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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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他想杀人灭口,辣手摧花,正是乌卓和滕翼两人认为是最合理的做法。
幸好悬崖勒马,否则这辈子良心都要受到惩罚。想到这里,不禁暗自抹了一把泠汗。
时值深秋,天气清寒,园内铺满落叶,在黄昏的暗沉里分外有肃杀零落的气氛。
宴会有时也不错,在那些无谓的应酬和庸俗的欢乐里,很容易就可在自我麻醉中浑然忘我。
无由地,他强烈思念著远在秦国的娇妻美婢,想著她们日夕盼望他归去的情景,不由魂为之销。
忍不住随口拈来李白的名诗,念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鼓掌声在后方近处响起。
项少龙吓了一跳,猛然回过身来,见到滕翼伴著一身盛装,美得像天上明月的妃嫣然,一起瞪大眼睛看著自己。
这俏佳人秀目异采连闪,美丽的小嘴正喃喃重覆□这两句千古绝诗。
项少龙大感尴尬,迎了上去道:“嫣然你这个样儿来见我,怎瞒得过别人的耳目?”
滕翼道:“嫣然现在到王宫赴赵王的宴会,路过行馆忍不住进来看你,根本没打算瞒人。嘿!你刚才作出来那两句诗歌真是精采绝伦,好了!你们谈谈吧!”识趣地避开了。
纪嫣然妩媚一笑,纵体入怀,赞叹道:u今天李园拿了他作的诗歌出来给我看,嫣然已非常惊异他的天份,甚为赞赏,可是比起你刚才那两句,李园的就像小孩子的无聊玩意,有谁比你剖划得更深刻动人呢?嫣然甘拜下风了。“
项少龙老脸一红,幸好纪嫣然看不见,紧接著她的话道:“不要夸奖我了,这叫情人眼□出西施。”
纪嫣然剧震一下,离开了他怀抱,定神看著他道:“天啊!你随口说出来的话总是这么精采奇特,还记得你那句‘绝对的权力使人绝对的腐化',一句话道尽了现今所有国家的问题,连韩非公子都没有这么的警句。”
说罢情不自禁献上热吻,差点把他溶化了。
分开后,纪嫣然神魂颠倒地道:“项郎啊!作一首诗歌送给人家吧!由人家配上乐章,势将成千古绝唱。”
项少龙心中苦笑,他能由头念到尾的恐怕没有那首诗,怎能拿来应酬这美女,而且据别人的创作为己有,等同侵犯版权,用口说说也还罢了,若真传诵千古,岂非预先盗了别人的创作权,苦笑道:“这世上无一物事不是过眼云烟,千古传诵又怎样呢?”
纪嫣然娇叹一声,伏倒他身上,喜嗔道:“少龙呀!你真害死人家了,今晚嫣然除了想著你外,还有甚么好想呢?偏又不可和你在一起。人家不理你了,由明天开始,你要来公开追求我,让嫣然正式向你投降和屈服,这事你绝不可当作是过眼云烟。”
再叹道:“过眼云烟!多么凄美迷人,只有你才能如此一出口便成天然妙句。”
项少龙心中叫苦,这叫愈弄愈糟,异日她迫自己不断作诗作词,自己岂非成了文坛大盗。
纪嫣然戚然道:“嫣然要走了,邹先生在马车上等我,这样吧!你若作好诗文,我便配乐只唱给你一个人听,我知嫣然的夫婿既不好名也不好利。唉!名利确教人烦恼,若没有人认识纪嫣然,我便可终日缠在你身旁了。”
又微微一笑道:“不准动!”
蜻蜓点水般吻了他一下,翩然去了,还不忘回眸一笑,教项少龙三魂七魄全部离窍至不知所踪的地步。
回到内宅,滕翼道:“现在我才明白为何纪才女都给你手到拿来,那两句实是无可比拟的杰作,比之《诗经》更教人感动。那些诗歌你定然很熟悉了。”
项少龙暗忖除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两句外,老子就对《诗经》一窍不通,只好唯唯诺诺应了。
滕翼道:“孝成王这昏君真教人心灰,若你真是马痴董匡,现在便应立即溜掉。你看他因怕了李园,今晚宴请嫣然,差点有点头脸的人都在邀请之列,独把你漏了。”
项少龙恍然,难怪龙阳君匆匆走了,原来是到赵宫赴宴。笑道:“难得有这样的闲暇,我们不若到这里的宫妓院逛逛,不醉无休。”
滕翼肃容道:“宫妓院内大多是可怜女子,三弟忍心去狎弄她们吗?”
项少龙想起素女,大感惭愧道:“二哥教训得好!”
滕翼点头道:“你真是难得的人,这么肯接受别人的意见,来吧!我们出去随便走走看看,亦是一乐。”
两人坐言起行,出宅去了。走出行馆后,两人朝著邯郸城最热闹的区域悠然闲逛。
街上行人疏泠,有点暮气沉沉的样子,比他们离邯郸前更是不如。
乌家事故对赵人的打击深远之极,而这赵人的首都则直接把事实反映了出来。
赵人对秦人的恐惧是可以理解的,长平一役的大屠杀早把他们吓破了胆。
郭纵家业雄厚,当然不可说走就走,但平民百姓那理会得这么多,借个藉口溜出城外,就可逃到乡间或到别国去了。
这种迁徙对中华民族的团结有著正面的作用,使“国家”的观念日趋薄弱,有利大一统局面的出现。
现在的七国争雄,有点异姓王族各争短长的意味。
滕翼的说话惊醒了他的驰想,只听他道:“有人在跟著我们。”
项少龙机警地没有回头,沉声道:“多少人?”滕翼泠静地道:“至少有七至八人,身手相当不错。”
少龙苦思道:“怕就是昨晚在宅外监视我们的人,邯郸谁会这么做呢?”
滕翼微笑道:“抓起一个来拷问几句不就清楚了吗?”
项少龙会意,随著他转进一条僻静的小路去,两旁都是枫树林,前方有条石拱桥,跨越横流而过的小河,对岸才再见疏落有致的院落平房。
尚未走到小桥处,后方急剧的足音响起,有人喝道:“董匡停步!”
项少龙和滕翼相视一笑,悠闲停步转身。
只见二十多名彪悍的剑手,扇形包围了过来,有些由枫林绕往后方和两侧,把他们圈在中心。
项少龙定神一看,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心中一动,喝道:“李园有本事就自己来杀我,为何却要派你们这些小喽罗来送死?”
众剑手齐感愕然,看样子是给项少龙一语中的,揭破了他们的身份。
那些人仍未有机会反驳,两人趁对方心分神摇的好时机,拔剑扑出。剑啸骤起。
那些人想不到对方要打就打,先发制人,仓卒拔剑招架。
项少龙一声泠哼,发挥全力,施展杀手,首当其冲的敌人给他荡开长剑时,立中一脚,正踢在小腹处,那人惨嘶中似弯了的河虾般倒跌开去。
滕翼那方响起连串金铁交呜的清音,兵刃堕地和惨叫接连响起,自是又有人吃了大亏。
项少龙一招得手,却不敢怠慢,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好手,虽交锋之始就失利,却无人退缩,两把长剑如风雷疾发般由左右两侧攻来。
项少龙继续逞威,移往右侧向那特别粗壮的大汉横剑疾扫,“当!”的一声,那大汉毫不逊色硬挡了他一剑。
项少龙心叫痛快,施出墨氏补遗三大杀招的以攻代守,猛劈入对方剑光里,那人亦是了得,移后避了开去。
左方长剑贯胸而来。
项少龙使了个假身,避过对方凌厉的一击。此刻他若拔出飞针施放,敌人定难逃大劫,可是他却要制止这诱人的想法,因为除非能尽歼敌人,再毁□灭迹,否则可能会给赵人在这方面识破了他就是项少龙。
这想法闪电掠过心头时,长剑在腰后掠至,项少龙反手回剑,重重砍在对方长剑近把手处。那人远比不上刚才那壮汉,虎口爆裂,长剑亦给锋利的血浪砍开了一个缺口,脱手堕地。
项少龙硬撞入他怀里,好避过那壮汉再次扫来的一剑,手肘重击在那人胸胁处。
肋骨断折的声音随肘传来,敌人口鼻同时溅出鲜血,抛跌往外,撞倒斜刺冲上来的另一敌人。“当!”
项少龙架著了那壮汉的一剑,忽地矮身蹲下,横脚急扫。
壮汉那想得到有此奇招,惨呼一声,先是两脚离地而起,变成凌空横斜,再重重往地上掉去。
此时又有长剑交击而至,戮力围攻。这批人确是悍勇非常,教他应付得非常吃力。
若没有滕翼在旁,只他一人,那可就胜败难测了。
他无暇再伤那壮汉,展开墨子剑法的守势,硬把那三人迫在剑光之外。
此时滕翼闷哼一声,撞在他背脊处,显是吃了点亏。
项少龙百忙中回头一看,见到敌人已有三个倒在地上,但仍有五、六人状如疯虎般扑上来,猛攻滕翼,喝道“进林内去!”
一剑扫开众敌,飞脚再伤一人时,给人在有肩划了一剑,虽没伤及筋骨,但血如泉涌,染红了衣衫。
滕翼一声暴喝,磕飞了其中一人的兵刃,铁拳挥打,那人面门中招,立时晕倒。
危机骤减,两人杀开血路,闪入林内。
那些人给他们杀得心胆俱寒,那敢追入去,一声呼啸,扶起伤者,逃往小桥那一方。
滕翼待要追去,给项少龙拉著笑道:“由他们走吧!抓到人还要多做一番无谓功夫,最后还不是动不了李园吗?”
滕翼道:“你受伤了!”
项少龙也查看他左退的伤口,笑道:“只比你严重了少许,算甚么呢!不过这批剑手的确厉害,难怪李园如此气焰迫人。”
滕翼哈哈一笑道:“我们是有点轻敌了。”
项少龙搭著他肩头,嘻嘻哈哈回家去也。心中却想著李园看到手下折兵损将而回的难看脸色。
第八章 倩女多情
项少龙包扎好肩头的伤口,索性不穿上衣,只在外面披著一件长褂,在书齐的长几上练字。
来到这时代,首先要克服的就是语言、口音和说话方式、习惯、用字等问题,不知是否他特别有天份,又或是别无选择,半年多他便可应付过来。
不过写嘛?到几年后的今天他的字仍不可见人,这种介乎篆棣之间的古文字,确实把他难倒,尤其要在竹简和布帛上书写,更是个大问题。
幸好练书法可以视为乐趣,趁现在没有乌廷芳等缠著他,正好偷闲练习。
当完全沉醉在那笔画的世界中时,乌果进来道:“赵致姑娘找三爷。”
项少龙早猜到她会来找他,欣然道:“请她进来吧!”
乌果眼睛落到他歪歪斜斜,忽粗忽幼、有如小孩练字的书体处,犹豫道:“要不要小人先给三爷收拾好东西,才请她进来。”
项少龙知他已很谨慎地用最婉转的方法点醒他这手字绝不可让人看见,笑了起来道:“我是故意写得这么难看的,好让人知道董匡是个老粗,我真正的字凤舞龙翔,你见到包要叫绝呢!”
乌果一拍额头道:“三爷想得真周到,否则就算未写过字的人拿起笔来,也不至写成这样子。”又犹豫道:“三爷是否过份了点。”
项少龙为之气结,这乌果确相当有趣,笑骂道:“快给我去请人家姑娘进来!让人久等就不好了。”
乌果知他生性随和,从不摆架子,对上下每个人都是那么好,早和他笑闹惯了,闻言施礼退了出去。
不一会乌果领著赵致来到他身后,项少龙仍背著门口,向著窗外月夜下的花园,先吩附乌果关门离开,才向赵致道:“来!坐到我对面来。”
他专心写字,赵致在他几子对面盈盈席地坐下,一对美目落到他蛇走蛇游的歪斜字体上,“啊!”一声叫了起来。
项少龙掷笔笑道:“老粗的字是那样的了!赵姑娘切勿见笑,噢!鄙人应称你田姑娘才对。”
赵致垂下俏脸,有点不敢和他对视,旋又嗔怪地白他一眼道:“你这人真糊涂,谁说人家姓田呢?”
项少龙愕然道:“不是姑娘亲口告诉我的吗?为何这么快就忘记了。不要明天连董某都不记得了!”
赵致横他一眼后,拿起笔来疾书了一个u善“字,秀丽端正,与出自项少龙的手笔那些字体有若天壤云泥之别。
项才龙尴尬地道:“原来是我听错了!不过却是错有错□。”接著虎躯一震,像是想起甚么重要的事来。
赵致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凄然道:“你终于知道我爹是齐国的大夫善勤了,他一心想助大王理好朝政,却被田单这奸贼认为爹要削他的权,随便弄些证据说他谋反,害得我们全家连夜逃来邯郸,以为赵穆会念著一向的交情,收容我们,岂知……”
项少龙想到的却是嫁了滕翼的善兰,她的身世,滕翼自然一清二楚,不用直接问赵致,以免泄出秘密。
项少龙道:“赵霸和你是甚么关系?”
赵致拭去眼角的泪花,道:“甚么关系都没有,不过他是赵正叔的好朋友,赵正叔乃赵国大儒,幼年时曾随他亲娘在我家为仆,到今天仍以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