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全译-第14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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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一版置腰间。又运米百艘以饷李晟,自负米置舟中,将佐争举之,须臾而毕。艘置五弩手以为防援,有寇则叩舷相警,五百弩已矣。比至渭桥,盗不敢近。时关中兵荒,米斗直钱五百;及米至,减五之四。为人强力严毅,自奉俭素,夫人常衣绢裙,破,然后易。
'1'五月,盐铁判官万年人氏王绍带着江淮地区的丝帛来到行在,德宗命令先供给将士,然后自己才穿上单衣。韩打算派遣使者进献绫罗四十担,送到行在去,幕僚何士干请求前往。韩高兴地说:“你若能够替我去,请在今天就渡过长江。”何士干答应了。当何士干回去告别家人时,韩已经让人将家中需用的柴米储备罗列在门口和庭院了。何士干登船时,韩已经让人把所需物资装备与用具在船中装满了。下至清除大便的拭秽之具,韩都亲手逐项记录,无不周全详备。每个担夫发给银牌一块,系在腰间。又有一次,韩运送一百艘船的粮米,给李晟充作粮饷,他亲自将米口袋背放到船中,他的将佐都争先去背米袋,不一会儿,就把船装完了。韩还让每艘船设置弩手五人,用来作为防备打劫和互相声援之用。有寇盗时,便敲击船舷,互通警报,只用弩手五百人便足够了。直至运到渭桥,都不曾有寇盗敢来靠近。当时关中战乱不息,每斗米价值五百钱,等到韩将米运到后,米价减少了五分之四。韩为人强干有力,严明果决,自己的日常所需节俭而朴素,他的夫人常常穿着没有纹彩的绢裙,穿破后才换。
'2'土蕃既破韩等,大掠而去。朱使田希鉴厚以金帛赂之,吐蕃受之;韩游以闻。浑又奏:“尚结赞屡遣人约刻日共取长安,既而不至;闻其众今春大疫,近已引兵去。”上以李晟、浑兵少,欲倚吐蕃以复京城,闻其去,甚忧之,以问陆贽。贽以为吐蕃贪狡,有害无益,得其引去,实可欣贺;乃上奏,其略曰:“吐蕃迁延顾望,反覆多端,深入郊畿,阴受贼使,致令群帅进退忧虞:欲舍之独前,则虑其怀怨乘蹑;欲待之合势,则苦其失信稽延。戎若未归,寇终不灭。”又曰:“将帅意陛下不见信任,且患蕃戎之夺其功;士卒恐陛下不恤旧劳,而畏蕃戎之专其利;贼党惧蕃戎之胜,不死则悉遗人禽;百姓畏蕃戎之来,有财必尽为所掠。是以顺于王化者其心不得不怠,陷于寇境者其势不得不坚。”又曰:“今怀光别保蒲、绛,吐蕃远避封疆,形势既分,腹背无患,、晟诸帅,才力得伸。”又曰:“但顾陛下慎于抚接,勤于砥砺,中兴大业,旬月可期,不宜尚眷眷于犬羊之群,以失将士之情也。”
'2'吐蕃打败韩等人以后,大规模地掳掠了一番便离去了。朱让田希鉴把大量金帛赠给吐蕃,吐蕃接受了,韩游便将此事上奏朝廷闻知。浑又上奏说:“尚结赞屡次派人与我约定,立下时限,共同攻取长安,后来却不曾前来。听说吐蕃人在今年春天遭受了大规模的瘟疫,最近已经领兵离去了。”由于李晟、浑兵力薄弱,德宗准备依赖吐蕃兵收复京城,现在听说吐蕃人离去,甚为担忧,便询问陆贽的意见。陆贽认为,吐蕃既贪婪,又狡猾,只有害处,没有裨益,赶上吐蕃领兵离去,实在值得庆幸。于是他进上奏疏,大略是说:“吐蕃拖延观望,反覆无常。他们深入京畿,暗中接受贼寇的指使,以致使得各军主帅进退两难。如果准备抛开吐蕃独自前往,那便顾虑吐蕃心怀怨恨,乘机紧随在后面骚扰;如果打算等待吐蕃会合兵势,那便苦于吐蕃不守信用,拖延时日。若是吐蕃没有回去,敌寇终难消灭。”他又说:“将帅猜想陛下不信任自己,而且担心吐蕃会与他们争功;士兵惟恐陛下不顾念旧日的劳绩,而且害怕吐蕃独占了赏赐;贼人一伙畏惧吐蕃取得胜利,即使自己不死,也会全部被擒;百姓害怕吐蕃到来,有点钱财,也必然会被他们完全掠去。所以,顺承皇上教化的人们的心意不得不日见懈怠,失陷到敌寇疆境内的人们不肯归附的情势也不得不渐趋坚定。”他又说:“现在李怀光另外去防守蒲州和绛州,吐蕃又远远地避开大唐的疆土,形势既已将李怀光与吐蕃分开了,我军腹心与后背都没有顾忌,浑、李晟各节帅的才能与力量也就可以得到施展了。”他又说:“只希望陛下谨慎地安抚将士,经常地砥砺自己,那么,中兴大业,可望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不应该还眷恋吐蕃这种犬羊之群,因而失去将士之心。”
上复使谓贽曰:“卿言吐蕃形势甚善,然、晟诸军当议规画,令其进取。朕欲遣使宣慰,卿宜审细条流以闻。”贽以为:“贤君选将,委任责成,故能有功,况今秦、梁千里,兵势无常,遥为规画,未必合宜。彼违命则失君威,从命则害军事,进退羁碍,难以成功;不若假以便宜之权,待以殊常之赏,则将帅感悦,智勇得伸。”乃上奏,其略曰:“锋镝交于原野而决策于九重之中,机会变于斯须而定计于千里之外,用舍相碍,否臧皆凶。上有掣肘之讥,下无死绥之志。”又曰:“传闻与指实不同,悬算与临事有异。”又曰:“设使其中有肆情干命者,陛下能于此时戮其违诏之罪乎?是则违命者既不果行罚,从命者又未必合宜,徒费空言,只劳睿虑,匪惟无益,其损实多。”又曰:“君上之权,特异臣下,惟不自用,乃能用人。”
德宗再次让人对陆贽说:“你所讲的有关吐蕃形势很好。但是,对浑、李晟各军应当计议出一个规划来,以便让他们进取敌军。朕打算派遣使者去安抚他们,你应当审慎详细地列出纲目,上报给朕知道。”陆贽认为,“贤明的君主选择将领,委以重任,责以成效,所以能够有所建树。况且,现在秦中与梁州相距千里,用兵的形势变化多端,远远地为将帅规划,不一定合乎时宜。如果将帅们违反命令,便有失君主的威严;如果将帅们听从命令,却对军中事务有害。或进或退,都有羁绊与阻碍,便难以取得成功。不如给他们见机行事的权力,以超常的奖赏对待他们,将帅们既感激,又喜欢,他们的智慧与勇敢便会得以施展。”于是陆贽进上奏疏,大略是说:“战事在原野上进行而决定方策却在幽深的宫禁之中,交战的时机瞬息万变而制定计谋却在千里以外,用命与不用命互相妨碍,仗打得好坏,结果都是不祥的。在上会招致对将帅处处 掣肘的讥讽,在下会丧失军队、将帅当死的士气。”他又说:“道听途说与亲临实际是不同的,凭空计议与据事决断也是有区别的。”他又说:“假使将帅中有肆意违犯命令的人物,陛下能在这时候以违背诏旨的罪名将他诛杀吗?由此可见,既然不能实现对违背命令行为的惩罚,遵从命令的行为又不一定合乎时宜,白白浪费空洞的言辞,只能忧劳陛下的思虑,不仅没有好处,损失实在太多。”他又说:“君主的权力,与臣下的权力大有区别。君主只有不自以为是,才能善于用人。”
'3'癸酉,泾王薨。
'3'癸酉(初三),泾王李去世。
'4'徐、海、沂、密观察使高承宗卒,甲戌,使其子明应知军事。
'4'徐、海、沂、密观察使高承宗去世。甲戌(初四),德宗让高承宗的儿子高明应代理军中事务。
'5'乙亥,李抱真、王武俊距贝州三十里而军。朱滔闻两军将至,急召马,昼夜兼行赴之。或谓滔曰:“武俊善野战,不可当其锋,宜徙营稍前逼之,使回纥绝其粮道。我坐食德、棣之,依营而陈,利则进攻,否则入保,待其饥疲,然后可制也。”滔疑未决。会马军至,滔命明日出战。言:“军士冒暑困惫,请休息数日乃战。”
'5'乙亥(初五),李抱真与王武俊在距离贝州三十里的地方驻扎。朱滔听说李、王两军即将到来,急忙传召马,马日夜兼程,前来赴召。有人对朱滔说:“王武俊善于在旷野作战,我军不应该与他正面交战,而应该移动营垒,稍稍向前逼近他一些,让回纥兵断绝他的运粮通道。我军不劳而得食德州、棣州运送来的粮食,靠近营垒列阵,有利时便进攻,不利时,便入营防守,等王武俊军饥饿疲惫了,然后才能制服他。”朱滔迟疑没有作出决定。适逢马的军队到,朱滔便命令他第二天出战。马说:“将士冒着炎天暑气,都很疲乏,请让他们休息几天再战。”
常侍杨布、将军蔡雄引回纥达干见滔,达干曰:“回纥在国与邻国战,常以五百骑破邻国数千骑,如扫叶耳。今受大王金帛、牛酒前后无算,思为大王立效,此其时矣。明日,愿大王驻马高丘,观回纥为大王翦武俊之骑,使匹马不返。”布、雄曰:“大王英略盖世,举燕、蓟全军,将扫河南,清关中,今见小敌犹豫不击,失远近之望,将何以成霸业乎!达干请战是也。”滔喜,遂决意出战。
常侍杨布、将军蔡雄领着回纥达干来见朱滔,达干说:“回纥军在本国内与邻国交战,常常用骑兵五百人打败邻国骑兵数千人,如同打扫落叶一般。如今我们先后所接受的大王的钱帛和牛酒犒劳多得难以计算,想替大王立点儿功劳,现在是时候了。明天,希望大王骑马立在高丘上,观看回纥军替大王消灭王武俊的骑兵,让他连一匹马也跑不回去。”杨布、蔡雄说:“大王英才大略,盖世无双,带领燕、蓟全军,将要扫荡河南,肃清关中,现在才与小股敌人遭遇,便迟疑不定,不肯进击,使远近各地的人们大失所望,那将怎么能够完成霸业呢!达干请求出战是对的啊。”朱滔大喜,于是拿定主意,准备出战。
丙子旦,武俊遗其兵马使赵琳将五百骑伏于桑林,抱真列方陈于后,武俊引骑兵居前,自当回纥。回纥纵兵冲之,武俊使其骑控马避之。回纥突出其后,将还,武俊乃纵兵击之,赵琳自林中出横击之,回纥败走。武俊急追之,滔骑兵亦走,自践其步陈,步骑皆东奔,滔不能制,遂走趣其营,抱真、武俊合兵追击之。时滔引三万人出战,死者万余人,逃溃者亦万余人,滔才与数千人入营坚守。会日幕,昏雾,两军不能进,抱真军其营之西北,武俊军其东北。滔夜焚营,引兵出南门,趣德州遁去,委弃所掠资财山积;两军以雾,不能追也。
丙子(初六)早晨,王武俊派遣他的兵马使赵琳带领骑兵五百人在桑林埋伏下,李抱真列成方阵,居于后面,王武俊带领骑兵,居于前面,亲自抵挡回纥军。回纥军放出兵马向王武俊冲击,王武俊让他的骑兵驾驭好战马,避开回纥军。回纥军冲到王武俊军的后面,将要返回,王武俊这才放出兵马进击回纥军,赵琳也从树林中冲出,拦腰截击,回纥军战败逃走。王武俊急忙追击,朱滔的骑兵也在奔逃,在本军的步兵阵列中自行践踏,步兵、骑兵都向东逃奔,朱滔无法制止,于是向他的营地逃去,李抱真、王武俊合兵一处,追击朱滔。当时,朱滔是率领三万人出战的,结果死亡一万余人,逃散的也有一万余人,朱滔仅仅与数千人进入营垒坚守。正赶上天刚黑,雾气浓重昏暗,前来追击的两支军队无法前进,于是李抱真在朱滔营地的西北面驻扎下来,王武俊在朱滔营地的东北面驻扎下来。当天夜里,朱滔烧掉营垒,领兵从南门出来,向德州逃去,丢下他们所劫掠的财物堆积如山。李、王二军因雾气浓重的原故,不能前去追击。
滔杀杨布、蔡雄而归幽州,心既内惭,又恐范阳留守刘怦因败图己。怦悉发留守兵夹道二十里,具仪仗,迎之入府,相对悲喜,时人多之。
朱滔杀了杨布和蔡雄,于是回到幽州。他既感到内心惭愧,又惟恐范阳留守刘怦乘着兵败之机谋害自己。刘怦悉数派出留守的兵员,夹道列队长达二十里,备办了仪仗,把朱滔迎入军府,两人相对既悲又喜,当时的人们都称许刘怦的做法。
'6'初,张孝忠以易州归国,诏以孝忠为义武节度使,以易、定、沧三州隶之。沧州刺史李固烈,李惟岳之妻兄也,请归恒州,孝忠遣押牙安喜程华交其州事。固烈悉取军府绫、缣、珍货数十车,将行,军士大噪曰:“刺史扫府库之实以行,将士于后饥寒,奈何!”遂杀固烈,屠其家。程华闻乱,自窦逃出,乱兵求得之,请知州事;华不得已,从之。孝忠闻之,即版华摄沧州刺史。华素宽厚,推心以待将士,将士安之。
'6'当初,张孝忠率领易州归顺了朝廷,德宗颁诏任命张孝忠为义武节度使,将易、定、沧三州隶属于他。沧州刺史李固烈是李惟岳的妻兄,他请求回恒州去,张孝忠派遣押牙安喜人氏程华与他交接沧州事宜。李固烈将军府内的绫绢和珍宝财物数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