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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娜娜(下)〔法〕左拉-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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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饭店,寻找欢乐一夜和享受一下露水男女的乐趣,到了第二天早上,她便将这一切忘到九霄云外。 各国大使馆人员都川流不息地来找她,她同吕西。 斯图华、卡罗利娜。 埃凯、玛丽亚。 布隆经常陪同一些法语讲得蹩脚的先生共用晚餐。 这些先生花钱为了取乐,晚上把她们约出来,本想尽情淫乐一下,却因酒足饭饱,个个觉得麻木,头脑空空,最后连摸都未摸她们一下。 她们将这种约会称之为“出去玩儿”

    ,她们怀着对他们的蔑视,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躺到钟情的情人怀里,度过余下的销魄夜。只要娜娜在缪法面前不谈到那些野男人,他就假装不知道。使他感到痛苦不堪的倒是日常生活中所遭受的小耻辱。维里埃大街的这座公馆变成了地狱,变成了疯人院。 这里每时每刻都可能发生事端,并引起令人感到厌恶的吵闹,有时竟然还发生娜娜同仆人打架事件。 以至有一个时期,她对马车夫夏尔态度很好。 每当她到餐馆吃饭,总要叫侍者给他送几杯啤酒。 每次发生交通阻塞,夏尔同公共马车夫吵架,她觉得他挺有趣,便非常高兴,同他坐在马车里聊起来。此后,她又无缘无故地把他当成傻瓜看待,常常为了草料、麸皮和燕麦同他争吵;尽管她很喜欢牲口,但她觉得她的马吃得太多。于是,有一天,在算帐时,她指责夏尔盗窃她的财物,夏尔一听怒火冲天了,他破口骂她婊子,并说她的马都肯定比她好,因为马不像她那样同所有男人发生关系。 她用同样的口气同他对骂,伯爵不得不把他们劝开,随后撵走了夏尔。 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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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仆人们全离开公馆。 维克托里娜和弗朗索瓦在娜娜的钻石被窃之后走了。 朱利安不辞而别。 传说是由于他同太太睡觉,伯爵给了他一大笔钱,恳求他走。 厨房里,人每个星期都换。 这里从来没有如此糟糕过。 公馆就像职业介绍所的走廊,一些社会渣滓在这里匆匆而过。 佐爱留下来了,她看上去手脚干净,只需她还没有把钱攒够,没有实现她深思熟虑很久的计划,她就满心想制造混乱。这些仅仅是伯爵能够公开承认的烦恼。 他还得耐着性子听马卢瓦太太的蠢话,同她一起打牌,忍受她身上的哈喇味。他要忍受勒拉太太及她的闲话,忍受小路易和他悲哀的呻吟。这孩子病魔缠身,不知是那个父亲留下来的劣种。 可是,他还有比这更难过的时刻。 一天夜晚,他在一扇门后听见娜娜愤然对贴身女仆说,她被一个所谓富翁欺骗了:他确实是个美男子,自称是美国人,在国内拥有几座金矿,其实他是个下流坯,他趁她熟睡时溜走了,一个子儿也没有留下,还偷了她一卷香烟纸。 伯爵听完后,脸都气白了,蹑手蹑脚下了楼,佯作不知道。 还有一次,他非弄清楚不行。 娜娜竟迷恋上一个咖啡歌舞厅里的男中音歌手,后来他把她抛弃了,娜娜怏怏不乐,痛苦不堪,心想寻短见。 她把一大把火柴头泡在一杯水里,喝了下去,她自杀不成,大病一场。 伯爵只好照料她,还要憋着满肚子气听她讲她的爱情故事,她还泪流满面向他发誓,以后再也不迷恋男人了。 他们被轻蔑地称作猪猡,然而她又离不开男人,总要有一个心爱的情人呆在身边,沉湎于无法解释的一时钟情和反常的趣味之中,以刺激一下疲惫不堪的身体。 自从佐爱心怀计谋地怠工后,以致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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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馆里那种井井有条的管理变得混乱不堪,缪法连推一扇门,拉一块窗帘,开一个柜子也不敢了,他的那些诀窍全不灵了,到处都有男客,他们时刻都能撞个满怀。 现在他走进娜娜的房间时,必须先咳嗽一声,因为有一天晚上,理发师弗朗西斯就要给娜娜梳好头时,他离开梳妆室刚两分钟,去叫车夫套车,回来时差点撞见娜娜抱住弗朗西斯的脖子。 现在只要他不在,娜娜就会放任起来,无论在什么角落,不管穿着睡衣还是穿着礼服,只要碰上一个男人,她就要取乐他们一下,然后回到缪法身边。 她满脸通红,偷情后觉得非常高兴的。 她与缪法在一起,相反感到很厌烦,简直是在受苦刑。可怜的伯爵由于吃醋而惶惶不安,当他叫娜娜同萨丹呆在一起时,他就宽心了。 只要能把那些男人打发走,即使促成娜娜与萨丹搞同性恋也可以。 可是,就在这方面,也搞得异常糟糕。 娜娜欺骗萨丹就像欺骗伯爵一样,搞同性恋也达到非常疯狂的地步,见一个搞一个,连街头巷尾的野鸡也要。有时她乘马车回来,在路上碰见一个邋遢女孩,她就迷恋上了,欲火突起,想入非非,然后叫她上车,带到家里,事完之后,给她几个钱,然后把她打发走。 此后,她还装扮成男子去逛妓院,目睹一下那里的淫秽景象,借以消愁解闷。 萨丹常常被她抛在一边,恼怒万分,把公馆里闹得天翻地覆,最后获得了胜利,叫娜娜俯首帖耳,十分尊重她。 缪法甚至幻想与萨丹联合起来对付娜娜,有时他不敢同娜娜说,就唆使萨丹出面。 她曾两次迫使娜娜与缪法言归于好;没有事先通知她,他对萨丹很热情,只是要萨丹向他做个暗示,他就赶紧躲开。 不过,他们之间的融洽相处很难持久,萨丹也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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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疯疯癫癫的人。偶尔她把什么都砸烂,发起火来或爱起来,往往让别人把自己折磨得半死,不过,她看上去还是很漂亮的。佐爱在背后怂恿她胡闹,因为她有时把萨丹拉到一个角落里,仿佛她要雇用萨丹去干件她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讲过的大事。不过,缪法也有几次表现得不同寻常,进行了反抗。 容忍萨丹被她容忍几个月了,最后居然容忍一陌生男人在娜娜的卧室里进进出出,他一想到他的同阶层的人或他熟悉的人在欺骗他,他就怒不可遏。当娜娜承认她与富卡蒙的关系时,他悲痛万分,感到他被这个小伙子欺骗了,真是太可恨了,他想去找他算帐,与他决斗。 因为他干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证人,便去找拉博德特。 拉博德特听了,惊讶不已,禁不住大笑起来。“为了娜娜去决斗……亲爱的先生,全巴黎的人都会嘲笑你。 不要因为娜娜去决斗,那样做太可笑了。”

    伯爵刹时间脸色苍白,做了一个恶狠狠的手势,说道:“那么,我要在大街上去打他的耳光。”

    拉博德特不得不花了一个钟头说服他。 一记耳光会把事情闹成丑闻,一到晚上,大家都会知道你们打架的真正原因,各家报纸会拿它当笑料。 然后,拉博德特再三下结论似地说道:“不要决斗,这是极其可笑的。”

    缪法每次听到这句话,就似有一把锐利的刀插进他的胸膛。 他竟然不能为自己所爱的女人去决斗,那样人家会笑掉大牙。他从来没有如此痛苦地感觉到,他的爱情是多么不幸,他一心想干的严肃的事情居然失败于嘲笑之中。 这是他的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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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一次反抗,他被拉博德特说服了,此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娜娜的那些朋友、那些男人亲密无间地生活在自己的公馆里。在几个月内,娜娜就贪婪地把他们一个个吞噬掉。 她的奢侈生活让她的需要不断增长,她的欲望变得永无止境,她一口就能把一个男人吞掉。 头一个男人是富卡蒙,几天之内就被她吞掉了。 富卡蒙在海上漂泊了十年,好歹积攒了三万法郎,他原本幻想离开海军后,用这笔钱到美国去碰碰运气。他天生做事谨小慎微,甚至达到吝啬的程度,娜娜征服了这一些。 他倾其所有,甚至在通融票据上签了字,把他的前途给毁了。 娜娜把他赶出门时,他已一无所有。 娜娜露出心地善良的样子,劝他回到船上去。 现在赖着不走,有什么用呢?

    他既然钱财已尽,就必须走了。 这一点他应该明白,并应该表现得通情达理。一个倾家荡产的男人从她的手上落下来,就似一只成熟的果子,掉在地上自行烂掉。接着,娜娜又把目标转向斯泰内,她对他并不反感,可也不怀温情。 她把他当成一个卑鄙的犹太人,她似乎要在他身上报复一下,以解自己也搞不清楚的宿恨。 斯泰内又胖又笨,她竭力压榨他,一口就咬掉他两块肉,巴不得尽快把这个普鲁士人吞掉。 斯泰内把西蒙娜抛弃了,他的博斯普鲁斯海峡计划已濒临破灭。 娜娜对他不断提出疯狂的要求,这就加速了他的破产。 他还挣扎了一个月,创造了一些奇迹;他的大幅广告、布告、启事和说明书在欧洲到处都是,他到最遥远的国家去赚钱。 他的全部积蓄,从事投机活动搞来的一笔笔巨款和从穷人身上榨取的一个个苏全部投进了维里埃大街这个无底洞。 此外,他还同阿尔萨斯的一个炼铁厂主合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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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营这个厂。 工厂在该省的一个偏僻地方,那里的工人们浑身炭黑,日以继夜地干活,汗流如雨,他们肌肉绷得很紧,骨头格格作响,其实他们都是为了满足娜娜的享乐而干活。 她似一场大火,把一切都吞噬了,吞噬了斯泰内投机得来的巨款和工人们的劳动果实。 这一次把斯泰内榨干了,连骨髓也吮尽了,只剩下了空壳,他流落街头,不能再使出新花招来骗人。 他的银行终于倒闭了,他一想到要进警察局,就吓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浑身直打哆嗦。 这个曾经拥有百万的富翁,现在一听到“钱”字就惊恐万状,尴尬得像个小孩。有一天,他在娜娜家里哭了,他向娜娜借一百法郎来付女佣的工钱。 这个在巴黎这个地方搜刮二十年之久的可怕家伙,现在出现了这样的结局,娜娜见此情景,觉得既可怜,又开心,她给他拿来一百法郎,说道:“你知道,这钱我送给你了,因为这很有趣……不过,你听我说,我的宝贝,你年龄不小了,我不能供养你了。 你得去干点别的事。”

    紧接着娜娜又开始吞吃拉法卢瓦兹。 他早就盼有朝一日被娜娜给毁掉,以便成为一个道道地地的风流人物,这是多么荣耀的事。 他所缺少的正是这个,他需要一个女人让他出名。 两个月内,全巴黎的人都会知道他,他会在报纸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其实上六个星期就足够了。 他继承的遗产都是不动产:土地、牧场、森林、农庄。 他只得把这一切接二连三地卖掉。 娜娜每口要把五十亩土地吞掉。 在阳光下飘动的树叶,大片成熟的小麦,九月份的金黄葡萄园,牛腹高的牧草,这些都被投进了深渊,被吞没了;甚至一条小河,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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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膏矿,三座磨坊也再也不见了。 娜娜似一支入侵部队,又似一大群蝗虫,她所到之处,足以把一个省洗劫一空。 她的小脚只要踏上哪块土地,哪块土地就会变成焦土。 她一个农庄一个农庄,一片牧场一片牧场地吃掉拉法卢瓦兹继承的遗产,她啃的时候仍旧显出一副可爱的样子,连她自己也没有觉察到,就像她在餐前饭后,在膝盖上放着一包糖衣杏仁,慢慢啃嚼一样。 这不要紧,不过嚼点糖果而已。 一天晚上,当他只剩下一片树林,娜娜带着轻蔑的神态将它吞噬了,因为这简直不值得她张开嘴巴。 拉法卢瓦兹像傻瓜那样笑着,吮着手杖顶端的圆球。 他已债台高筑,连一百法郎的年收入也没有了,他只得回到外省,投靠一个怪癖的叔叔;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他已经成了风流人物,《费加罗报》上两次出现他的名字。 他那向下翻的假领中间藏着他的瘦长脖子,弯腰弓背的身子穿着一件太短的上衣,走起路来就一扭一摆,嘴里发出虎皮鹦鹉似的惊叫声,装出一副疲惫的神态,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他的样子把娜娜惹怒了,她终于动手打了他。与此同时,福什利又被他的表弟带回到娜娜身边。 这个可怜虫现在有了个家。 自从他与伯爵夫人断了关系之后,被罗丝掌握在手中,她把他当成真正的丈夫使用。 米尼翁只是成了他太太的一个管家而已。 新闻记者像主人那样在她家里安顿下来后,他时常对罗丝撒谎,他欺骗她时,处处小心谨慎,像一个一丝不苟的好丈夫,希望自己以后过着的家庭生活是规规矩矩的。 娜娜取得了胜利,她把他弄到手,并吃掉他用朋友的资金创办的报纸。她没有把他们的关系公开化,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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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相反,她却乐于把他当成一个暗地与她要好的男人。 每当罗丝被说起时,总是说:“这个可怜的罗丝。”在两个月内,那张报纸给她带来很大好处;她掌握了外省订户的钱,把什么东西都控制在自己手里,从专栏直到戏剧新闻栏;编揖部被他搞得一团糟,又把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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