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全译-第14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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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把他们全部斩首。
'8'戊寅,宣武节度使韩弘始入朝,上待之甚厚。弘献马三千,绢五千,杂缯三万,金银器千,而汴之库厩尚有钱百余缗,绢百余万匹,马七千匹,粮三百万斛。
'8'戊寅(初二),宣武节度使韩弘首次来京朝拜,唐宪宗以隆重的礼节接待韩弘。韩弘向朝廷奉献战马三千匹,丝绢五千匹,杂色丝织品三万匹,金银器皿一千件。除此之外,宣武库房还有钱百余缗,丝绢百余万匹,战马七千匹,粮食三百万斛。
'9'己丑,群臣上尊号曰元和圣文神武法天应道皇帝;赦天下。
'9'己导(十三日),朝廷百官唐宪宗上尊号,称为元和圣文神武法天应道皇帝。然后,宪宗下诏大赦天下。
'10'兖、海、沂、密观察使王遂,本钱谷吏,性狷急,无远识。时军府草创,人情未安,遂专以严酷为治,所用杖绝大于常行者;每詈将卒,辄曰“反虏”;又盛夏役士卒营府舍,督责峻急;将卒愤怨。
'10'兖、海、沂、密观察使王遂出身于掌管钱谷的官吏,性情急躁,气量狭小,缺乏远见卓识。这时,观察使府刚刚创建,人心尚未安定,王遂却专门以严刑酷法进行治理,他所用的刑杖比一般常用的大得多。每次责骂将士时,动不动就侮辱他们为“反虏”。他还在盛夏的季节里,命令干兵冒着炎热酷暑为自己建造观察使府的房舍,并且严加监督催促。将士无不愤怒怨恨。
辛卯,役卒王弁与其徒四人浴于沂水,密谋作乱,曰:“今服役触罪亦死,奋命立事亦死,死于立事,不犹愈乎!明日,常侍与监军、副使有宴,军将皆在告,直兵多休息,吾属乘此际出其不意取之,可以万全。”四人皆以为然,约事成推弁为留后。
辛卯(十五日),参加建造房舍的士兵王弁和同伙四人在沂水中洗澡,五人密谋作乱,王弁说:“现在,我们服役犯罪不免一死,拼死奋力而建功立业也不过一死,如果死于建功立业,岂不比服役犯罪而死更胜一筹!明天,听说王常侍和监军、副使要举行宴会,而部将都在休假,卫兵也大多休息,如果我们趁此机会出其不意袭杀他们,可以说是万全之策。”四人都认为王弁的主意不错,约定事成后共推王弁为观察留后,代行王遂的职务。
壬辰,遂方宴饮,日过中,弁等五人突入,于直房前取弓刀,径前射副使张敦实,杀之。遂与监军狼狈起走,弁执遂,数之以盛暑兴役,用刑刻暴,立斩之。传声勿惊监军,弁即自称留后,升厅号令,与监军抗礼,召集将吏参贺,众莫敢不从。监军具以状闻。
壬辰(十六日),王遂等人正在饮宴,中午刚过,王弁等五人突然冲入,直奔卫兵值班房中夺取弓箭和刀枪,然后,向前对准观察副使张敦实射去,张敦实当即被杀死。王遂和监军仓遑站起逃窜,被王弁擒获,他历数王遂上任以来在盛夏征发劳役,以及对士兵和百姓用刑残暴的罪行,然后,将王遂斩首。王弁传令不得惊吓和冒犯监军,随即自称留后,升堂发布号令,与监军在礼仪上平起平坐。他又召集诸将和下属官吏前来参拜祝贺,众人不敢不从。监军把以上情况写成表状,上报朝廷。
'11'甲午,韩弘又献绢二十五万匹,三万匹,银器二百七十;左右军中尉各献钱万缗。自淮西用兵以来,度支、盐铁及四方争进奉,谓之“助军”;贼平又进奉,谓之“贺礼”;后又进奉,谓之“助赏”;上加尊号又进奉,亦谓之“贺礼”。
'11'甲午(十八日),韩弘又向朝廷奉献丝绢二十五万匹,粗丝绸三万匹,银器二百七十件。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各向朝廷奉献钱一万缗。自从元和九年朝廷对淮西用兵以来,度支使、盐铁使以及各地藩镇争相向朝廷进奉钱物,称为“助军”;平定淮西等地以后又进奉,称为“贺礼”;接着,又进奉,称为“助赏”;宪宗加尊号时又进奉,也称为“贺礼”。
'12'丁酉,以河阳节度使令狐楚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楚与皇甫同年进士,故引以为相。
'12'丁酉(二十一日),唐宪宗任命河阳节度使令狐楚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令狐楚与皇甫是同一年考中的进士,所以,皇甫引荐令狐楚担任宰相。
'13'朝廷闻沂州军乱,甲辰,以棣州刺史曹华为沂、海、兖、密观察使。
'13'朝廷听说沂州发生军乱,甲辰(二十八日),任命棣州刺史曹华为沂、海、兖、密观察使。
'14'韩弘累表请留京师,八月,己酉,以弘守司徒,兼中书令。癸丑,以吏部尚书张弘靖同平章事,充宣武节度使。弘靖,宰相子,少有令闻,立朝简默;河东、宣武阙帅,朝廷以其位望素重,使镇之。弘靖承王锷聚敛之余,韩弘严猛之后,两镇喜其廉谨宽大,故上下安之。
'14'韩弘多次上奏朝廷,请求批准自己留居京城。八月,己酉(初三),唐宪宗任命韩弘代理司徒,兼中书令。癸丑(初七),任命吏部尚书张弘靖带同平章事的官衔,充任宣武节度使。张弘靖是唐德宗时的宰相张延赏的儿子,从小就美名在外,在朝做官清简练达、静默通识。河东、宣武两镇缺任节度使,朝廷认为他向来威望和地位崇重,相继任命他前往镇守。河东前节度使王锷贪财聚敛,宣武前节度使韩弘严刑苛政,张弘靖赴任后,两镇的将吏和百姓喜爱他为官廉洁谨厚、宽容大度,因此,军心和民心由此安定下来。
'15'已未,田弘正入朝,上待之尢厚。
'15'已未(十三日),田弘正来京朝拜,唐宪宗以最为隆重的礼节接待他。
'16'戊辰,陈许节度使郗士美薨,以库部员外郎李渤为吊祭使。渤上言:“臣过渭南,闻长源乡旧四百户,今才百余户,乡县旧三千户,今才千户,其他州县大率相似。迹其所以然,皆由以逃户税摊于比邻,致驱迫俱逃,此皆聚敛之臣剥下媚上,惟思竭泽,不虑无鱼。乞降诏书,绝摊逃之弊;尽逃户之产偿税,不足者乞免之。计不数年,人皆复于农矣。”执政见而恶之,渤遂谢病,归东都。
'16'戊辰(二十二日),陈许(忠武)节度使郗士美去世,唐宪宗任命库部员外李渤为吊祭使。李渤完成吊丧任务后,回到京城,上奏朝廷说:“我这次出使路过渭南,听说长源乡过去有四百户,现在仅存百余户,乡县过去有三千户,现在仅存一千户,其它州县户口耗减情况与此大体相似。户口耗减这样严重,究其原因,都是由于州县官吏把逃户所欠的税款摊派给他们的邻居,邻居不堪负担,以致被迫和逃户一样逃亡。这都是那些贪官污吏剥夺百姓而向他们的上司献媚,因此只想到竭泽而渔,不考虑以后还有没有鱼可捕捞的缘故。请求皇上颁下诏书,禁绝摊逃的弊政,同时建议把逃户的全部财产用来抵税,如果还不足以抵偿的话,就请求予以免除。这样,用不了几年,逃户就会逐渐回乡重新开始农业生产。”宰相皇甫看到李渤的奏章,憎恨他诋毁朝政,置之不理。于是李渤假托身体有病,辞官回到东都洛阳。
'17'癸酉,吐蕃寇庆州,营于方渠。
'17'癸酉(二十七日),吐蕃出兵侵犯庆州,在方渠扎寨安营。
'18'朝廷议兴兵讨王弁,恐青、郓相扇继变,乃除弁开州刺史,遣中使赐以告身。中使绐之曰:“开州计已有人迎侯道路,留后宜速发。”弁即日发沂州,导从尚百余人,入徐州境,所在减之,其众亦稍逃散。遂加以械,乘驴入关。九月,戊寅,腰斩东市。
'18'朝廷商议发兵讨伐王弁,但又恐怕青州和郓州相互煽动,继而也发生兵变。于是,任命王弁为开州刺史,派宦官把任命书授予王弁。宦官到沂州后,哄骗王弁说:“开州已经预先派人在路旁迎接您,您接到任命书后,应当尽快出发上任。”王弁当天就从沂州出发,这时,他的前导和随从人员还有一百多人。进入徐州境内后,当地官吏命他减少随从人员,跟随他的人也逐渐逃散。于是,宦官命人将王弁上了枷锁,乘驴进关。九月,戊寅(初三),王弁在东市被拦腰斩杀。
先是,三分郓兵以隶三镇,及王遂死,朝廷以为师道余党凶态未除,命曹华引棣州兵赴镇以讨之。沂州将士迎候者,华皆以好言抚之,使先入城,慰安其余,众皆不疑。华视事三日,大飨将士,伏甲士千人于幕下,乃集众而谕之曰:“天子以郓人有迁徒之劳,特加优给,宜令郓人处左,沂人处右。”既定,令沂人皆出,因阖门,谓郓人曰:“王常侍以天子之命为帅于此,将士何得辄害之!”语未毕,伏者出,围而杀之,死者千二百人,无一得脱者,门屏间赤雾高丈余,久之方散。
当初,朝廷平定淄青后,把淄青分为三镇,李师道在郓州的兵士被分配到郓、青、沂、三个藩镇。等到沂州观察使王遂被王弁杀害后,朝廷认为李师道的余党仍然反叛,凶悍骄横的本性没有丝毫改变。于是,命令棣州刺吏曹华为沂州观察使,率领棣州的军队奔赴沂州,将李师道配属沂州的兵全部斩除。曹华率兵抵达沂州城下,对沂州欢迎他的将士,都用好言好语加以安抚,让他们先回城去,然后,入城安抚其余将士,这样,众人对曹华的来意都不加怀疑。曹华上任三天后,举行盛大宴会,招待沂州的将士,事先在帐幕的背后埋伏披甲持枪的兵士一千人。将士到齐后,曹华召集大家说:“皇上考虑到郓州的兵士迁徒到沂州,十分辛苦,特此让我加给赏赐,所以,现在我命令郓州的将士站在左边,沂州的将士站到右边。”将士分别站定后,曹华命沂州的将士一律出去,随即下令关闭大门,对留在里面的郓州将士说:“王常侍奉皇上的命令到这里做观察使,你们都是他的部下,怎敢犯上作乱,肆意把他杀害!”话音未落,伏兵一齐冲出,把郓州的将士团团包围,乱刀斩杀,一千二百人全部死亡,无一人逃脱,地上的流血蒸发成红色的雾气,在大门和墙壁间萦绕飘浮,达一丈多高,很久才逐渐消散。
臣光曰:《春秋》书楚子虔诱蔡侯般杀于申。彼列国也,孔子犹深贬之,恶其诱讨也,况为天子而诱匹夫乎!
臣司马光曰:《春秋》记载楚子虔在申诱杀蔡侯般,这件事虽然是发生在诸侯国之间,但孔子仍然深加贬责,因为孔子憎恶楚子虔使用诱杀这种不仁道的手段来消灭自己的政敌。诸侯国之间相互诱杀尚且不仁,何况作为天子而诱杀自己的将士呢!
王遂以聚敛之才,殿新造之邦,用苛虐致乱。王弁庸夫,乘衅窃发,苟沂帅得人,戮之易于犬豕耳,何必以天子诏书为诱人之饵乎!且作乱者五人耳,乃使曹华设诈,屠千余人,不亦滥乎!然则自今士卒孰不猜其将帅,将帅何以令其士卒!上下,如寇雠聚处,得间则更相鱼肉,惟先发者为雄耳,祸乱何时而弭哉!
王遂靠他擅长搜刮百姓的才能,被唐宪宗看中,任命他镇守沂州这个刚刚被官军平定收复的地区。王遂施政苛刑暴虐,以致激发兵变。王弁不过是个见识浅陋的兵卒,他乘将士对王遂不满,才得以发动兵变。如果唐朝对沂州的观察使任用称职的话,那么,平息王弁的兵变,就如同杀一头狗和猪一样的容易,又何必以天子诏书作诱人的食饵,来诛杀王弁呢?何况作乱者仅王弁等五个人,而唐宪宗却指派曹华设下圈套,屠杀了一千多个不相干的士兵,难道这不是太滥杀无辜了吗!这样一来,以后士卒怎能不猜疑他们的将帅,将帅又怎样才能统帅他们的兵士呢?将帅和士卒之间相互敌视,像仇敌一样相处在一起,一有机会就相互残杀,成败胜负,就看谁先动手罢了。这样下去,战祸动乱什么时候才能平息呢?
惜夫!宪宗削平僭乱,几致升平,其美业所以不终,由苟徇近功不敦大信故也。
可惜啊!唐宪宗依靠武力平定藩镇叛乱,几乎已经使天下达到太平,但他所孜孜追求不息的美好事业之所以有始无终,都是由于只求眼前小利,而不讲求大的诚信的缘故。
'19'甲辰,以田弘正兼待中,魏博节度使如故。弘正三表请留,上不许。弘正常恐一旦物故,魏人犹以故事继袭,故兄弟子侄皆仕诸朝,上皆擢居显列,朱紫盈庭,时人荣之。
'19'甲辰(二十九日),唐宪宗任命田弘正兼待中,仍为魏博节度使。田弘正三次上奏,请求留居京城,唐宪宗不准。田弘正常常担心自己一旦去世之后,魏博的将吏仍然按照以往的惯例,拥戴自己的亲人,所以,他让自己的兄弟、儿子和侄子都到朝廷做官。唐宪宗也都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