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全译-第4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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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称《山公启事》。
'10'晋朝任命前太常山涛为吏部尚书。山涛掌管选拔官吏的职务十几年每当有一个官职空缺,他总是选择几名才能与资历都合适的人,告诉晋武帝,得到武帝诏令,对任用某人有倾向性的意见时,他才明确地为这名人选上奏。因此,晋武帝所任用的人,有的并不是选拔人中最好的。大家对这些情况并不了解,有人就说山涛凭自己举官吏,并禀告晋武帝,晋武帝对山涛却更加亲近宠爱。山涛甄别选拔人材,对每一个人都进行评量品题然后上奏,当时的人把这称为《山公启事》。
涛荐嵇绍于帝,请以为秘书郎;帝发诏征之。绍以父康得罪,屏居私门,欲辞不就。涛谓之曰:“为君思之久矣,天地四时,犹有消息,况于人乎!”绍乃应命,帝以为秘书丞。
山涛向晋武帝荐举嵇绍,请求晋武帝任用嵇绍为秘书郎。晋武帝下诏征召嵇绍。嵇绍由于父亲嵇康获罪,所以隐居在家,他想拒绝征召,不去赴任。山涛对他说:“我为你想了很久了,天地、四季尚且有消有长,互为更替,更何况对于人呢!”于是,嵇绍答应了任命,晋武帝让他作了秘书丞。
初,东关之败,文帝问僚属曰:“近日之事,谁任其咎?”安东司马王仪,之子也,对曰:“责在元帅。”文帝怒曰:“司马欲委罪孤邪!”引出斩之。仪子哀痛父非命,隐居教授,三征七辟,皆不就。未尝西向而坐,庐于墓侧,旦夕攀柏悲号,泣泪著树,树为之枯。读《诗》至“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家贫,计口而田,度身而蚕;人或馈之,不受,助之,不听。诸生密为刈麦,裒辄弃之,遂不仕而终。
当初,晋在东关一战失败,晋文帝问他的僚属说:“最近这件事,应由谁来承担罪责?”安东司马王仪是王的儿子,他回答说:“责任在元帅。”晋文帝勃然大怒,说:“司马是想把罪过推给我吗?”拉出去把他杀了。王仪的儿子王褒,为他的父亲死于非命而悲痛,他隐居起来传授学业,任凭朝廷三次征召,以及公府、州郡七次授职,他一概不去。晋都城洛阳,位于王褒居住地的西方,王褒从来不面向西就座。他在父亲坟墓的旁边修建茅庐居住,早晚攀着柏树悲哀号哭,眼泪落于树上,天长日久,树因此而干枯。他读《诗经》,每当读到“可怜父母心,生我多辛劳”时,总要再三流泪,他的弟子们因此 就不敢讲习《诗经·蓼莪》篇了。王褒家境贫苦,他计算着人口食用耕种,度量着身材养蚕制衣。有人馈赠物品,他不接受;予以帮助,他不允许。学生们偷偷地帮他割麦,他就把麦子扔了。他一直到死都没有去作官。
臣光曰:昔舜诛鲧而禹事舜,不敢废至公也。嵇康、王仪,死皆不以其罪,二子不仕晋室可也;嵇绍苟无荡阴之忠,殆不免于君子之讥乎!
臣司马光曰:从前舜诛杀了禹的父亲鲧,而禹却为舜而效力,这是因为禹不敢废弃国家大事。嵇康、王仪的死,都不是因为他们犯了罪,所以他们二人的儿子不作晋朝的官是可以的。嵇绍假如没有以后在荡阴所表现的忠城,大概就不免遭到君子的讥笑和非议了吧?
'11'吴大司马陆抗疾病,上疏曰:“西陵、建平,国之蕃表,既处上流,受敌二境。若敌泛舟顺流,星奔电迈,非可恃援他部以救倒县也。此乃社稷安危之机,非徒封疆侵陵小害也。臣父逊,昔在西垂上言,‘西陵国之西门,虽云易守,亦复易失。若有不守,非但失一郡,荆州非吴有也。如其有虞,当倾国争之。’臣前乞屯精兵三万,而主者循常,未肯差赴。自步阐以后,益更损耗。今臣所统千里,外御强对,内怀百蛮,而上下见兵,财有数万,羸敝日久,难以待变。臣愚诸王幼冲,无用兵马以妨要务,又,黄让宦官开立占募,兵民避役,逋逃入占。乞特诏简阅,一切料出,以补疆场受敌常处,使臣所部足满八万,省息众务,并力备御,庶几无虞。若其不然,深可忧也!臣死之后,乞以西方为属。”及卒,吴主使其子晏、景、玄、机、云分将其兵。机、云皆善属文,名重于世。
'11'吴国大司马陆抗病情加重。他上疏说:“西陵、建平,是国家的屏障,地势既处于上流,二郡边境的西面、北面又与敌人的边境接壤。如果敌人泛舟顺流而下,那么就如同星奔电驰一样迅速,到那时,就不能依赖别的地区援助来解救危难了。这可是关系到国家安危的关键,不只是国家疆界受到犯的小祸患。我的父亲陆逊,从前在西部边境时曾上书说:‘西陵是国家的西门,虽然说容易防守,但同时容易丧失。假如守不住的话,那就不只是失掉一个郡,就连荆州都会不属于吴所有了。如果西陵有忧患,就要竭尽国家的力量去争夺它。’我过去曾经请求在西陵驻守三万精兵,但是主管的官员遵循常规,不肯派兵赴西陵。自从步阐事件以后,我方兵力愈加损耗。现在我统率着千里方圆的地方,对外抵御着强大的敌人,对内里又安抚各蛮族,上上下下的现有军队,才有几万,久已疲惫,衰败,是很难应付突发的事变的。我认为,诸王年幼,不要给他们配备兵马,使要紧的事务受到损害。另外,对黄门宦官进行招募,使士兵百姓得以躲避兵役,而逃亡的罪人也都进入黄门。我请求特别下诏书对黄门宦官进行检查,凡是清理出来的,都把他们补充到边境地区经常与敌人冲突的地方,以使我所统领的军队,兵员满额为八万,节省、停止众多的事务,集中力量准备防御,也许可以避免忧患。如果不这样作,那就非常令人担忧了。我死了以后,请特别注意西方边境。”陆抗死后,吴主让陆抗的儿子陆晏、陆景、陆玄、陆机、陆云分别统领陆抗的士兵。陆机、陆云都善于写文章,名声为当世所推重。
初,周鲂之子处,膂力绝人,不修细行,乡里患之。处尝问父老曰:“今时和岁丰而人不乐,何邪?”父老叹曰:“三害不除,何乐之有!”处曰:“何谓也?”父老曰:“南山白额虎,长桥蛟,并子为三矣。”处曰:“若所患止此,吾能除之。”乃入山求虎,射杀之,因投水,搏杀蛟;遂从机、云受学,笃志读书,砥节砺行,比及期年,州府交辟。
当初,周鲂的儿子周处,体力超过常人,他不拘小节,乡里的百姓都认为他是祸患。周处曾经询问乡里的老人说:“如今四时谐调,又是丰收之年,而人们却不欢喜,这是为什么?”老人叹气说:“三害没有除掉,哪里会有快乐!”周处说:“三害是什么?”老人说:“南山的白额虎,长桥的蛟龙,再加上你就是三害了。”周处说:“如果所忧的只限于这三害,那我就能把它除了。”于是,周处进山搜寻老虎,将老虎射死;他跳到河里,与蚁龙搏斗,杀死咬龙;然后他跟随陆机、陆云,向他们求学,专心致志地读书,磨陈操守与德行。过了一年,州郡的官府争相征召他去作官。
'12'八月,戊申,葬元皇后于峻阳陵。帝及群臣除丧即吉,博士陈逵议,以为“今时所行,汉帝权制;太子无有国事,自宜终服。”尚书杜预以为”古者天子、诸侯三年之丧,始同齐、斩,既葬除服,谅暗以居,心丧终制。故周公不言高宗服丧三年而云谅暗,此服心丧之文也;叔向不讥景王除丧而讥其宴乐已早,明既葬应除,而违谅暗之节也。之于礼,存诸内而已;礼非玉帛之谓,丧岂衰麻之谓乎!太子出则抚军,守则监国,不为无事,宜卒哭除衰麻,而以谅暗终三年。”帝从之。
'12'八月,戊申(十九日),晋朝在峻阳埋葬了元皇后。晋武帝以及群臣除去丧服,博士陈逵提议,认为“现在所实行的,是汉代帝王暂时制定的丧礼规定,太子没有担负国家大事,自然应当穿丧服一直到守丧期满。”尚书杜预认为:“古时候天子、诸侯守丧三年,开始同样穿丧服齐衰和斩衰,等到葬礼结束,就除下丧服,守丧而居,在心中悼念,度过三年。所以周公不说高宗服丧三年而只说天子居丧,这就是在心里哀悼、服心丧的制度。叔向不讥讽景王除去丧服却讥讽他饮宴娱乐过早,很明显是说葬礼结束就应当除去丧服,但是景王过早地宴乐,就是违背了还应服心丧的仪节。君对于礼,保存在自己的心里而已,礼并非就是瑞玉缣帛,丧礼难道就是衰麻之类的丧服吗?太子外出则从君出征,守在国都之内是在君王外出时代行处理国政,不能说没有事情可作,所以太子应当哭别之后,除去丧服,居丧三年。”晋武帝同意了。
臣光曰:规矩主于方圆,然庸工无规矩则方圆不可得而制也;衰麻主于哀戚,然庸人无衰麻则哀戚不可得而勉也。《素冠》之诗,正为是矣。杜预巧饰《经》、《传》以附人情,辩则辩矣,臣谓不若陈逵之言质略而敦实也。
臣司马光曰:圆规和曲尺的作用是画出圆形和方形,然而平庸的工匠没有圆规和曲尺就不知如何作出方形和圆形来;丧服的作用是为了表达悲哀、伤悼的心情,然而平庸的人没有丧郛,就不能尽力表达悲哀伤悼的心情。《诗经·素冠》,正是为此而作。杜预巧妙地假托《经》、《传》以附会人情,倒是很有说服力,但是我却认为,不如陈逵的话质朴简要且厚重诚实。
'13'九月,癸亥,以大将军陈骞为太尉。
'13'九月,癸亥(初四),晋任命大将军陈骞为太尉。
'14'杜预以孟津渡险,请建河桥于富平津。议者以为“殷、周所都,历圣贤而不作者,必不可立故也。”预固请为之。及桥成,帝百寮临会,举觞属预曰:“非君此从桥不立。”对曰:“非陛下之明,臣亦无所施其巧。
'14'杜预认为孟津渡口险要,请求在富平津渡口建造一座黄河桥。有人议论说:“殷、周时期的都城,都建在黄河边上,但是经历了圣人贤人的时代而没有造桥,必定是不宜于建桥的缘故。”但是杜预仍然坚持要造桥。等到桥建起来了,晋武帝和百官一起集会,他举韦酒杯敬杜预说:“如果不是你,这桥就建不起来。”杜预回答说:“如果不是陛下圣明,我也没有机会施展我的技巧。”
'15'是岁,邵陵历公曹芳卒。初,芳之废迁金墉也,太宰中郎陈陈留范粲素服拜送,哀动左右;遂称疾不出,阳狂不言,寝所乘车,足不履地。子孙有婚宦大事,辄密谘焉,合者则色无变,不合则眠寝不安,妻子以此知其旨。子乔等三人,并弃学业,绝人事,侍疾家庭,足不出邑里。及帝即位,诏以二千石禄养病,加赐帛百匹,乔以父疾笃,辞不敢受。粲不言凡三十六年,年八十四,终于所寝之车。
'15'这一年,邵陵厉公曹芳去世。当初,曹芳被废,迁到了金墉城,太宰中郎、陈留人范粲,穿白色的衣服为他送行,哀伤之情使身边的人都被感动了。这以后,范粲就称病不出门,装疯不说话。他睡在自己的乘车上,脚不踩地。子孙当中如果有婚姻、作官的大事,家人总是悄悄与他商议,他如果表示同意,脸色就没有变化,如果不同意,睡卧就不安稳,他的妻子和儿子因此知道他的想法。他的儿子范乔等三人,一起抛弃了学业,断绝人世间一切事情,在家里侍奉他的疾病,从来不走出他们居住的地区。到晋武帝即位,下诏给范粲二千石俸禄让他养病,又赐给他一百匹缣帛。范乔以父亲病重的缘故,推辞不敢接受。范粲总共三十六年没说话,在他八十四岁的时候,死在他睡卧的车子上。
'16'吴比三年大疫。
'16'吴国接连三年闹起大瘟疫。
咸宁元年(乙未、2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