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南北朝地论师的判教思想-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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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三世实有。这样,就直接能够和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所谓“真神”不灭,“火灭薪传”,“魂魄不散”之类观念结合,能有利地解释业报轮回。庐山慧远曾请宾名僧僧伽提婆到庐山,于晋太元十六年(391年)重译《阿毗昙心论》等,他也据此而阐发三世轮回思想,无论在当时和后世都产生过很大影响。
南北朝时,毗昙学是佛教显学,南方北方,都有广泛传播,在社会上层,也有地位。但是,毗昙学在思想体系上属于小乘思潮,因此从根本上言,对中国主要流行的大乘佛教思潮并不合拍。当时宣扬毗昙学的,主要是围绕名相(佛理范畴、概念)进行,也就是将其当作学佛的入门。晋时道安,南朝僧、慧观这些著名的学者,对大小乘也未能做到明确区分,这与佛教总体上正经历入门阶段有关。毗昙学流行一时,蔚为显学,但现存文献中却几乎没有留下他们的文著,这与后来人们知道它是小乘入门之学,从此不太重视是有关系的。
从地论师判教结构中,可以看出其目光敏锐和时代的敏感性。其判《阿毗昙》为整体的佛教体系中最低阶位,而非如涅?系统判教那样,以《阿含经》之类为最低阶位,表明地论师慧光等人,更关注当时各种学说思潮的现实存在状况,并肯定其地位和作用。这种判教,具有一种现实批判精神。
2对成实学派的批判
《成实论》作者中天竺诃梨跋摩(汉名师子铠,《出三藏记集》卷十一,载有刘宋玄畅作《诃梨跋摩传序》,此文是研究成实论重要文献),鸠摩罗什译。此书结构类同《毗昙》,是通过名相阐发有关思想,概念术语,解释清楚,与般若类佛经玄奥的表达方式,明显不同。全书围绕“四谛”(苦、集、灭、道)义,结构严谨,层次分明。其特色还在于不是同《中论》那样,用遮诠(否定)法进行论证,而是全用表诠(肯定)。如书中讲到二谛:
若第一义谛故说无,世谛故说有,名舍二边,行于中道(第130品)。
对二谛区别明确,界限井然。从内容看,《成实论》讲“四谛”,当然也属小乘,但也有部分涉及大乘的内容。此论的基本性质,也类同《毗昙》,可看作入门书,对佛教传播有普及作用。它也盛行于南北朝,历代大师辈出,如有名的“梁代三大师”:庄严寺僧(467—527年),开善寺智藏(428—522年),光宅寺法云(467—529年),都是著名成实师。南朝齐梁时期,成实师的学风特点,都是兼通其他经论,尤其通涅?学,但又都是采用《成实论》的有关思想,来解说、会通、调和各种经论学说。北方《成实论》流传情况,大体相同,北魏孝文帝曾说:“朕每玩《成实论》,可以释人染情。”(《魏书·释老志》)可见当时《成实论》受到朝野重视。
慧光判教中,将《成实论》命名为“假名宗”,判为整个佛教思想结构中第二阶位,也体现为地论师们对当时社会思潮的现实批判。这样,通过判教,鲜明反映了中国佛教发展的时代色彩。中国佛教发展中的主体意识也因而被强烈凸现出来。
四、地论师判教的特征、局限及价值意义
1基本特征
地论师判教,着眼点在于对当时各种新兴的学派和现实存在的思潮,进行批判和总结。直接涉及到的,是南北朝现实社会中,影响较大的学派:毗昙学、成实学、般若学、涅?学。其基本特征,有以下几点(主要是地论南道系统判教):
其一,判教对象:“中国佛教”。从南北朝涅?学派的慧观开创判教,到隋唐佛教各宗派,包括天台宗智岂页、唯识宗玄奘和窥基、华严宗法藏和慧苑、李通玄、澄观、宗密的判教,判释对象都是“全体佛教”,至少主观上都想要把中、印全体佛教包容在内。地论师判教与之不同,其判教结构中的四大组成部分,毗昙学和成实学,是南北朝时一度流行最广的两大学派,般若学和涅?学,则是自东晋迄整个南北朝时期中国佛教发展的两大基本思潮;判教对象,主要是当时的中国的佛教,比较现实。
其二,判教方法:针对现实社会思潮。从慧观到隋唐以智岂页为代表的宗派判教,其基本方法(判教结构),都是在对有代表性的佛经进行排列的基础上,再对各种对应的学说思想进行比较和总结,如判《阿含经》等小乘经为最低,再依次对般若、方等、涅?,以及法华、华严等佛经进行判释,根据主体价值标准,建立思想结构。地论师判教不同,其判教结构中列出的《阿毗昙》、《成实论》,以至《十地经论》,明显不能与《般若》、《涅?》、《法华》、《华严》等经典相提并论,体例上不对应,逻辑结构实际上是不匀称的。由此可见,其判教基本方法,是认识各种现实社会思潮,分析其在现实中的作用。由于涅?佛性理论是南北朝中后期最为佛教界重视的问题,而《华严经》,尤其是《十地经论》也是讲如来佛性问题的,因此将自己的地论学思想与涅?学合而为一,判为佛教中阶位最高者,也是反映了其判教思想中贯彻的现实性。
其三,判教目标:批判和总结。无论南北朝诸学派或隋唐各宗派的判教,无一不是从自身价值标准出发,对各种佛经和学说,在进行批判和总结的基础上,予以会通。人们常说判教主要是为提高自己一家的地位,我认为其本意并不在此,而是在理论和实践上作出深化和调整,以适应特定历史条件下的发展。地论师判教,是在于对现实流行中较有理论意义的、学术性较强的几种思潮,进行整合、会通,肯定其地位和作用。'5'
2局限性
这种判教的不足之处也显而易见,主要在以下方面:
其一,判教形式在结构上的不完整性或不均衡性,比如以上所述的各种经论互不对应问题。这表明此时期的判教尚是不成熟的。
其二,注重现实和强调学术性是其长处,但做过了头就变成偏见,其判教内容与整个佛教发展背景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割裂,并有混淆轻重主次的倾向,如《毗昙》、《成实》学派同属小乘教,但是在地论师判教结构中,所占份额似乎过重。'6'
其三,以上两点,同时揭示出中国佛教教义在思维层次上亟待提高的历史任务。并且,由于地论学系统判教可视为北方佛教进行历史性批判总结的代表,因此,也大略可以窥见其理论方法,与可视为南方佛教进行历史性批判总结的涅?学系统判教相比,力度稍逊。
3价值意义
尽管如此,地论师判教仍有重要价值意义,主要为:
其一,以当时佛教实践中生气勃勃地发展的几个学派为全体佛教代表,进行认识和批判,是主体意识的一种表现,也是自信的表现,是中国佛教进一步成熟的一个重要阶段性标志。
其二,批判锋芒,总结目光,直接对准现实社会思潮,以今天学术标准看,仍可认为其概括、判释基本得当,能反映出当时佛教发展的历史事实,经得起历史检验。
其三,虽然因为有形式上和内容上的明显局限性,地论师判教的具体方法未能为后来的判教采用,但是,其注重现实的批判风格,以及充满力度的创造精神,不但在以后的各家判教中光彩闪烁,而且对今天仍有启迪。
注释:
'1'南朝刘宋时金陵道场寺慧观,据当时新译出的《涅?经》,开创中国佛教判教,成为中国佛教史上的重要事件。慧观判教的直接依据是《涅?经》,其判教思想结构所代表的也是在南北朝时影响极大的涅?学思潮,因此我称之为“涅?学判教系统”。对此问题,另文专论。相应而言,本文所讨论的,可称之为“地论学判教系统”。
'2'唐代华严宗的法藏,在《华严一乘教义分齐章》中,概括“光统(慧光国统)判教”,为所谓的“顿、渐、圆三教”,华严宗的慧苑、李通玄等也循此说。但这并不符合事实。从慧光的“四宗”判教结构,完全看不出其若分为顿、渐、圆三教可用什么方式。因此我怀疑这又是以一种既有的“认识范式”去“套”(看问题)的结果。汤用彤先生在《隋唐佛教史稿》中专门研究过所谓华严宗的成立受到慧光深刻影响的问题,对这种“影响”,我十分怀疑。此颇饶趣味。
'3'唐代法相唯识宗窥基,华严宗法藏、慧苑、李通玄等人的判教中,对南北朝各家判教的概括和论述,除上注所指出者外,其余基本相同。具体请见窥基:《法苑义林章》卷一,法藏:《华严一乘教义分齐章》卷一,慧苑:《华严经刊定记》卷一,李通玄:《华严经合论》卷三。
'4'地论判教有“六宗”之说,主要是智岂页提到。持“六宗”说之耆寺“凛师”,也不见于僧传,身世等不详。所谓地论“六宗”判教,特征是突出《法华经》。智岂页看来也是因为此点而重视“六宗”之说的。此外,如慧苑提到“云教有六种”者,“唯有一家”,即耆法师,应即这位凛师,但慧苑记其六宗最高为“圆宗”,“谓法界自在缘起无碍,德用圆备故。”(《华严经略疏刊定记》卷一)则其说虽属地论北道系,但是与智岂页论述的“六宗”,却又不同。
'5'当时东魏、北齐境内,尚有禅师(具体又有僧稠的官方禅派和菩提达摩——慧可的民间禅派)集团和净土教(昙鸾)集团的佛教思潮。尤其是后者,影响很大。但是相对而言,都是实践性较强的宗教存在形态。此外,南方学术性较强的佛教思潮摄论学派,可能尚未产生广泛影响。据现有文献看,地论师判教中,对这些思潮,都未涉及。然而不久之后的智岂页进行天台宗判教时,就对各种学说思潮,基本都涉及到了。
'6'天台宗智岂页曾对地论师判教进行严厉批判,认为其判教在结构上不相称。智岂页还特别指出地论师判教以“宗”立名甚不当,他说:“宗是所诠,教是能诠”。有宗而后有教,宗是高一层次的概念,换句话说,“宗”指“宗旨”,“教”是“教法”,具体体现为学说、教派等,地论师的判教,乃混淆了二者,(《法华玄义》卷十上)也就是说,混淆了本末主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