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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银狐-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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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把那些狗日的‘孛’师们统统抓起来!给我押进大牢!”达尔罕王拍案大叫。
  “不行啊王爷,‘孛’师人数众多,不可能全抓起来,再说也没有抓人的理由啊。”韩舍旺说。
  “依你之见,怎么办才好?”王爷问。
  “王爷既然问到小人的意见,那我说后王爷先别生气,”韩舍旺清清嗓子,喝口茶,“依我琢磨,这出荒的事暂时先往后放一放,缓一缓,现在百姓中议论挺大,办急了容易出事。打蛇先打七寸,我们先解决了‘孛’的事,再谈出荒的事。”
  “这哪儿行,奉天府那儿瞪着大眼等着我回信儿呢,出荒的事一天也等不得!”王爷着急了。
  “王爷,其实这个也用不着拖多长时间。”韩舍旺似乎深思熟虑,胸有成竹,“现在这‘孛’们发展太多太快了,几乎屯屯户户都有当‘孛’的人,多数没啥本事,滥竽充数,糊弄百姓混饭吃,再说有些‘孛’瞎讲排场,动不动搞血祭杀宰很多牛羊,对草原牧业破坏也很大。”
  “是啊,这‘孛’现在越闹越大,西边蒙古地早就取消了,杀头的杀头,赶走的赶走,都改信喇嘛了,我老娘这次认识的那位大喇嘛讲,喇嘛教的佛爷管人的三世,能知后世,不杀生只修德就成。往后啊,咱们东蒙这边还是多搞点喇嘛教吧!”王爷说。
  “王爷说得英明,现在咱们东蒙哲里木盟十旗盟主,是图什业图旗的道格信大王①,前几日他也派人送函给我们旗,谈到取消‘孛’的事。”
  “哦?他也有这个意思,那就好办了,他是盟主,说话占地方。”王爷点着头说。
  “他的计划是,把全哲里木盟十旗的‘孛’都集中起来,搞一次比赛,大型的‘孛’比赛……”
  “搞比赛管屁用,更不把他们扇呼起来了?”
  “不是,王爷,这是一次特殊的比赛,”韩舍旺阴险地转动着一双圆眼睛,放低了声音,“道格信大王的意思是,‘火炼’比赛,比试真本事。”然后,韩舍旺把嘴附在王爷耳旁轻轻地说起来。
  银狐(第六部分)
  “哇哈哈哈……好好,烧‘孛’!烧‘孛’好!他妈的,看他们还闹不闹!哈哈哈……”达尔罕王张着大嘴狂笑起来,震天动地。
  就这样,震惊历史的科尔沁草原烧“孛”事件如此密谋商定。
  这一天,小铁子正在院子里练扔卓力克面鬼,他天天念叨的老嘎达孟业喜叔叔,这会儿骑着快马和二爷爷门德一起来他们家了。
  铁喜老“孛”在屋里正伏案书写着他那一大卷蒙古书,不知什么内容。一见二人来,也放下手中毛笔,迎候他们。
  “老巴格沙,我每次来都见你写这厚厚的书,到底在写啥呢?可以告诉我吗?”老嘎达好奇地问。
  “嗨,我人老了,没有几天活头了,咱们这‘蒙古孛’,从古到今从来没有写成文字的东西往下传,都是靠口传心记,口传这方式,虽说是保密不乱传,可也有毛病,容易传断了,传歪了,传不全了。所以,我老朽到我这辈儿上想破一破这规矩,给我的孩子们留下个文字的记载。”铁喜老“孛”捶着腰,苦笑着说,“可实际练‘孛’容易,用文字写下来就困难了,很多绝活只能意会,岂能用文字写出来,唉,我这也是自讨苦吃啊!坐坐,大家上桌,先喝上两杯,正好你们有口福,今日个家里杀了羊,快过年了,大家高兴高兴!”
  酒桌摆上了,大家边喝边聊起来。
  “老巴格沙,如果真把一身本事全记录下来留给后人,这可是功德无量的事,西部蒙地的‘孛’都绝种了,就我们东蒙还有些‘孛’,现在叫喇嘛们排挤得也快完啦,要是用文字把‘孛’教写成书传下去,老巴格沙你真是深有远见啊!”
  “老嘎达,王府那边有啥动静,听说王爷回来了,出荒的事咋说?”铁喜老“孛”从老嘎达脸上看出有什么事,关切地询问。
  “出荒的事还没传出啥消息,但听送茶的高其克讲,王爷跟韩舍旺老爷密谈了很久,好像谈的都是有关‘孛’的事。”老嘎达孟业喜说。
  “看样子,那封恳求王爷的信,可能是传到王爷耳朵了,不然不会谈论‘孛’,这事有些怪,韩舍旺是一只老狐狸,不知道要搞啥鬼。”门德“孛”分析着说。
  “唉,说实话,一封信不可能阻止住王爷卖地换银子的心,谁知这位昏庸的王爷,在奉天府欠了多少银子!看下一步咋说吧。老嘎达,你是不是还有啥事?”铁喜盯着问。
  “过完年开春后,我们王府马队要护送王爷的老母亲,去你们库伦大庙朝拜!”老嘎达说。
  “哦?这位老福晋太太信佛了?”铁喜奇怪。
  “听说是在奉天府,认识了一位库伦大庙的喇嘛,被说服了,天天吵着要去库伦庙上还愿,还要我们护送。王爷点着名让老梅林甘珠尔自己去,这几百里路,也不是通衢,兵荒马乱的,谁知道会出啥事?唉,我们马队算倒霉了。”老嘎达显得很担心,闷闷不乐。
  “我这位侄儿啊,可能舍不得新娶不久的小老婆了!”门德逗着说。原来老嘎达的前妻得产后风死了有两年,几个月前从东边敖日木屯子娶来一位如花似月的新媳妇,名叫梅丹其其格①。
  老嘎达微红了脸,申辩道:“那倒不是,做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让女人捆了手脚?二叔,你可别把小侄儿当成离不开女人被窝的孬种。我主要是担心这一路责任重大,不同一般,有啥闪失,可是要掉脑袋的。你们也知道,我们那位带兵的军事梅林甘珠尔老爷的两下子,动嘴儿可以,动真格的,他哪儿是个料儿?连骑个十里快马,都要散架子的主儿哟。”
  “老嘎达,这趟你可真是摊着苦差事了。可话说回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铁喜老“孛”仔细观察一阵儿老嘎达的脸上气色,喝口酒,低头不语。
  “老巴格沙,都说你老是神机妙算,我脸上是不是有啥预兆?”老嘎达不放心地问。
  “倒不是有啥预兆,但你整个脸相大有文章,不是指这一次……”铁喜老“孛”斟酌着词句。
  “老巴格沙,听说你老会打卦,能否帮我详细算一下?我不让你算出我一生,一生的事都由天定,不去管它,我这人很实际,只问这趟出门的祸福之事。求求你老了,给我指点迷津,明点说吧。”老嘎达说着,斟满一杯酒,双手捧着,单腿跪在铁喜老“孛”前边。
  “这这,使不得,贤侄儿,不要这么重礼,老朽为你打一卦就是。”铁喜老“孛”急忙接过老嘎达的酒,一饮而尽,便说,“坐着说话,贤侄归座吧。”
  接着,铁喜老“孛”从一红丝绒口袋中掏出杜尔本·沙①,放在香桌上,手指天地,嘴里念叨起咒文。那杜尔本·沙,只有四色,个个油亮滑光,打磨或使用多年后变得光润精致,像是四只小古董。
  “呜——呀——先祖图勒克沁②可汗明示!这次请先灵显示老嘎达孟业喜远赴库伦之祸福,哦,朴!”铁喜老“孛”往手中紧握着的杜尔本·沙吹了三口气,然后向天向地祈祷着晃了三遍,接着便把杜尔本·沙往香桌上一掷。
  那杜尔本·沙随着老“孛”的手劲儿,在香桌上急速地翻滚旋转起来,良久,四只羊拐骨落定,呈出四种样式:一只黄帝朝上,一只白帝朝上,一只布克朝上,一只“齐克”朝上。落定的方向也不同,头尾均各异,形成三角,一只则孤零零落在远处桌角。
  铁喜老“孛”皱着眉头,根据杜尔本·沙的呈式,暗暗掐指算起来。沉吟片刻后,他才对老嘎达缓缓说起:“老嘎达贤侄儿,这一卦可很有说道儿,恕老朽直言,你们这趟出门凶多吉少!”
  这句话,掷地有声,听者俱是目瞪口呆。
  “听我劝告,贤侄儿最好辞掉这趟差事,不然,轻则有牢狱之灾,重则有刀枪之劫!”铁喜老“孛”面对杜尔本·沙自己也惊愕不已,嗓音微颤。
  老嘎达脸色已变,转而又有些疑惑:“老巴格沙,有那么严重吗?辞这趟差事谈何容易,在马队里,我的枪法骑术都顶尖第一,最近老梅林又提我当了小队长,管十几个人,他不可能准我辞呈请假,要是不去倒有可能把我关进大牢,难啊。”
  铁喜老“孛”又细细地观看起老嘎达面相。
  “你这一生必经多次劫难,方可有大成,这次便是最重要的一次。”
  “五尺男儿,志在四方。老梅林甘珠尔对我也有知遇之恩。这样时刻,我哪能袖手退出,我不能这样做人。老巴格沙,有没有破解之法?我只能是听天由命了,不去不可能。”老嘎达说得很是果断,铿锵有力。
  铁喜老“孛”重新审视起杜尔本·沙,指着那只孤零零落在桌角的红色羊拐骨,说:“本来你若像这只‘沙’置身事外,或许可以逃过此劫,但你执意投身于此行,那只有求老天保佑了。如果,小侄儿听老朽的话,真遇着啥事,到时候学那只跳出三界外的红色羊拐骨,保持一定距离,脱离出事点,再求生存,或许整个血光之灾会有挽救的余地。这真叫‘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祸福相替的可能是会有的。只要你闯过这一关,定有大的前程!”
  老嘎达孟业喜当场下跪磕头,感激地说:“多谢老伯指点,老嘎达铭记老伯的忠告,闯过这关回来见你!”
  铁喜老“孛”扶他起来,摸须感叹:“不必这样,其实,生死由命,祸福天定,我一个看卦的老朽,岂能扭转天意,这都是说着玩的,不必太当真,到时候,全凭你贤侄儿造化,看自己灵活应付了!”
  他们重新入座坐定,喝了半天酒,才散席。
  老嘎达孟业喜已经开始了艰难的一生,想安全闯关回来,谈何容易!
  四
  这两天哈尔沙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很快惊动了旗、乡两级政府。
  古治安旗长去盟里,参加全哲盟治沙会议刚回来,正准备在哈尔沙乡召开一次现场会议,重点推广哈尔沙村铁木洛老汉的治理沙窝子经验,却听到了哈尔沙村发生的墓地斗殴、开枪、杀狐等等事件,便立即带着几个人,马不停蹄赶到哈尔沙村。
  先在村部办公室召集村干部们,又叫来乡长刘苏和,还有那位派出所所长杨保洪,让大家谈谈情况。在哈尔沙村调查萨满教、“孛”资料的旗志办白尔泰和古桦也列席了这个会议。
  惟有差着村长胡大伦。去叫的人回来报告,胡村长病在炕上起不来。古治安说抬也要把他抬来。那个人说胡村长的病很特殊,脑子一阵清醒一阵糊涂,不宜参加会议。古治安皱着眉头说:“惹出这么多事儿,他自个儿倒病糊涂了,早点儿糊涂多好,一会儿我去看看他!”
  尽管有病也叫来参加会议的老支书齐林,这会儿一边咳嗽着一边插言:“咱们村出这么多事,我也有责任,身体不好吧,老胡找我商量事也就少了,就说这次斗殴事件的起因,砍那棵老树的事,他们深夜开会,可能嫌我老,身子有病,以为不能参加会吧,就没通知我,第二天打完了我才知道,唉。”
  老支书齐林轻轻地推卸了责任,说的倒是事实,可那些村干部中不少人翻白眼,嘴角露出冷笑。
  听了一阵子大家七嘴八舌的谈论之后,古治安问:
  “伤了多少人?”
  “二十五六个吧,有十几个住在乡医院。也没啥大事,擦破头皮,弄折手脚啥的……”民兵连长兼副村长的古顺,大大咧咧地说。
  “没啥大事,说得倒轻巧!不分青红皂白,瞎胡闹,听说你还是主要功臣!”古治安一见自己不争气的弟弟那个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稀里糊涂,没有头脑,跟着别人瞎撞胡干,那国家的枪是让你们搞民兵训练,保卫国家的!不是叫你们朝巫婆杜撇嘴儿开枪,朝狐狸群扫射的!都像你们这样,国家不乱了套!刘乡长,叫乡武装部来人,把哈尔沙村民兵连的枪全收走!放在他们手里,谁知他们还能干出啥傻事来!”
  “收枪我没意见,不让我当这民兵连长也没啥说的,可这砍老树的事,老胡说是乡里批准同意的呀?没乡里的话,我们也不敢啊!”古顺有些不服气。
  “刘乡长,你们谁批准的?”古治安问。
  “这……我……我,”刘苏和额上渗出细汗,“老胡倒跟我讲过,既然老是闹狐狸,得村里不安宁,我寻思砍就砍了吧……唉,我太信了老胡的话了。”
  “哼,作为一个乡长,刘苏和同志,新来乍到,应该多做些调查了解,不要人云亦云随便表态!就这小小的哈尔沙村,我土生土长,也很少参与村里的事,很少表态,你才来了几天?啊?瞎表态,让人举着你的尚方宝剑办事,你是不是吃喝人家的多了点?”谙熟乡下情况的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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