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辽夏宋金元史-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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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吸引,它无疑是极其出色和风格多样的。但是这种魅力本身就说明了 12
世纪到 13 世纪初的中国北方,没有可与南宋相媲美的绘画艺术。在写成于
14 世纪的一部关于绘画的论著列举出 47 名金朝的画家,但他们中却没有一
个能够在公认的中国绘画史上占据重要地位。更何况这部著作看起来是在文
字记载的基础上而不是在对于绘画作品进行实际观赏的基础上完成的。③据说
章宗的父亲和海陵王都有画作。被列入书中的还有宗室完颜■(1172—1232
年),④他也是一名杰出的诗人,与元好问等文人都是好友。被列入书中的还
有几名女真人和两个契丹人,其中之一的耶律履(1131—1191 年),是耶律
楚材的父亲。但是我们不难想象,绝大多数的画家还是汉人。
章宗皇帝十分醉心于艺术,他对 1127 年从覆亡的宋室接手的收藏品兴致
勃勃。现存的许多唐和北宋的绘画上都可见到章宗的印玺,如在今天保存于
大不列颠博物馆的著名卷轴《女史箴》上就是如此。章宗还命一个在当时的
艺术上和文学上都颇有造诣的著名画家兼诗人王庭筠(1151—1202 年)为自
己的收藏作指导。⑤章宗本人对书法有积极的爱好,他曾一心想与既是艺术家
又是艺术保护人的宋徽宗在这两方面展开竞争,他甚至仿效徽宗的手迹,这
一点我们可以从现存的他写的书籍末尾的题笺上看出来。在对金代绘画尚无
定论的今天,我们不妨这样说,金朝模仿的是北宋那些大师的风格,说到底
也就是画院画家的风格,这些画家的作品曾流传到北方,并且被金朝宫廷收
藏。无论如何可以肯定的是:贵族画家,也就是受过教育的非职业的艺术家
所崇尚的,是将文学修养融入自己的绘画之中,这种风气在金朝似乎就像在
南宋一样已成为一种时髦。
这一类绘画——在纸或绢的卷轴上的画——从哪方面讲都只是一种精英
的艺术。没有哪个有身价的贵族画家肯于屈尊去用壁画装饰一个寺庙的墙
壁,那是职业画匠做的事。画匠的作品也有些一直保存至今,但是正因为这
是他们的职业,所以这些作品的创作者大多没有留下姓名。有时候,甚至想
搞清创作这些壁画和其他装饰性艺术品——诸如雕刻等等的准确日期也是不
可能的。
雕刻艺术的情况也一样。与日本的境遇不同的是,中国的雕刻主要是由
那些默默无闻的艺术家创作的。考虑到当时中国北方修建的大量佛寺和道
观,其中必不可缺的装饰和必需供奉的塑像,使这一时期的雕刻作品,为数
颇为可观。在此之前的辽朝曾经赞助佛教,并使佛教艺术繁荣起来,金朝建
① 吴广庆(译音):《四个外来王朝下的中国印刷术》,第 453—459 页。
② 对金代绘画和书法的简述,见'44'苏珊?布什:《金朝(1122—1234 年)的文人文化》。
③ '631'夏文彦:《图绘宝鉴》,卷 4,第 93—96、129 页。
④ 苏珊?布什将完颜■读成了完颜■,见其书第 112 页注 5。
⑤ 关于章宗这位收藏家和书法家,见'44'布什书,第 103—104 页;及'506'外山军治书,第 660—675 页。
立后这一势头仍在继续发展。金朝雕刻有个令人感兴趣的特征,就是经常运
用大理石等石料,而在南宋却完全见不到相似的石雕。在风格上,宋朝的传
统在中国北方一直被保持着。这里可以看出两个基本的倾向,一种倾向是对
唐朝艺术那种质朴和拟古风格的竭力模仿,这种模仿之成功竟达到这样的程
度,以至我们这个世纪的艺术商人常常将金、元乃至明朝时的中国雕刻艺术
品充作唐代的作品。另一种则更趋向于生动、无拘无束和流畅,有位艺术史
家将其誉为“富于想象的巴洛克式艺术”。①1949 年以后,一些金朝祖先墓
葬中的石雕以及建筑被陆续发掘、发现并且在中国考古学的杂志上发表,因
此,由艺术史家以学术性的方式来撰写的、能够准确划分日期或年代的更有
代表性的雕刻艺术品全集的条件,可以说已经具备了。
我们还要指出的是,今天北京有些颇为壮观的建筑,是在金朝时修建的。
就我们所知,带有美丽景色的花园和湖泊的皇宫遗址建于 1179 年,原是金朝
的夏宫,每当一年中最炎热的几个月,世宗和章宗总是在这里度过。忽必烈
统治时期将金朝这个避暑胜地改建成元朝皇帝冬季居住的宫殿,而且从此便
成为紫禁城的一部分。②总之,金朝并不存在艺术发展的历史。不过,如果我
们将金朝时中国的艺术作如下描述的话,也许并不为过:它是保守的、传统
的,但也因此而使唐和北宋初期的艺术风貌得以长久地保持了下来。
① '466'奥斯瓦尔德?希瑞:《宋、辽、金朝的中国雕塑》。这一研究,主要靠的是日本考古学家和艺术史
家发表的资料。
② 对北京金宫殿的历史叙述,见'242'乔治?N。凯茨:《紫禁城创建时代新说》。
宗教生活
早在立国之前的渤海国时期,女真人与佛教就已有过接触了。10 世纪时
女真的酋长阿古乃就是一个佛教徒,他是被金世祖称为“始祖”的函普之兄。
女真人进占辽朝故地后,便与从辽宫廷得到大笔赞助的繁荣的佛教不期而
遇。这深刻地影响到女真皇族对佛教的态度以及金朝政府的政策。在皇族中,
几乎没有哪个皇后和妃子不好佛事,世宗的母亲在晚年甚至出家当了尼姑。
世宗本人年轻时也一度受到佛教的吸引,只是后来又多少有些疏远,但他却
仍然对佛寺和僧侣予以资助。章宗也是如此。
金朝皇帝对于控制在自己手中的官方佛教的尊崇程度,可以用他们的捐
赐来衡量。无论世俗的和佛教的文献都经常记载寺庙和僧侣所受的捐赠,这
些赠品的数量往往颇为可观。海陵王曾一次赐予诸寺僧侣绢 500 匹,其他纺
织品 50 匹,银 500 两,但这如果与世宗的捐赠相比,就算少的了。世宗在
1185 年曾一次赐给寺庙田 2000 亩,粟树 7000 株,钱 2 万贯。除了赐钱以外,
寺庙也常常得到农田,致使一些宗教社团成了大土地所有者。同样,寺庙还
拥有为数大量的奴隶(前面已提到他们要加倍付税)。
世俗百姓获取宗教功德的另一个方式是供养僧侣,这也被金朝宫廷所实
行。将度牒赐给僧侣也属捐赠的一种,因为想要得到僧职的人数是有限制的。
有时候,皇帝可以凭其特权在一个典礼上一下子赐予几千名僧侣度牒。朝廷
的这些赞助方式,也被其他女真贵族和有钱的汉人纷纷效法。
但是另一方面,皇室对佛教(还有道教)的赞助也是与严格的国家控制
联系在一起的。在这点上金朝效法的不仅仅是辽朝,更是以往大多数汉族朝
代的做法。辽朝早在 991 年就下令禁止私度僧尼,金朝在 1130 年重申了这一
禁令。像宋朝一样,金朝的立法中也包括了关于为僧尼授予僧职的详尽的规
定。①初学者必须通过考试才能得到度牒。考试内容是从佛经中选出的五部,
以能阅读百字为限,这些佛经都选自大乘佛教的经典,包括一直很普及的莲
华经。每次放度的人数仅限于 80 名,1190 年以后,考试又被规定为每隔三
年才举行一次。
就这样,金朝存在着一个与官僚机构相类似的由国家控制的僧侣阶层。
在其每个行政管理单位官方选择一个道行高的僧侣来做僧官,他任期仅为三
年。凡在他所管辖的地段,如僧尼犯有较轻的过失,这些僧官有审理的全权,
但如罪在杖责以上,就必须送交僧录都纲司审理了。国家控制的另一个内容
是不得到官方许可,任何人不准私建庙宇。国家之所以要施行这些限制和控
制,都是基于这个事实,即僧侣享有免税免役的特权。而另一方面,当面临
危机国库急需钱财的时候,国家也握有将度牒广为抛售之权。据载,这种情
况首次出现于 1160 年海陵王准备大举伐宋之时。当时一张度牒的卖价在 100
到 300 贯钱之间,这是相当可观的一项收入。
在金朝占主要地位的是汉地佛教,在这点上它继承了北宋的传统。在金
朝的佛教僧侣中似乎看不到有与吐蕃、中亚以及印度等佛教中心进行接触的
迹象,也看不见有哪个金朝的虔诚僧侣曾到佛陀诞生和宣教的圣地去取经或
朝奉。同样,似乎也没有外邦的僧侣来金朝统治下的中国北方说法。只是曾
① '646'《金史》,卷 55,第 1234 页。有关僧侣的剃度,亦见'597'《大金国志》,卷 36,第 275 页。
有一名印度高僧于 1130 年到五台山去传教并表演过奇迹,①这个事件显得很
孤立。这个僧侣好像属于密宗的信徒。在金朝,最繁荣的教派是禅宗和净土
宗,在中国,这二者曾长期作为正统的和可以接受的教派(不像有些教派)
而为官方所承认。
金朝对于佛教思辨哲学的贡献微乎其微,没有从梵文翻译过来任何一部
新的经典,没有任何一个生活在金朝的佛教徒的著作被收入明藏(就我们今
天所能见到的那一部)之中。但这并不是说金朝在佛教理论方面是停滞不前
的。值得注意的是,当时就是在佛教僧侣中间,也存在着一种三教融合的倾
向。其领袖人物是行秀,以万松老人而闻名于世(1166—1246 年)。他对佛
教经典、儒家学说和道教思想都同样精通,并且颇得金朝宫廷的赏识。他有
一些作品存世但并未被收入明藏之中。耶律楚材曾在佛学方面师从于他,另
一位不平常的居士李之纯(1185—1231 年)也是他的门生。李不仅是一个博
学多才的作家和诗人,也是一个有深度的思想家。在他所著的《鸣道集说》
中,收集了儒教和道教作者的文章,用以表示他们的教义与佛教的基本教义
之间存在着可以相互兼通的东西。这可能是表现金朝知识精英之中宗教思想
概貌的最突出的例子了。①
在金朝,俗界的以及未得皇室资助的好佛者也致力于刊印藏经。 1148
—1173 年期间,金版大藏经在解州(今山西)雕印完成,资金是由山陕二地
虔诚信徒发起征集的。该藏经收集了佛典 7000 余卷,其中的 5000 卷左右于
1933 年在解州一个佛寺被发现。②
与在官方学派和宫廷中奉行的佛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民间生机勃勃的
宗教教派的运动。有些教派诸如白云宗和白莲宗,属于中国神佛救世活动中
的一个教派,一直持续到 19 世纪。也有人认为它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摩尼教
派的影响(白色经常被与摩尼教徒联系起来)。有身份的僧侣和官方都将这
些教派视为非正统的邪教。1190 年还曾有一个教派被官方所禁,可能是属于
密宗,因为它的信徒崇拜毗庐遮那,神秘的五行毗庐中最高的一位。③
但是,在所有被禁的教派中,最活跃的因而也是最遭迫害的教派,似乎
要算头陀教。头陀是梵文 dhūta 的音译,意思是“奉行教规”,似乎这一教
派有一套自己制定的特殊的仪式和戒律,而要求信徒必须遵守。这个教派在
金代被视为异端,到蒙古统治时期更被视为邪教的一种。可惜的是我们对于
它的思辨智慧和教义背景一无所知,因为我们对头陀教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与
它敌对的一方。①他们谴责头陀教捣毁佛教的偶像,虐待僧侣,败坏道德,甚
至还毁灭孝行。但是除了如他们所指出的这一宗派在履行崇拜和信仰的方式
上使他们不满以外,这些责难并不能说明什么。头陀教中很多信徒来自工匠
和商人阶层,他们之所以遭受迫害(于 1188 年被驱逐),可能是因运动中的
平等主义倾向引起的。他们在僧界和官府的敌人用“糠孽”的称呼来强调对
他们的轻蔑,这个词可以被解译成“讨厌的瘟疫”。无论如何,这种带有恶
① '633'念常:《佛祖历代通载》,《大正藏》第 49 部,卷 20,685b…c。
① 《鸣道集说》的原文保存在念常编《佛祖历代通载》中,见卷 20,695c…699c。
② 吴广庆前揭文第 456—457 页及图 4。1949 年以后,这些经卷被移交北京的国家图书馆。金藏中的一些佛
典已被重新复制,从中可以看到金代印刷艺术已达到很高水准。
③ '646'《金史》,卷 9,第 216 页。亦见'388'罗依果译《西游录》,第 40 页注 13 所引书