流动河水纷纷凝结成冰,只是几眨眼功夫,老长一段河面,上下数十丈的范围,河面冻成一块大冰壁。
兰斯洛无暇细想,发觉脚下踏到实处,随即发力蹬下,踩裂冰壁,连续几个起落,已经跃至河心,见风华孤影伫立,忙扑上去就是一抱。
哪知,对方轻轻巧巧地一转,这一抱就落了空,脚下再一滑,无声无息在冰上移开七尺。
兰斯洛连扑几次,连风华衣角都抓不着,心中纳闷之余,更是焦急,却哪知这几下看似简单的腾挪闪躲,已包含了西王母族的上乘武功在内。
“大哥……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来找我吗?”
“什么废话,你是我的,跑到天边我都会把你抱回来。”
再一下往前扑,却无意间用上今早所学鸿翼刀中一记奥妙身法,从个离奇角度绕过来,雄臂一张,结结实实地将王人抱在怀内。
甫一入手,只觉得如初见时,简直就像块巨冰。兰斯洛不敢放手,只是死命紧拥,两人站立冰上,良久良久,才从对方身上感到体温。
“多谢大哥,风华从此刻开始,才算笃定了大哥的心意。”
风华挣不脱兰斯洛拥抱,便在他怀内微微欠身,小声说道。
兰斯洛俯视玉人娇颜,似懂又非懂,脑里充满疑惑。风华的俏脸,似乎因为连续剧烈动作,显得有些苍白,唯有两瓣朱唇,格外娇艳欲滴,惹人怜爱。
或许是为了消弭心头的不确定感,为了想更证明自己的所有权,兰斯洛拥住风华,低头就往她唇上吻去。
波——乓!
香艳的情景,并未如后方两名偷窥者预期般发生,似乎因为灵力消耗太过,风华已无力维持灵体完整,打算偷得香吻的兰斯洛,便如两人初见时那般,从风华身体直穿了过去,用力过猛,扑倒在冰上。
冰壁本只凝结河面,暹罗天气炎热,失去外力维系后,又被踩了这许多时间,如今再被重物一砸,登时破裂四散,可怜的偷香者就此直沉入水去。
数十丈后的树丛中,源五郎黯然摇头,忍不住长叹不休。
“结局太烂了,欺骗观众嘛!退票,不想看了行不行?”
这话并未得到同伴共呜。已维持整日倦容的花次郎,忽地煞气大盛,霍然站起,两眼直视暹罗城方向。
“两个人!其中一个功力不错,不能放过!”
话声未了,人已如猛禽般急掠半空,以骇人高速直往城中回奔。
算出友人赶去的方向,源五郎险些吓飞了魂,急忙跟着赶去。
“怎么偏在这种时候给他感测到?女王陛下,你真会给我找麻烦!”
跌落水中的兰斯洛努力稳住身形,睁开眼睛,预备找方向游回岸上。
忽然,一具纤巧娇躯轻轻贴了上来,在满心惊讶中,向来保守的她,轻轻捧起情郎脸庞,大胆地献上热吻。
冰凉水底,透不过气,但此刻所觉,如幻如梦,真如神仙滋味。
“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这么玩了,知道吗?你这臭娘们,差点害得我感冒,要是我病得二叩呜呼,你就真的是克夫女鬼了。”
“是。下次不会了。但是,真的感冒也没关系,我会医的。”
“哼!男人说话,女人不要还嘴!”
“是,真对不起。”
满身湿透的从河中爬出来,稍稍弄干了衣服,重新进城,这时夜色已经深了。
兰斯洛侧头瞥向风华。从刚刚开始,这臭妞嘴里唯唯诺诺,脸上却一直在忍笑,由此可见自己的表现是多么拙劣。
不过,说也奇怪,总觉得她身上的人气重了许多,越来越像个人了……
“兰斯洛大哥!”
入城不久,有人呼唤,转头看去,正是花若鸿与他的未婚妻,两人携手往这边奔来。
花若鸿面上一扫这两天的颓丧,显然这场约会真的有鼓舞作用。
“兰斯洛大哥,能在这里遇见您真是太好了,我正好有点事想求您帮忙呢!”
“什么事你不用客气,尽管说出来。”
一面说话,兰斯洛细细打量他的未婚妻。这名女子长相不坏,清清秀秀的,看来是个好女孩家,配花若鸿这小子正合适。
那女子与风华相视浅笑,颔首为礼,站在自己男人身后,并不参与他们的谈话。
“有一件事要求兰斯洛大哥帮忙,盼你成全!”
兰斯洛吃了一惊,因为在花次郎的教导下,这小子变得极重武者自尊,一身傲骨,不再像以前那般,轻易向人低头,现在会用这语气求恳,事情定不寻常。
但当他听完花若鸿的请求,所感到的惊讶,只有比先前更强十倍。
“什么?你要我弃战石存忠!?”
~第五章龙之腾也~
艾尔铁诺历五六六年四月十三日自由都市暹罗
“你要我弃战石存忠!为什么?”
如果说问题的本身使人诧异,那兰斯洛听到的答案简直就不可思议了。
“啥?你要自己战石存忠!”
这一瞬间,兰斯洛实在无法想像自己脸上所出现的表情。那绝对不只是区区错愕而已,要不是顾忌对方身上有伤,说了这么荒唐的话,兰斯洛一定上前狠狠掴他两记耳光。
“你……你疯啦!石存忠可不是他家亲卫队的那团废物,就算我也未必稳操胜券,何况是你,又何况你现在……”
“我并不是现在才这么想的,一直以来,我就期望能正式在擂台上击败各个参赛者,以自己的实力迎娶阿翠。”
花若鸿道:“靠自己的双手击败石存忠,是我这些日子练武的目标。那天在街上与他相遇,他主动出手,并说如能接他五招不死,才有资格上台与他一战。我接了他十招,倒地前伤了他两剑,资格我已有了,对他而言是挑衅,对我来说却是种约定,我一定要上台战他!”
兰斯洛有些惊讶,石存忠此时武功极不简单,花若鸿纵是拼着命给他两记皮肉伤,那也极不容易。可是,后头的话让他边听边摇头,觉得花若鸿一定是伤心过度,或者神智失常,这才胡言乱语,做出这等荒谬要求。
然而,当他看清花若鸿的表情,一颗心笔直往下沉去。那张脸上没有惊惶、没有激动、没有恐惧,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已有了某种觉悟后的安宁。
“我出身微贱,自小在花家长大,里头的公子、少爷从没人正眼看我们,将我家当作猪狗一般。家父为我取名若鸿,但自始至终,我也只是条地上爬的毛虫而已。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因为我生下来就是如此,一辈子就是这样的命。”
花若鸿又道:“直到我遇见了你们。是你们让我知道,我不是天生就是条毛虫,我是有能力飞到天上的。那晚私奔被捕,石家人对我痛加折磨,我每次练武前就发誓,终有一日,我要变得像你们一样强,要靠自己的剑在众人之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